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容露出窘來:


    “叫公主和郡主笑話了。”


    慧敏長公主見提到了雲府,也斂了神色,可見著壞了興致。她顯然也起不起木三,隻是到底當著木家人麵,總不好詬病,便轉了話頭:


    “襄國公若是肯開口,想必雲大人也不會駁了麵子,隻是貴府三姑娘行事確也偏差了些。”


    木容麵露難色,似有意避開,隻搪塞一句:


    “後宅中事總不好煩勞國公爺過問,隻是恰巧前幾日廉郡王世子探望,倒是昨日求了世子爺,也不知如今怎樣。”


    慧敏長公主覺出些不對,難不成簡箬笙就不是男人?怎麽石隱不好過問的後宅時反倒求了簡箬笙?


    且她忽然從國公府搬了出來,隻說國公尚未婚配不好留府,隻等石隱大婚後再搬回去。


    隻是他們兄妹間事,慧敏長公主也無心過問,隻看褚靖貞今日挑頭提起此事,可見著是願意插手,就不知是願意幫木容,還是不待見雲深。


    “你也說了,後宅的事,廉郡王世子過問恐怕也不妥,不如……”


    慧敏長公主也算是看著褚靖貞長大的,自然明白她心思,賣了台階過去,褚靖貞自然而然接下:


    “我去看看吧,旁的不論,這才大婚不足一月就鬧成這樣,若再休棄,恐怕木三也難再苟活,若因此叫人丟一條性命倒也實在不值。”


    她說著轉頭去看木容:


    “我也隻是看你麵子。”


    “自當承了郡主這份大情。”


    木容笑著果然起身朝她拜謝,倒引得褚靖貞笑罵她一句做樣,這邊言笑晏晏,木容卻總偶有失神,引得慧敏長公主和褚靖貞幾回相看。


    及至出了公主府,木容便覺疲累。她仍在按著他想她走的路在走,隻怕在這關頭叫他分心。


    一路回府,卻見著王媽媽等在院門口,一見她便急急上前:


    “四姑娘您回來了?”


    木容一行下車一行疑惑,王媽媽卻直揚頭往她馬車上看,半晌才驚異去問:


    “怎麽五姑娘沒有一並回來?”


    “阿宛?阿宛回來了麽?”


    木容這一惑然王媽媽登時驚慌:


    “四姑娘別嚇老奴,不是四姑娘叫人接了五姑娘出去?五姑娘剛進門,老奴還說五姑娘眼下這般身子哪經得起奔波!”


    木容心一沉,連她都不知阿宛今日會回府,會是誰假借她名將大傷的阿宛接去?


    “是什麽人來接?說什麽什麽?一字不漏告訴我!”


    “是個小廝,同他們穿著一樣,說是姑娘從長公主府轉去了襄國公府,叫五姑娘也去一趟,有要事相商!”


    王媽媽已然急出淚來,一手指向了莫桑,木容驚覺回頭,莫桑已然沉了麵色,木容心頭猛然驚跳,她想起當初莫槐假扮芭蕉給陳青竹送信。


    她轉頭就往外去,卻又一下頓住腳步。


    她該去找誰?又能找誰?


    她緊緊抿起嘴唇咬著牙,阿宛現在經不得任何顛簸,一個不甚恐怕傷上加傷。她轉眼又去看莫桑,拿眼神詢問,隻不待莫桑回應,她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緊要關頭,石隱趙出都驚動不得。


    “蓮子,你即刻往周表哥院子去瞧他可在府,如不在,就叫莫槐往宮苑外的別院等著,他一出來便立刻請回。”


    蓮子應聲急急而去,王媽媽瞧著這般愈發心慌,正要往內去給吳姨報信,卻叫木容一把攔住,帶著厲色令她務必小心,決不能將這消息散布出去,她雖有所猜測卻到底還吃不準,生怕一個不好反倒害了阿宛。王媽媽被嚇住,捂著嘴不敢再哭,悄悄往吳姨的院子去了。


    木容深鎖眉心,到底是誰?不僅知道今日阿宛回府,更知曉她去了長公主府,倒好似一雙暗中的眼睛。


    不多時就見蓮子匆匆回來往內去喚了莫槐出來,木容卻忽然心念一動,又叫莫槐回去換了一身打扮才叫出去,盯著她的人必也能認出她的人,如加阻攔豈不愈發壞事。


    然而眼下除了這些她也隻能等,不管是誰,做了這些事總有目的。


    她煎熬一般,直等到了申時,周景炎絲毫消息沒有,門上忽然來報,說有客來訪木四姑娘,送了拜帖進來,人卻走了。


    木容幾乎是一躍而起上前接了拜帖,內中不過寥寥幾字。


    京郊,歸雲亭。


    “備車,往歸雲亭去!”


    幾乎在見到這張拜帖同時,木容心下已然確定,行此事之人定是雲深。


    一路無語,馬車行的極快,半個多時辰便出了京城,蓮心瞧著城門在身後遠去,萬般擔憂:


    “姑娘,這個時辰出城,今日恐怕回不來了。”


    木容麵沉如水,現下什麽也顧不得,所謂清白,所謂旁的一切,在人命麵前什麽都不算,隻要石隱相信她就行。


    好容易待到歸雲亭,木容匆匆下車,卻隻見歸雲亭內一個小廝含笑等著,見了他們主仆三人,隻帶著輕慢道:


    “我家主子交代,隻木四姑娘一人前往。”


    莫桑卻是眼中戾色一閃,人便欺身而上一手捏住那小廝脖頸,小廝登時嚇的驚聲大叫簇簇發抖。


    “說!你主子在哪?木五姑娘在哪?”


    “你……你打死我也沒法,我家主子交代,隻令我引領木四姑娘去,若有人尾隨便停止不前,反正過了酉時木四姑娘還不去,我家主子就會殺了木五姑娘!”


    “你們在此等候,我隨他去!”


    “四姑娘!”


    莫桑大驚,他不能叫木容獨自前往,若出任何意外,石隱不饒他事小,因此而分心壞了大事才事大。


    木容未在做聲卻神情堅定,她不能保證此行沒有危險,可她卻也決不能舍了阿宛,那是她有著血脈親緣的妹妹,唯一的骨肉至親。


    那小廝趁著莫桑不備不住摳挖,莫桑受傷登時數道血痕,木容伸手去摸自己隱在袖籠中的腕子,無比慶幸她沒帶那支玉鐲出來。


    歸雲亭後又是一架馬車,木容自己往馬車而去,蓮子一張臉上鐵青,莫桑眼看著木容上了馬車,那小廝狠命掙紮,他才終是鬆了手。


    該怎麽辦?莫桑心頭急火,可他和蓮子卻偏偏什麽都不能做。


    而木容上馬車不多時,就覺著一聲嘶鳴後馬車動了起來,她大約判斷,馬車轉了方向往西,一路而去。


    她心如擂鼓,不知雲深到底想要怎樣,馬車又行了一刻多鍾,是將將趕在酉時停下,木容急急掀了車簾往外去看,隻見一處山坡上偌大一片宅子,便有一個小廝到近前來:


    “可是木四姑娘?”


    木容點頭,那小廝便轉而往回走:


    “隨我來。”


    他領著木容一路往那宅子而去,去到大門時木容便瞧見了芭蕉,那芭蕉斜著嘴冷笑一聲輕鄙掃過她一眼,便同她錯身而過出了府。木容無心理會這些,一心隻在木宛身上,及至進了府,又轉至後院,木容一邁過那高高門檻進到正廳時,便見著圓桌旁雲深背向大門而坐,另一邊上坐著木宛。


    “四姐!”


    木宛麵色不好,一見她來焦急起身,卻叫她身後一個壯碩家丁一把按在肩頭往回拽去,木宛登時痛呼一聲跌坐回椅上,即便尚有些厚實的衣衫,藕荷色的胸前也已透出了血色。


    “阿宛!”


    木容幾步上前,卻被那壯碩家丁伸臂攔住,她堪堪站住,死死盯住木宛,她閉著眼蜷成一團。


    “雲深,她若有好歹,你萬莫想有好結果!”木容恨恨咬牙。


    “嗬,怎麽從前沒有一個家人的雲夫人,如今倒有了這樣一個親厚的妹妹?”


    雲深仿若聽到最好笑的笑話,冷嗤了一聲,隻拿眼一瞧那家丁,家丁登時如提鵪鶉一般將木宛拖拽而起,一路跌跌撞撞往後而去。


    “阿宛!”


    木容想要阻攔,雲深卻忽然站起伸手便往她身上抓來,木容堪堪一避,人便已被逼去角落。


    “你是蠢鈍沒猜出是我?還是真就這樣大膽?”


    雲深嘖嘖出聲,極為享受她落於劣勢,甚至低下頭來將她擠在身前,木容隻覺著雲深帶著酒氣的氣息噴在麵上,叫她厭惡而發慌。


    “倒是我不對,我沒想到你竟是如此心性的人,你比木三,可實在強太多了,倘若前世你我能恩愛白首,是不是所有一切也都會改變?”


    他的頭沉的越來越低,身子也靠的越來越近,木容實在忍不住伸手去推,他卻一把攥住了木容手拚命按進懷裏:


    “阿容,再給我一回機會,我不計較你現下做過多少算計我的事,沒有木三,沒有陳青竹,沒有通房侍妾,我為你肅清後宅,隻有你和我,我們好好的過這一輩子可好?你從前,是喜歡過我的……”


    他竟有些意亂情迷之態,低頭往她臉上吻來,木容拚命推拒卻絲毫撼動不得他,眼看著便要輕薄了她,她忽然回頭便在他手上死命咬了下去。


    雲深觸痛抽身,就見虎口處一片出血的齒印,眼瞳之中一瞬閃過殺意,他看向氣喘籲籲滿麵生怒的木容,卻忽而一笑。


    “一輩子夫妻,卻沒碰過你,總是我不對,上回想要補償你,卻叫那逆賊餘孽給擾了,這一回,你總能一嚐當年心願,同我做實實在在的夫妻,為我生兒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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