木容忽然覺著有些冷,隱先生隻在一旁看著,木容突如其來的頹喪落魄。


    會不會所托非人?


    這念想不過一閃而過,木容便暗自搖頭。從前隱先生少有的幾次出現,表露出的,似乎都是對於雲深的不以為然。


    “若入雲家,木四,就必不會有法子安好終老了。”


    木容咬緊牙,這一句話,終於說了出來,周景炎驚異看她,未來的事,她怎麽就能說得準?況且早有傳聞,這位雲大人是少有的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可隱先生卻隻淡漠放下茶盞:


    “尚是那一句話,這是四姑娘私事,外人不好插手。”


    仍舊疏離於千裏之外的冷漠。


    木容想起他在後來出現在雲家,想要帶她走時的神情,和見她彌留之際的淚水,可見如今的隱先生分明還未生出憐憫,或許對他而言,自己如今尚且還隻是師傅留下的一個累贅罷了。


    “還是要多謝隱先生幾次相助。”


    木容忽然起身再度道謝,隻是淺笑中眼底分明帶著賭氣的倔強,這一謝罷,轉身便走。


    周景炎怔了怔,隨即便趕忙起身相送。


    人方才一去,偏廂屏風後便又走出一人來,滿身殺伐果敢的武將之風,看著主仆一同退去的眾人背影,帶了幾分啼笑皆非:


    “小丫頭氣性好大!”


    隱先生卻仍舊淡然處之,端坐飲茶,趙出笑著上前坐下:


    “前些日子還在發愁,不想今日裏這小丫頭竟貿然求到你跟前來了。”


    隱先生此時眼底才深了些:


    “正是如此,才覺著古怪。”


    趙出思量了一番,也不覺點頭:


    “隻是你將師傅交托的事就這樣告訴了她,真就好麽?”


    “那日在孟侯府我就覺出不對,她大約是真見過我了,既如此,也沒什麽好藏著掖著了。”


    趙出聞言點頭,兩人便不再說話。


    卻說周景炎一路將木容送出書房,卻是在臨出二進的垂花門時忽然快走幾不到了木容身前,木容無奈,隻得住了腳步,抬眼去看周景炎時仍舊滿臉氣惱。


    周景炎不禁笑起來,卻又看了木容幾眼,漸漸斂了笑:


    “你要隱先生和我,怎樣幫你去退雲大人的親事?”


    木容一頓,顯出幾分難堪,垂頭不語。


    被周景炎這一問,木容忽然頓悟,自驚之餘暗自懊惱。她從不是個會撒嬌跋扈的人,可今日麵對隱先生,竟是不自覺便蠻橫起來。


    這門親事想光明正大的退,也隻有她自己,否則即便在暗中操作,若借由了隱先生的手,終歸不會太過隱秘,如此,傷的就是她的名聲了。


    隱先生的拒絕,雖看似無情,卻還透著為她思量。


    “隱先生說的話可是真的?”


    木容仍舊沉著臉,卻帶了幾分羞澀的潮紅,周景炎便笑:


    “哪一句?”


    “隱先生的師傅……”


    “連我也不知石兄的師傅是誰,隻知石兄的師傅是洪武九年過世的。”


    洪武九年?


    木容咋舌,如此一來,這人竟已暗中護了自己十年。忽然她想起幾年前那個夏天,她被梅夫人遣去冰窖拿冰,冰窖門卻忽然被鎖,她在冰窖被關了足足三個時辰,凍的神思不清時覺著有人用什麽裹住了她,讓她覺著暖和,這才熬到了有人來開門的時候。


    隻是出來時卻仍舊是她進去的模樣,連一片布都不見多,她隻覺著是自己凍的發昏臆想,現在回想起來,或許便是隱先生。


    隻是後宅中的事,他能插手的實在少之又少,能護的,也隻有她的平安罷了。


    “表哥又是怎麽和隱先生這樣相熟?”


    木容滿眼疑惑,瞧周景炎和隱先生說話的樣子,分明很是熟稔。


    “算是認得三五年了,隱先生常年奔波,來尋我時,和你第一次見我時所說的話,大約是一樣的。”


    周景炎眼底透著戲謔,木容暗思她前回來見周景炎時話裏的意思,便是求他相助,也許他所需要的東西。


    隱先生常年奔波,所以便不能時時照料,所以托付了周景炎。


    木容心底忽然有些五味雜陳,對於隱先生的底細和他的師傅,愈發的好奇。


    “雖說算是很熟悉,可我究竟知道的也不多,市麵上如今流傳的我盡知罷了,旁的,同樣的一概不知,你要想知道,隻能從他口中問了。”


    周景炎話盡如此,該說的已全數相告,木容麵色緩和許多,露出幾分對於方才怒氣的赧然,行了一禮,便道別去了。


    回去時,木容的心到底靜了許多。


    及至回到太守府時,自偏門裏下了馬車,攜著兩個丫鬟正往自己院子回,卻是一抬眼瞧見了前麵遠遠走著幾人,木容細細一瞧,看那背影,竟是木寧領著幾個丫鬟,丫鬟的手中,還提著食盒。


    木容隻遞了眼色給蓮子,那蓮子便會意退去,木容隻領了蓮心回去,未到晚飯時,蓮子也就回來了。


    “二姑娘病了,三姑娘大約是去探病的,關起門來也不知說什麽,三姑娘足足坐了大半個時辰才去的。”


    說罷撇了嘴:


    “這麽多年裏,西跨院幾個姑娘哪一年沒幾回小病小痛的,從來沒涉足西跨院一回的,這時候來探病。”


    顯然的司馬昭之心,她是想跟蘇姨娘示好,甚至在簡家的事情上代母認錯,隻求在雲深的事情上蘇姨娘不要再橫加阻攔。


    木容鬆了心,她真要這樣努力,自己也能放心了。


    想想也覺可笑,一個想要卻費力難以要到,一個不想要還得費盡心血往外推。


    “姑娘也要去探探嗎?”


    蓮心見木容忽然沉思,便問她,木容卻是搖了搖頭。由著木寧去做吧,她真能把這樁親事要走了,對她也是好事了。


    眼下這情形,她還真是不敢再使絆子了,真攪壞了木寧,她可就要入雲家了。


    有些無精打采,木容草草用了晚飯,便預備著就寢,隻是熱水還沒燒出來,就聽了有人在拍院門。


    木容脫到一半的外裳又穿了回去,正疑惑著,就見來人已被請進了東間。


    “梁媽媽。”


    木容心下惑然,這時候雖說前院後院那垂花門還沒上鎖,可梁媽媽卻是一貫少到後院的,尤其竟是這個時候。


    “老爺讓四姑娘往書房去一趟。”


    木容往梁媽媽臉上去看,可梁媽媽神色如常不露絲毫喜怒,竟是看不出木成文這一趟叫她去,到底是為什麽。


    木容應了便略做打理,著了蓮心扶了就隨梁媽媽打著燈籠,順著出了西跨院,進了花園子,過了垂花門便去了前院。


    說起來,木容也隻有前世臨近出嫁前,才到過太守府前院一回,也是一樣的被木成文喚去了書房,神色冷淡不痛不癢的教導了幾句。


    不多時梁媽媽便領著木容去到了木成文的書房院子,梁媽媽先行通傳後,才喚了木容進去。


    木容垂首斂神,徑直進了隔間後,是先行了禮,聽木成文淡淡應了一聲後,這才直起身子抬了眼,卻是意外的看見,木成文的書桌旁,還站著木寧。


    “三姐好。”


    木容淺淡一笑,又向木寧問了禮,木寧點了點頭,也回以一笑。


    木成文看了她姐妹二人一眼,卻並沒有急著說話,反而又低了頭去看手中捏著的一紙信箋,眉頭微蹙。


    木寧便忖了這時候,起身又衝著木容笑了笑:


    “還要先和四妹賠個罪。”


    木容直看著她,雖也淺笑,卻約略露了幾分不解,也並不接她的話,木寧麵上便現了些微難堪:


    “若說起來,本也算是個誤會,卻是怨我沒有說清。去歲堂叔公大壽,我和母親回京給他老人家賀壽時,卻是不巧在梅相府遇見了雲夫人,本也沒說什麽,卻是剛巧有人喚了聲木三姑娘……雲夫人大約誤會,隨後雲大人便幾次送禮上門。”


    木寧說到此處恰恰頓住沒再往下說,木容心底不住冷笑。她自然是假托著這身份,特特的不肯說明,樂得被人誤會,恐怕還不止是雲深送禮上門,沒準二人在京時便已見過麵,即便回來巒安後,或許還會書信往來。


    木容一下有些明白,從前二人隻做兩情相悅,卻偏偏被她這歹毒庶妹橫加破壞,她總不明白這情意怎麽不過十日的功夫就能養出,卻原來是早有內情。


    “這倒也罷了,好歹雲大人也沒見過三姐,他也隻當是為自己未婚妻盡些心意罷了。”


    木容故意提起雲深時露出自然而然親密,麵頰浮現些微紅暈,言下之意雲深隻要沒見到人,這也就不算什麽。


    木寧卻有幾分難為,顯然的事態並不如木容所想那樣簡單,木容瞧著木寧神色,大約猜出些什麽,麵色漸漸變了。


    木成文見了這般,便放了手中的東西抬眼來看,帶了幾分淡漠:


    “你三姐的意思,去歲在上京時,雲大人便將她當做婚書上定下的人,幾度拜訪,你三姐不好說明,恐露了紕漏,隻是如此一來二往,怕是雲大人心裏,已將她當做未婚妻了。今日雲家少爺也上門拜訪,話裏話外透漏的,也是這個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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