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鬧的不成個樣子,梅夫人站在窗角下聽著,隻是搖頭歎氣,身後跟著鸞姑和表妹張春英。張春英一見梅夫人如此,登時殷勤上前扶住:


    “表姐這是怎麽了?”


    梅夫人隻擺了擺手,滿麵疲乏,轉身便往外去了,及至出了木寧的院子,方才歎息了起來:


    “沒一個是能省心的,寶兒到底不知被什麽給嚇了,好好地一個孩子如今呆呆怔怔的,我隻尋思著靜安侯那樣的人,戰場上來的,定是能擋煞的,上進且家中又無父母,寶兒若能跟了他,自然一切都平順了。可你瞧瞧寧兒的事如今鬧的愈發不成了樣子,我竟騰挪不出分毫來去料理靜安侯和寶兒的事。”


    張春英撇了撇嘴,待要說什麽,卻看見鸞姑冷冷眼神瞧來,便縮了縮脖子什麽也沒說,隻是心裏卻不暢快的很,自己的事也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


    不提這些,木容那邊這幾日當真是過的忙亂,先是布莊的拿著布樣子來量身,絳月軒裏上到主子下到小丫頭,都是被燒光了家私的,幾房姑娘送來的衣裳盡是舊的,木容雖不大喜歡穿別人穿過的,卻又不能賞給丫鬟,不然丫鬟穿著出了門,被瞧見了難免又生是非。


    於是一樣的,每人都依著春夏秋冬四季裏裏外外的添置了兩套新衣,更找了首飾房打了套精致的銀製頭麵,丫鬟婆子們自然也都添置了些許,接著便是開了庫房門,仔細去看那些送來的東西,隻看著哪些擺在哪裏合適。


    隻是木容一向不大喜歡繁雜,自己臥房裏也隻添了個珊瑚擺件,說是能安神凝氣的,臥房外廳裏擺了個琉璃框的山水水墨屏風,隔住了往臥房進的門,書桌上放了個凍石的擺件,餘者她便一概不管了,隻憑著冬姨幾個自己做主。卻也忖著主子心思,隻挪出了個木頭雕花六扇折疊的花鳥屏風擺在了大廳裏,小花廳裏依樣放了幾件看著便不俗的,也隻一味的求爽利好看。


    木容瞧著喜歡,又指了幾樣精致的讓擺在了冬姨和蓮子蓮心的房裏。


    這一番的忙碌足足三五天,隻是如今換了絳月軒這樣的住處,下人未免顯得太單薄了些,蘇姨娘便揀選了些個看去伶俐的丫鬟婆子送到了絳月軒來,木容推脫不下,便隻留了個看上去很是本分的丫鬟,令給冬姨打打下手,也不令進屋伺候。這太守府裏的人她總也不放心,誰也吃不準誰是誰的眼線。況且她身邊眼下也還未必幹淨呢。


    好容易收拾停當了,這日裏木容睡了一個足,大清早的起身洗漱後便往小花廳去了,剛一坐下,便瞧著那新來的丫鬟從廚下端了菜來,卻還是聽話的站在門外,隻等著蓮子蓮心來拿,木容便是一笑,隨口問了句:


    “你是府裏莊子挑上來的,還是外麵采買來的?”


    那丫鬟聽問,登時高興起來:


    “奴婢是從城外咱們豐年縣的莊子上挑來的。”


    大約覺著自己能被挑出來是絕大的榮光,倒是蓮子一聽也是一笑:


    “豐年縣的莊子?咱們院子裏那小丫頭危兒也是今年從那挑上來的,你們想來也是認識的吧。”


    木容端碗吃粥,就聽她們說話,誰知那丫鬟聽了蓮子的話卻是一臉茫然:


    “莊子上人都粗陋的很,都好些年不從莊子上挑人來了,奴婢還是這些年裏挑上來的頭一個呢,再沒聽說我們那還上來有個小丫頭的。”


    木容手一頓,卻是抿了抿嘴,笑了起來:


    “不過閑話幾句,你別放在心上,她是記錯了,咱們府上到底三四個莊子呢。”


    聽木容這樣說,那丫鬟才鬆了下去。


    蓮子蓮心對瞧了一眼,木容卻是不動聲色,她二人也就再不做聲。


    卻說著午後,張春英愈發坐立不安,她到巒安來都好幾日了,雖是不愁吃喝的,可越瞧著木家這樣的宅子這樣的人家她越是眼熱,丫鬟婆子成群的伺候,花起錢來從不用計算,吃穿用度又都是那樣的精致,她不禁想起那日遇見的個老婆子對她說的,大約表姐還是對自己情意淡淡的,便不上心。


    張春英咬了咬嘴唇,覺著自己這樣的安排實在再好不過,於是收拾妥當了便往榮華院去了,隻一進門,便見了梅夫人正坐在小花廳裏,抱著個木寶噓寒問暖,木寶仍舊一副怯懦模樣,隻緊緊抱著梅夫人。張春英便笑著到了近前,給表姐請了安,寒暄了幾句正要說明今日來意,卻見鸞姑忽然從外慌慌張張進來:


    “主子!大不好了!糧鋪出事了!”


    梅夫人一下怔住,張春英自然也不好再說話。


    周家從前營生便是布匹成衣帶同米糧,當初陪嫁裏除了布莊和成衣鋪子外還有一套三間店鋪的糧鋪,那糧鋪便都被梅夫人拿了去,一向生意不錯且還平穩,十幾年裏沒出過事故。


    “怎麽?”


    梅夫人一怔後方才發問,卻見鸞姑急的滿頭是汗:


    “有人去縣衙告了咱們糧鋪,說是買的米有毒,回去吃死了人,到鋪子裏去討要說法,鋪子裏管事的竟仗勢說咱們是太守府夫人家的鋪子,斷沒有怕小人訛詐的,那人便抬了屍身到府衙去告了,還特特鬧的滿城皆知,府衙的便隻得去鋪子裏查了,誰知這一查,不僅是米有毒,竟還以次充好,就連那豆子都是陳年發黴的!如今已是鬧將出了好幾家,是吃壞了人的!”


    梅夫人一聽,霍然從座上立了起來,一下子把個木寶嚇的縮到一邊,梅夫人聲色俱厲嗬罵起來:


    “趙同簡直是個狗屁不通!去把趙婆子給我叫過來!”


    這趙婆子也是梅夫人當初陪嫁的小丫頭,及至後來做主給了太守府一個叫做趙同的奴才,趙同卻是個慣會拍馬往上爬的,沒幾年就做了梅夫人心腹,糧鋪自是交在他手中打理。


    一時間小花廳裏鬧的不成樣子,張春英幾次張口都沒個說話的餘地,眉頭蹙的愈發的高,實在是耐不住,便悄悄退了出來,隻在門口自己思量了半晌,便是徑直往東跨院偏門處去了,雇了車,竟是徑直去了靜安侯府。


    趙出剛用罷了午飯,正預備著和石隱出門辦事,卻是忽然有人來報說太守府中來了人,兩人不覺對視一眼,卻尋思不透到底為何,便令將人請去了偏廳。


    待到了偏廳,趙出自然負手而入,石隱卻是到了門外便止了腳步,隻聽屋裏聲音。趙出卻是一進門瞧見屋裏竟做了個二十來歲的婦人,一下未免有些驚異,止不住瞧了一眼。心下有幾分不喜,這太守府做事簡直是迂了,明知他這府上沒一個丫鬟婆子,再有怎樣的事也不能遣個女人來。


    隻是張春英卻是一聽腳步便趕忙起身,卻是一見之下愣怔而住,隻見這男人腰闊背圓,高壯魁梧,曬成銅色的臉上濃眉大眼挺鼻闊唇的,實在是陽剛至極的一個人,又好看的讓她見了都不禁心肝發慌,不覺著滿麵飛紅,嬌羞的揉起了手裏的帕子。


    趙出見這女人行為古怪,不耐煩的將手中茶盞略用了力氣放回桌上,這啪的一聲響倒驚醒了張春英,立刻堆了笑,對著趙出千嬌百媚的福了一福:


    “奴家名喚張春英,是梅夫人的表妹。”


    聽她這一聲鶯語嬌啼,趙出眉頭擰的愈發深了去,隻一撩眼皮子,又瞧了這人一眼。門外的石隱卻是一聽這人自報家門,眉頭一蹙。


    趙出這一眼讓張春英滿心慌的亂跳,不自覺便露出了小女兒嬌態,那頭腦便愈發的不聽了使喚,原本想好了的那些婉轉措辭一概也不記得了,隻低頭嬌羞道:


    “原也沒什麽,隻是覺著侯爺一人在此,家中也沒個長輩能替出頭,更沒個女人操持後院,隻覺著我們府上六姑娘和侯爺實在相配的很,便想著來和侯爺露一露口風,也算成全了一樁美事。”


    石隱在外一聽這話說的如此不堪,早是一揚眉便轉身去了,倒是屋裏的趙出,登時是被這張春英給嚇住了。這女人簡直就是個沒頭腦,趙出怒氣漸漸按捺不住,兩眼透出凶光又看了張春英一眼,終是張口說了話,卻是咬牙對門外正偷笑的小廝道:


    “送客。”


    說罷,起身揚長而去,張春英卻是滿麵溫存,隻癡癡看著趙出離去身影,半晌不能回神,小廝進來三四次請,她才終於出了門,隻是滿臉卻始終帶著古怪紅暈,上了馬車便暗自嘀咕。


    這靜安侯,可是從一進門便沒忍住下死眼的看了她三回呢。


    卻是忽而又萬分煩惱,自覺今日一見得遇真心人,那趙出也對自己是滿意的,不然怎麽能這般直拉拉的看自己?可這趙出卻畢竟是梅夫人為木寶想看好的女婿,現如今看上了自己,這可怎麽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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