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太大,即便西跨院裏眾人皆來相幫,可也於事無補,隻得眼睜睜看著一座院子隻燒做了廢墟。


    木容心底算計的清楚,燒成這樣斷然不能再居住,可太守府裏不管東西跨院如今也都尚且有幾處閑置的院子,故而定不會再重修了給她住,她原本的意願也並非嫁禍,隻不過想著換一個舒坦寬敞些的住處罷了,眼下也隻縮在冬姨懷裏做瑟瑟發抖狀。


    果然蘇姨娘看了半晌,便交代了下去:


    “先讓四姑娘往絳月軒歇著去吧。”


    木容一怔,蘇姨娘這人情未免賣的太大了些。


    西跨院如今尚有三四個院子是空置的,各個都比木容的院子強上不知多少倍,隻是常年無人居住都未免破落些。


    可這絳月軒卻是一向留著預備待客用的,雖這些年裏西跨院也沒幾個能住進絳月軒的貴客,卻也是每隔個三五年總要小小修葺以供隨時能用的。既是預備著給貴客的,這絳月軒雖是比不得蘇姨娘的住處精致華貴,卻也是整個西跨院裏最大的,也是離著花園子最近的。


    木容隻一味裝作被嚇得呆傻,香枝香葉雖是怔了怔,卻也趕忙命人領著木容往絳月軒去,隻是這一下,除了被丫鬟搶出的妝奩和幾套衣裳外,木容本就不多的家私也被燒的一幹二淨了。


    這邊開了絳月軒的大門把木容主仆送進去,蓮子蓮心便剛忙打水伺候木容梳洗,卻是連個能換的中衣也沒了,木容洗漱罷便乏的再動不得,可此處床鋪尚且未就,隻光禿禿的床板,木容便歪在一邊的美人榻上便要去睡,臨睡前隻交代了一句給她三人:


    “今夜大火的事,散布出去。”


    木家四姑娘的院子裏半夜起火,把個院子燒了個一幹二淨,所幸丫鬟警醒,人並無礙,隻受了驚嚇罷了。天方才一亮,這消息便傳揚了出去,到哪裏都不缺那起子愛碎嘴嚼舌根的。


    是以一大早的,木成文剛起身洗漱罷了聽梁媽媽報稟此事的時候,就聽著有人來傳,說周家管事的奉命來送東西。


    木成文眉頭一蹙,尚自不解,東西便被送了進來,木成文瞧著兩個盒子,順手一掀,這蹙著的眉便止不住挑了一挑。


    兩個盒子,大的裏麵裝了五兩一錠的官銀二十錠,而小的裏麵,竟是裝了一百兩一張的銀票,足足三十張。


    即便是太守府這樣的人家,一個庶女出嫁,府中出的嫁妝銀子也不過如此了。


    周家這隨手的一筆似乎也隱隱說明了些什麽,木成文看著這些銀票,心下清明了起來。


    看來這周家,又要發跡了。


    “來人說咱們府上四姑娘院子昨夜裏起火,燒的一幹二淨,怕四姑娘窘困,先送些銀兩來應急。”


    話也說的風輕雲淡,木成文一顆心往下沉,擺了擺手,便命人把東西送進了西跨院裏去。


    絳月軒倒是一大早就忙碌起來,木容足足鬧騰到寅時過罷方才睡下,眼下睡的正沉,冬姨也令不許吵她,便在院子裏接著來回送到的東西。


    瞧著蘇姨娘的陣勢似乎是不預備再給木容挪去旁的院子了,一大早便開了西跨院的大庫房,把該配給的東西都令香葉瞧著揀選著送了過來。


    梅夫人到底是這太守府後宅裏的主子,出了這樣大的事再不情願也不好不過問,況且如今這場大火又燒出了東跨院的嫌隙來,便也隨意派了個婆子,送了些尋常的衣料首飾,又送了五十兩銀子來,隨後各房的姑娘們便也都把自己的衣裳簪環勻出了幾個送來應急。


    “一向瞧著周家表少爺是個精細人,誰知這時候竟是這樣粗夯,隻知道甩了銀子過來,眼下這銀子一下子又當不得吃喝的。”


    蓮子在一旁同蓮心說笑起周景炎,冬姨聽了便笑罵起來:


    “阿彌陀佛,能甩了這樣的銀子來也可見著是真情誼了,你還笑話!”


    “是是是,是情誼!”


    兩個人登時笑做一團,帶著冬姨也笑個不住。


    眼下將近午時,木容聽著笑聲終是醒了過來,便見著冬姨領著蓮子蓮心正在屋裏圓桌上擺弄著些個東西,便是伸了腰,懶懶發問:


    “瞧什麽呢?”


    見她醒了,幾人自當去了近前,蓮子嘰嘰呱呱連說帶笑給她稟了個仔細,木容也有些失笑,周景炎這做派實在透著個懶字。便就著蓮子的手去看眾人送來的東西。


    不管好壞,卻都是各房姑娘自己用罷後如今都不再用的,木容隻點了頭令收起來,順手便從小盒子裏抽出了張一百兩的銀票給冬姨和蓮心:


    “倒是拿著銀子先去周家的鋪子瞧瞧,隻撿著喜歡的選些衣裳來穿,再找個量衣的來,裏裏外外的都做幾身才好。”


    冬姨給推了回去:


    “表少爺難不成還收姑娘的錢?”


    木容一聽失笑:


    “那就瞧著還缺什麽就買什麽吧,我可不想涎著臉跟她們要去。”


    冬姨便從另個盒子裏拿了兩錠銀子:


    “這也就盡夠了。”


    木容點頭,也就不理會,待冬姨領著蓮心兩個收拾妥當出了門,她便也立到院子裏去看這絳月軒。


    足有她原本的院子五六個那麽大,院子裏栽著一水兒的合歡樹和廣玉蘭,正房和兩邊的偏廂是相連的回字形,隻正房便足足五間,東西偏廂又是各自三間。且除了這以外,左右兩邊的林子裏又有兩處房子,一邊三間一邊五間的,瞧著倒像是小庫房和下人房,再往後遠一些的,就是個兩間的小廚房。


    木容隻細細盤算安頓,那合歡樹林幽深些,裏麵的五間房她便預備著做小庫房。廣玉蘭樹林裏的那三間,自然便留作了下人房,令趙媽媽和小丫頭們居住。而正房和東西偏廂,木容一向有住東間的習慣,這正房東偏的兩間房帶著東廂一間,這拐角的三間自然是木容自己打通了來用。


    正房正中的是大廳房,西偏兩間木容便預備著做小花廳用。東廂餘下的兩間便讓冬姨和蓮子蓮心住進去,西廂自然不必說,留著做客房便好,雖然她這裏也未必有客。


    院子寬闊,正房外還有個紫藤架子,等到春夏時候,想來在架子下納涼也是極好的。


    這院子裏裏外外沒有一樣不好,哪裏都讓人喜歡,可木容卻忖著,蘇姨娘忽然給了這樣的人情,恐怕是有所求才會如此吧。


    及至午後,雲家也遣了段媽媽來送東西,雲家並非在此地,想來這大半日的便是奔波在外采買,送來的東西可見的貼心了許多,不僅是衣裳布料簪環首飾,更有一些名貴藥材食材,更還送了一百兩銀子來。


    木容隻瞧了,道了謝,留了段媽媽在小花廳吃茶,說了會子閑話便又送出去了。


    半下午冬姨便領著蓮心回來,自是裏裏外外給這院子裏的人都帶回了新衣裳和胭脂水粉,又說了布莊量衣裳的明日來,木容便道每人依著春夏秋冬裏裏外外都做上兩身新衣裳,更把雲家送來的首飾每人賞了兩樣,喜的滿院子的好似過年一般。


    臨近晚膳時候,梁媽媽卻是來了,身後跟著十來個粗壯婆子,更有個*歲的伶俐小廝,進門先和木容行了禮,便遞給了木容個單子,那些婆子便把東西一一往院子裏抬。


    “奴才是靜安侯府的,我們侯爺和隱先生聽說四姑娘這裏昨夜走水了,想來四姑娘眼下不順手些,便想著先給姑娘將就添些使喚的東西,再短了什麽想要什麽,著人到靜安侯府來,再辦了給四姑娘送來。”


    這小廝笑的很是討喜,引了木容來院子裏看,隻見大大小小的把個院子都快堆滿,看的主仆幾個嗔目結舌。


    隻布匹便是錦緞三匹,綢緞兩匹,妝花緞兩匹,棉布兩匹,絨圈棉兩匹,雲霧綃兩匹,雲錦一匹,蜀錦一匹,金錦一匹,緙絲一匹,素羅紗兩匹,蟬翼紗五匹。


    更別提屋裏一應擺件,凍石琉璃珊瑚青玉,就是連屋裏廚下燒的碳,上至精用銀絲碳,下到廚下燒火木炭,各樣一百斤,就連香爐子裏焚的香餅,也是各色一盒。


    餘下的大到屏風小到一個賞玩的環扣,真是樣樣齊全。


    足足拿出了宮裏聖上賞賜的派頭。


    木容這一句道謝,是真有些受驚了的。


    忽然有些心虛起來,石隱這勢頭會不會給自己仗的太過了?


    梁媽媽隻在一邊噙著笑來看,等著色色都擺齊了,請示了木容意思,便將東西都先行送進了小庫房裏。這邊那小廝完了差事,木容令賞,冬姨趕忙拿了個帕子包了兩個銀錠子賞過去,那小廝笑接了便退了出去,這邊梁媽媽待人都去後,方才回手攥了木容,把手裏的東西傳到木容手裏:


    “老爺不好明賞,隻讓姑娘看著缺什麽就買些什麽吧。”


    兩張一百兩的銀票。


    倉促的很,想來是瞧著雲家和靜安侯府送來的東西,他一個做父親的卻什麽都沒有,未免說不過去了些。


    木容隻笑著接了,便親把梁媽媽送出了院子。


    這邊梁媽媽一走,木容隻忖著時候差不多了,便也不急著回去,隻站在院門口處,果然沒等多久,就見著蘇姨娘帶著香枝香葉兩個大丫鬟,遠遠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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