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的海淵,黑尾人魚舉杯相慶。


    簡陋的臨時王座上,嵐懶懶得側著躺著,海藻般的黑色長發隨意地飄在一邊,純黑魚尾在他的身下,順著王座肆意地垂下來,像是銳利的黑曜石一般,流水線優美的弧度側出一條清澈的反光來。


    他手中捧了一條醉魚,這種魚渾身黑色,肉嫩多汁,也是深海難得的美味,更奇妙的是它的肉質含著一種能讓人魚產生輕微幻覺和興奮的成份,向來是人魚們在慶祝時的首選。


    他垂著眼眸,看著那條醉魚。


    有很多年了吧……如今他每擁有一個領地都會用它來慶祝,可是多年之前,他隻能孤零零地被趕到最黑暗的角落裏。


    是啊,當年他便躲在角落裏,遙遙看著他們歡聲笑語,美麗的雪白魚尾交相輝映,精致的紋路在水光中變幻莫測,光彩襯得淋漓盡致,白金色的發絲宛如月光上的一抹精魂,所到之處人人俯首……他們美麗放縱,高高在上。


    所謂的……最高貴的白鱗種。


    可惜現在……也隻能讓這些藍鱗種俯首而已。


    大概是想到了這點,他微微皺了皺眉,又有些不悅起來。


    目光掃向不遠處的囚徒所在處,那些柔弱的,總是憑美麗無辜的外表來迷惑敵人的藍鱗種們或憤憤不平,或絕望頹敗地看著周圍的變異種。


    你們這些……所謂的純血種。


    到底比我們高貴在哪裏了呢?


    嵐忽然低聲笑了起來,眼神卻越發淩厲,尾巴也隨著他的笑肆意地掃動起來的,隻是不巧,那臨時的海岩雕琢的王座做工實在是有些粗糙了,一個尖銳的掛鉤正好刺痛了他尾巴上最敏感可欺的一點。


    他皺了皺眉,那刺痛其實也不怎麽樣,連他的魚鱗都勾不掉,但是他還是忽然來了一怔怒火。


    王座嗎?


    電光火石間,但是他的腦海中想起了那條白色魚尾的家夥,他下意識地伸手撫上自己臉頰上那個並不嚴重的血口,現在已經好很多了。


    他眼神裏藏著幽幽的火光,嘴唇抿得很緊,他又將視線移到之前地震源頭所在的方向。


    嘴角挑起一個不清不楚的邪佞的笑。


    因為這個笑,蒼白的俊美容貌顯得分外得不正氣,但是也顯得分外得出眾。


    他側了側頭,然後重重地甩了一下尾巴。


    那條看似輕飄飄的黑色魚尾在這一震之下生生將海岩雕鑄的王座震開了一條深深的縫隙。


    巨大的撞擊聲讓正沉迷在醉魚興奮中的變異種們愣了愣,然後怔怔地看著他們的首領。


    嵐卷起尾巴,依然保持著慵懶側躺的模樣,一隻手撐在下巴上似是考慮些什麽。


    每當嵐做出這樣的動作時,多半是他有什麽新決定了,旁邊身為階下囚的藍鱗種們雖然不知道這一點,但是他們已經看出這條純黑尾巴的在這群變異種中擁有至高無上的威信。


    沒錯,哪怕在這之後嵐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靜靜地躺在最高處看著他們,可是變異種們都不在吭聲,靜靜地看著他們的王。


    嵐笑了笑,聲音低沉,卻非常雄渾,順著海流傳到了每一個變異種耳邊。


    “我們,該去往新的征程了。”


    “埋骨之地已經開放……新的人魚皇將被欽定,荊棘的王座就在眼前。”


    變異種們聽完立刻躁動了起來,原本就興奮的神經似乎被挑動到了極點。


    埋骨之地的感覺是刻畫在他們的基因中,如今首領終於要去爭奪王座,他們自然麵麵相覷,眼神火熱,隻等著嵐下達最後的指令。


    “來吧,讓我們來登頂,改寫人魚純血種的時代吧。”


    蒼白俊美的黑尾人魚挑著眉目,慵懶站在變異種的製高點,野心勃勃地如是說道。


    ……


    與之遙遠的另一處海淵裏。


    最高貴的那抹近乎透明的雪白色緩緩隨著海浪漾開,白金色長發垂在少女臉頰兩側。


    雪翠色的眼眸緩緩張開。


    少女的容貌宛如月上仙神,清冷得不似活物。


    她的身後站著對她愛慕如生命的紅鱗種的某個族群族長,低眉順目而神情熾熱。


    “王座即將開啟……請您啟程吧。”


    少女冷冷地捋了一把發絲,神情依然漠然得仿佛什麽都不在乎,隻是那抹雪翠色的目光……卻也勢在必得地指向埋骨之地所在的地方。


    她緩緩開口,聲音如同她的容貌一般冷淡而孤傲。


    “我父親的位置,自然當由我來繼承。”


    “我……我一定會帶領我的子民,全力支持您的!”


    那個話都激動得有些說不清楚的紅鱗種族長信誓旦旦道。


    少女緩緩將目光瞥在他身上,萬古冰寒的美貌中難得給了他一抹輕淡的微笑,大抵算是給他忠心的恩賜。


    ……


    人類聯盟研究所深處某地。


    水箱裏嬌縱的白鱗種少年還是那樣天真無辜的笑。


    可是那抹天真深處,還是藏了一抹輕輕的怨毒。


    “人魚皇嗎……”


    ……


    另一處海藻叢裏。


    唔……和前麵的畫風可能有些不一樣。


    同樣是高貴的白色魚尾的雄性人魚正怏怏地躺在海藻中,雖然臉還是那張完美無缺的麵容,但是卻像一個……閨中怨夫一樣滿臉的不耐煩和牢騷。


    “嘿寶貝,你為了一個女人這樣冷淡我和犯罪有什麽區別?”


    “……”


    裴言懶懶地掃了他一眼,緩緩地笑了笑:“嗬嗬。”


    “……寶貝你這樣笑我會覺得怪怪的,”亞瑟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又委屈地看了一眼裴言邊上的那條雌性藍鱗種,嘀嘀咕咕著,“再說了,她連我十分之一的美貌都沒有……”


    “……不巧,我也沒有您十分之一的美貌。”


    “不不不,寶貝兒,你在我心中是尖銳美麗求而不得的赤火葵,你見過那種花兒嗎,驕傲地生長在海淵底,讓我一生追隨你花瓣搖曳的方向吧……”


    今天的亞瑟也在拚命地給自己加戲。


    ……他怎麽當時沒順著克萊提爾這個名字真出道呢?


    裴言翻了個白眼,沒打算聽下去亞瑟知道從哪兒學來的瞎話,好端端的一條人魚就不要看人類的書,好嗎?


    況且最火大的大概是他現在微微動一下都覺得腰肢以下的魚尾幾乎都酥了,還有隱秘而**的疼痛讓他整條魚心情都很差。


    適當地冷漠也許對於無節製的性|欲有很大的幫助。


    他這麽打算著。


    然而亞瑟並不是這麽想的,他哀怨地在心中計算了一會兒,決定把今天沒有做的份量雙倍挪到明天,然後眼睛又亮亮地看向裴言的尾巴。


    手也不老實又想摸一摸。


    然而那條一直昏迷到現在雌性藍鱗種倏地醒了,


    這是一條非常普通的金發藍尾的藍鱗種,樣貌甜美,裴言對她並不感興趣,隻是當她忽然出現在他麵前,並且二話不說先跪倒他身前,滿臉絕望的時候,他難得的同情心忽然冒出了個尖兒。


    絕望的情緒他畢竟曾經感同身受。


    但是裴言也沒打算真就這麽隨便答應她什麽救命的忙,隻是她話還沒說到一半兒就暈過去了,裴言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她,就讓她先躺著。


    不過其實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她之前的求助裏……透露了埋骨之地的信息。


    “我去過埋骨之地!隻要你幫我……”


    這樣語焉不詳的一段話,裴言微微垂下了眉目,思考了一會兒,有些猶豫。


    亞瑟大概是看著裴言真被那條雌性小人魚的話吸引了注意力,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眼神落在裴言的身上。


    “寶貝兒……你就這麽想去埋骨之地啊。”


    裴言想了想,道:“隻是有些好奇,況且……埋骨之地到底是什麽地方?我不知道為什麽,腦海裏忽然有個意識,要我去那裏。”


    “唔……有這種感覺是對的,可惜你不是純種的人魚血脈,不然會更清晰啦。”


    亞瑟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裴言轉頭看他:“那你也想去?”


    亞瑟轉了轉眼睛,不置可否道:“唔……也許吧,不過埋骨之地哪有,嗯,哪有寶貝兒這麽可愛啊。”


    “哎呀,我不是說了嗎,”亞瑟嘴角勾起一個笑,聲音低下去,又**地繞道他身後抱著他,“寶貝兒……你給我舔舔我就告訴你,全部告訴你……”


    裴言:“……”


    諾拉:“……”


    醒來的金發藍鱗種少女驚恐地睜著眼睛看著**交纏著魚尾的兩條……雄性白鱗種。


    “……”


    裴言不知道為什麽還是忍不住覺得很尷尬很羞恥。


    亞瑟涼涼地看了她一眼,意思大概是小姑娘你不要不識趣。


    諾拉被亞瑟這一眼嚇得飛快地閉上眼睛,一邊還不忘嘟嘟囔囔解釋道:“我沒有醒我沒有醒……”


    “……”


    好假,人魚的演技都這麽浮誇嗎?


    裴言忍不住……覺得更尷尬了。


    “嗯寶貝兒,來吧,你看,這裏沒人也沒魚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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