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被陸明修一下子給打散了,安然又慫了。


    她還沒有準備好,可這樣的事,她怎麽開口才合適呢?畢竟這樣的事陸侯爺不提,她總覺得有些難為情。


    安然沒忍住,又翻了個身,背對著陸侯爺,睜大了眼睛看著帳子發呆。


    要不……安然前思後想,最後想了個折中的法子。等到下次陸侯爺再去洗冷水澡時,她就、就把人給拉住,問上一聲?這樣總算是稱得上順其自然罷?


    安然忍不住想伸手捂臉。


    白日裏看得那些畫冊,上頭的一幅幅畫麵,總是不由自主的浮現在她的腦海中。端得是讓人麵紅耳赤、臉熱心跳。


    “不許折騰了,過來乖乖睡覺。”陸侯爺實在是對安然滾來滾去的舉動忍無可忍,幹脆把她連著被子團好,抱到了自己懷中,知道安然閉上了眼,他才作罷。


    如果……自己能快點到十五歲就好了!


    安然朦朦朧朧的想著,那便不用再糾結這麽多。一切都能順其自然。


    ******


    許蕙頻繁出門已經引起母親梁氏的注意。


    當又一次許蕙傍晚才回來時,梁氏已經站在大門前等著她許久了。


    許蕙從胡同口轉過彎,正要走到自家門前時,冷不防看到母親正一臉鬱色的遠遠望著她。


    “娘,您怎麽在這兒站著?”許蕙嚇了一跳,心中暗自慶幸沒有讓陳謙送到門口這條胡同,否則剛好讓母親撞個正著。她忙快步迎了上去,道:“這會兒風正大,您的身子怎麽受得住?”


    梁氏看著她,目光沉沉的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女兒是她生她養大的,如今瞧著卻有些陌生了。


    許蕙被她盯得有些害怕,心底直突突。她忙上前一步,扶著梁氏的胳膊撒嬌道:“娘,咱們快進去,這兒太冷了。”


    梁氏沉默了片刻,沒有拗過許蕙的攙扶,母女兩個走進了大門。


    繞過了影壁,母女兩個進了堂屋,許蕙先是扶著梁氏坐下,才自己坐到了下首。


    “怎麽又這麽遲才回來?”梁氏神色淡淡的問到。


    許蕙放下了手中的竹籃,才想說她去做飯,卻被梁氏的話給攔下了。許蕙的理由早就想好了,此時便不假思索的道:“我接了個活兒,是在裙裾上繡花、縫上寶石。那寶石不讓我們帶出來,隻好在綢緞莊現做。”


    梁氏還是持懷疑的態度,她看著許蕙的籃子道:“你籃子裏裝的是什麽?”


    許蕙忙把籃子放到梁氏跟前,大大方方的打開,讓梁氏看。隻見裏頭放著寫上好的綢緞邊角、還有幾股絲線在。許蕙笑道:“是帶我們的張大娘送我們的。我想著給鄭大哥做個荷包,這些料子比我自己買的強。”


    一般富貴人家送來料子做衣裳,總會剩下一些邊角料,主家並不再要回去。


    看到了這些東西,梁氏的臉色稍霽。


    此時她們條件有限,拿不出什麽好東西來。而許蕙的行為,到底是個心意。說明她心中還是在乎鄭興的,或許兩個孩子,還會有希望?


    梁氏知道自己女兒自恃有幾分才學姿色,便不甘心嫁給鄭興,過平平淡淡的日子。這些日子許蕙頻繁的出去,梁氏心裏焦急,生怕她心高氣傲的另攀高枝,同別人有染。


    “蕙娘,你沒跟什麽不三不四的人來往罷?”梁氏猶豫了片刻,還是滿目擔憂的問了出來。


    許蕙神色微僵,眼底隱約透出一抹不耐來。她清了清嗓子,道:“娘,您這是說的什麽話?我早出晚歸還不是為了家裏能好過些!為了讓我爹能早日回來,您為什麽總是挑剔我?”


    “蕙娘,娘不是這個意思!”梁氏見女兒不高興了,心中一軟,忙道:“娘沒有挑剔你。娘隻是心疼你罷了,若你的親事早些跟大郎定下來,娘就放心了,你也不用這麽辛苦。”


    許蕙忍了忍,又不能發作,怕被她娘瞧出端倪來。故此她拿起了八仙桌的籃子,撩起簾子回了自己的屋子。


    見梁氏沒有跟過來,許蕙飛快的從那堆布料中把藏在裏頭的幾件首飾拿了出來,又把貼身放著的銀票一並拿出來。最後從牆角的櫃子裏拿出了一個不起眼的黃楊木匣子,上頭還有一把黃銅鎖。


    許蕙取出貼身帶著的鑰匙,打開了鎖。


    隻見裏頭擺放著不少貴重的珍珠寶石等物,還整整齊齊的擺著四小捆銀票。這些都是跟陳謙認識後,陳謙陸續送給她的。這些不起眼的小件,她都悄悄運回了家中,而布匹、古玩等打眼的器物,她怕梁氏看到,並不敢往家裏帶。


    陳謙府上已經給她指了屋子,還給她撥了兩個小丫鬟服侍。


    許蕙很有信心,此時陳謙一定傾心於自己,正如上一世一樣。隻要她願意,一定能讓陳謙把自己娶了。


    看著滿匣子的珠寶,她緩緩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滿意的笑容來。


    正在許蕙用癡迷的目光看著這些首飾寶石之時,突然外頭傳來了敲門聲。似乎還夾雜著鄭興的聲音遠遠傳來。


    許蕙慌忙把首飾匆匆塞到匣子裏,還沒忘了把匣子上鎖後,重新塞進了櫃子裏。把鑰匙貼身帶在了脖子上,她才整理好衣裳,準備迎出去。


    她才要撩了簾子出去,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從她的針線筐中拿出了一個靛藍色的荷包,料子隻能算是一般,可是繡得紋樣卻是十分精致,古樸大方,適合男子用。


    把荷包拿好,許蕙這才去了堂屋。


    梁氏已經把鄭興給迎了進來,隻見鄭興手中提著半袋子的米,還有一些收拾好了的肉。


    許蕙過去時,鄭興正在笑嗬嗬的同梁氏說話。“夫人的莊子上送來了今年的出息,夫人說素日來我們辛苦,便給我們分了不少東西。我分了一袋子粳米並一些野味。”


    “我娘把野味在家裏收拾好了,讓我拿了一半過來。還有半袋子粳米,熬粥喝最好不過了。”


    梁氏最喜歡鄭興這淳樸實在的性格,對鄭興家中的支持也十分感激。若是蕙娘能甘心,順順當當的嫁過去,便是天大的福氣了。


    “那便多謝了!”梁氏笑著收了下來。她歎道:“沒想到侯夫人年紀輕輕的,竟是個懂得體恤人的。”


    許蕙恰好把這些話都收入耳中,她手裏的荷包不由攥緊了。仿佛上一次陳謙就是在看這個侯夫人,這個侯夫人又像極了安然……


    偏生鄭興還笑嗬嗬的接話道:“正是。夫人雖然年紀小些,卻是個極為和氣的,行事端方穩重,平日對下人也好。”


    如今連鄭興也誇她,許蕙自然是心中不滿。


    “鄭大哥來了!”許蕙娉娉婷婷的進來,臉上露出明媚的笑容來。“那鄭大哥說,是我好看,還是侯夫人好看?”


    還不待鄭興開口,梁氏聽了這話,便覺得不妥當。


    哪有未出閣的女子在很可能成為自己未婚夫的男子麵前問這樣的話?且她比較的人,是平遠侯夫人,這算什麽話?讓鄭興怎麽說?便是侯夫人不漂亮,也不是她許蕙能比較的。


    鄭興聞言,便有些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若論起漂亮來,他還從未見過比夫人更漂亮的人。他雖隻是遠遠的看過侯爺和夫人在一起,可那驚鴻一瞥,足以看出夫人的絕色容貌。


    可是侯夫人豈是他能議論的?侯爺對他們有提攜之恩,夫人又是幾多照拂,鄭興對侯爺和夫人隻有尊敬的份兒。


    “蕙娘,別胡鬧!”梁氏忙瞪了許蕙一眼,出來解圍道:“大郎,你別放在心上。蕙娘是跟你鬧著玩兒呢,來,你這一路過來也累了,嬸子去給你泡茶。”


    許蕙見好就收,也並沒有追問,讓鄭興好歹鬆了口氣。


    一時間堂屋裏就剩下了許蕙和鄭興二人。


    “鄭大哥,你別生氣。”許蕙放軟了姿態,語氣柔柔的道:“我隻是怕你見過侯夫人那樣漂亮的人,會覺得我不過是蒲柳之姿,你看不上眼。”


    鄭興手忙腳亂的保證道:“沒、沒有的事!”他看著許蕙,憨厚的麵龐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笑容,聲如蚊呐的道:“在我心裏頭,你是最好看的。”


    許蕙忙拿出帕子來,掩嘴嬌笑。


    行動之間,一個靛藍色的荷包從她的袖子中掉了出來。鄭興忙上前一步,撿起來想要交還給許蕙。


    “鄭大哥,這個荷包是送給你的。”許蕙臉上慢慢浮出淡淡的緋色,她嬌羞的低下頭,小聲道:“不是什麽好料子,做的也粗糙,你別嫌棄——”


    鄭興立即了露出狂喜的神色來,還有些不敢置信。


    許蕙這些日子來一度對他不冷不熱的,鄭興已經不抱多大的希望了。如果她不接受他,他也不會勉強。可前幾日許蕙對他態度有所轉變,又讓他燃起希望來。


    而今日許蕙又送了他荷包,是不是她已經想通了,答應嫁給自己?


    “蕙娘,你,你……”鄭興有些興奮,磕磕絆絆的道:“我喜歡還來不及,怎麽會嫌棄!”


    許蕙聽罷,臉色愈發泛紅,低下頭不肯言語。


    而梁氏端著托盤站在外頭,心中也是十分高興。看來女兒是知道回轉了,或許兩家的親事,能議起來了。


    她把茶放下,又說要去端點心,把堂屋讓給了兩人。


    許蕙見鄭興滿臉的高興之色,猜到此時他已經沒有了防備之心,便裝作不經意的問道:“鄭大哥,你算是平遠侯的親兵罷?每日都是跟著侯爺的嗎?上次見到的馮大哥,也是跟你一樣嗎?”


    鄭興以為她是好奇,沒有多想,便道:“我跟著侯爺的時候多。馮大哥是侯爺的親衛,如今跟著夫人的時候多些。”見許蕙似乎有些不解,鄭興忙解釋道:“侯爺擔心夫人的安全,專門派了八個人在夫人出門時保護夫人。”


    許蕙聞言,眼底飛快的掠過一抹暗色,顆麵上卻露出笑容來。


    她又旁敲側擊的問了幾個問題,隻要是鄭興知道的,都告訴了她。然而畢竟鄭興跟安然幾乎沒有接觸,她也問不出更多的話來。


    唯一得到的消息便是侯爺將帶夫人去清源寺上香,時候還沒定。


    見天色漸漸的暗了,鄭興覺得再留下來,恐怕會有閑言碎語傳出來,便告辭離開。


    梁氏滿臉喜悅的一隻把他送到門口,轉過身對許蕙眉開眼笑的道:“你總算是想開了。我看不若就把親事定下來,你也不用總是在外頭奔波,吃那麽多苦。”


    “不用這麽著急罷!”許蕙頗有些不以為然的道:“等我爹回來再說,也是一樣的。”


    “大郎翻過年就已經二十二了,這個年紀娶妻已經是遲的了。”梁氏頭疼的道:“你也十五了,再拖下去要到什麽時候?既然你對大郎也有意,不如早點定下來,你爹知道了也高興。”


    許蕙聽罷,也隻是敷衍的點了點頭,說是要去廚房看看,便自顧自的走開了。


    隻留下梁氏不住的唉聲歎氣。


    ******


    今日送走了陸明修,安然便早早的起床梳妝,今兒她要帶著念哥兒去拜訪雲陽郡主。


    既然已經承認了念哥兒的身份,安然便打算帶他在一眾親朋麵前都露露麵,總不能把他藏在府中,好像平遠侯府不重視這個庶子似的。


    好在念哥兒已經比原先開朗了許多,規矩也學得很快,見了人也敢大大方方的打招呼,安然很滿意。


    “夫人,青萍已經找人來遞話,說是侯爺讓她出去一個月,如今時候也快到了,是不是讓她回來?”碧蘿從哥哥鬆陽那兒聽來了信兒,便到安然麵前通報。


    雖說青萍做了些不妥當的事,可她也是陪伴念哥兒最久的人。這些日子雖是念哥兒跟著她,偶爾也會想起青萍來,怕她不高興,念哥兒便小心翼翼的不肯說。


    安然倒不是那不開明的,隻要青萍安安分分的,她不介意念哥兒身邊有個忠心的人守著。


    楊氏臨終前把念哥兒托付給青萍,也有自己的考慮吧!


    “我知道了。”安然點了點頭,她輕聲道:“等我晚上跟侯爺商量後再說。”


    碧蘿點了點頭,無聲無息的退了下去。


    今日出門,安然便找了梳頭媳婦給自己梳頭發,並戴上了一套皇後賞賜的赤金東珠頭麵,穿了件真紫色的四喜如意紋褙子,底下配了條絳紫色的馬麵裙,隱隱透出貴氣來。手腕上的羊脂玉鐲子是雲陽郡主送給她的,今日特意找了出來。


    這還是婚後頭一次正是去雲陽郡主府上,自然要打扮得隆重些。


    梳妝完畢後,念哥兒也被桃枝抱了過來。


    “一會兒咱們去雲陽郡主府上,到時候除了郡主,還有兩個小姨、一個小舅舅在。”安然對念哥兒柔聲道:“她們人都很好,你不用擔心。”


    念哥兒點了點頭,奶聲奶氣的道:“我跟著母親。”


    安然欣慰的拍了拍念哥兒的頭。


    馬車早就已經準備好,安然又親自看過了帶給孩子們的禮物,還有送給雲陽郡主夫婦的禮物準備好,安然便帶著念哥兒上了車。


    照舊是八個護衛跟著她出門。


    安然覺得陸明修有些小題大做了,平遠侯府離雲陽郡主府上不遠,甚至離南安侯府、毅郡王府都不算遠,可每次隻要安然出門,陸明修都務必保證足夠的人跟著她。


    原先安然還以為他們隻是普通的護衛,後來偶然的機會,安然發現他們各個身手不凡,跟著她倒是可惜了。


    等安然跟陸明修提到此事時,陸明修卻是態度堅決,必須保證足夠的人的跟著她們。


    “九娘,別的事都可以商量,這件事不行。”陸明修語氣雖輕,卻是不容置疑。“不少人的眼睛盯在我身上,很可能會從你身上下手。如果他們傷害到你,絕對比直接傷了我更管用。”


    “聽話,把人都帶著。”


    瑞親王十年前便是最有實力能登上皇位的皇子,被雲舒設計失了雲栩的信任,跟還未封親王的七皇子、九皇子先內鬥了起來,再加上雲栩有意削弱他的勢力,雲舒看準了機會,才將他們一網打盡。


    隻是畢竟瑞親王經營多年,還有些沒有被挖出來的勢力。近來又有傳言,說是瑞親王的舊部想要擁立瑞親王的遺腹子奪位。真假雖未可知,但上回在雲陽郡主府上的刺殺,卻是切切實實發生的,故此陸明修不得不加倍小心。


    他不想看到安然毫無生氣的倒在他麵前,他卻是無能為力。


    陸明修已經把話說得如此懇切,安然也不好再分辯,隻得點頭答應下來。


    故此安然每次出門,都是“浩浩蕩蕩”的八個人跟著。


    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便到了雲陽郡主府上。


    安然帶著念哥兒在垂花門前下了車,嘉娘已經帶著怡姐兒和恒哥兒等在了門前。


    “姐姐!”看到安然下來,嘉娘忙快步走了過去,拉著安然的手撒嬌。已經許久沒見到安然的她,高興之餘,聲音還帶了些委屈。“姐姐你好久都來看我了!”


    嘉娘雖是回到了親生父母身邊,得到百般寵愛,身邊還有乖巧懂事的弟弟妹妹,可畢竟安然是她最困難的時候,唯一關心和幫助過她的人,對她的意義又是不同的。


    雖然沒有血緣關係,另有一種親密在裏頭。


    怡姐兒和恒哥兒也上前來打招呼,拉著她叫姐姐,態度親昵。


    “嘉娘,怡姐兒、恒哥兒。”安然笑著依次跟她們打過招呼,又拍了拍嘉娘的手,以示安慰。隨後她轉過身,對車內的人道:“念哥兒,快下來罷。”


    寶藍色的車簾被掀開,露出一張雪玉可愛的小臉兒來。隻是臉上還有些怯生生的神色,張開了雙手要安然抱。


    安然把念哥兒抱了下來,挨個給他介紹。


    怡姐兒和恒哥兒跑過去拉住念哥兒的手,倒是很不認生。


    嘉娘卻是站在一旁,沒有立即過去。她用審視的目光,把念哥兒從頭到腳的打量了一番。嘉娘一早就聽說了,他是平遠侯的私生子,最近才被接了回來。嘉娘已經八歲了,並非什麽都不懂的幼童,她首先想到的是安然。


    自己的姐姐會不會為此難過,傷心。這個孩子會聽姐姐的話嗎?他會真心把姐姐當做母親一樣敬重嗎?嘉娘小小的年紀,暫時能想到的也就隻有這些。


    雖說她覺得姐夫平遠侯人不錯,對姐姐也好,可是這個孩子的到來,會不會讓姐姐和姐夫之間產生罅隙?


    安然留意到嘉娘的舉動,不由翹了翹唇角。


    小姑娘在想什麽,她已經猜到一些。


    “嘉娘,姐姐很好,念哥兒也很乖很懂事。”安然看著怡姐兒、恒哥兒跟念哥兒說話,她便俯下身子,對嘉娘低聲道:“你不必擔心姐姐。”


    嘉娘聽罷,這才輕輕點了點頭,隻是眼底的憂色揮之不去。


    安然心中一暖,自己曾經護著的孩子,滿心滿眼的為自己考慮,才會有這樣的舉動吧!


    怡姐兒和恒哥兒對念哥兒態度雖說很友好,尤其是恒哥兒,他一直都是最小的那個,見了比自己還小些的念哥兒,像個粉嫩的團子似的,自然是很熱情。


    可畢竟是才到了陌生的環境中,念哥兒未免有些不安。他的眼睛還是在四處找安然,目光中流出求助之色。


    安然牽著嘉娘的手,走到了孩子們麵前。


    見她過來,念哥兒忙緊緊的依偎在她身邊,還是有些認生。


    “走罷,咱們去見郡主。”安然笑著帶著孩子們一起往正院走去,前頭有兩個媽媽引路,安然見念哥兒人小腿短跟不上,她幹脆把念哥兒抱了起來。


    等到了正院,大丫鬟翡翠已經迎了出來,笑著給安然請安。


    安然含笑點了點頭,小丫鬟們忙撩起簾子,迎了安然一行人進去。


    自從進了正房後,還未繞過八扇的紫檀木雕山水屏風,安然便把念哥兒放到了地上,牽著他的手走路。


    雲陽郡主正坐在羅漢床上等著她們,見安然衣著華貴、姿容風儀更勝往日,心裏頭覺得喜歡。


    “給郡主請安。”安然進來後,先是一絲不苟的給雲陽郡主行禮,才又牽住了念哥兒的手。


    “九娘,快來。”雲陽郡主朝著安然招了招手,而後她的目光落在念哥兒身上,不由笑眯眯的道:“這就是念哥兒罷?”


    雲陽郡主是少數知道念哥兒身份的人,故此她看到念哥兒時,便不由多了幾分憐惜。她對念哥兒的態度十分和藹,柔聲道:“過來讓我看看。”


    若是仔細論起輩分來,念哥兒是安然名義上的兒子,安然又跟嘉娘平輩論交,雲陽郡主年紀輕輕,便是祖母、外祖母之類的稱呼了。


    安然覺得有些別扭,來之前告訴念哥兒,讓他稱呼“郡主”便是。


    念哥兒想起今日出門前,母親的教誨。故此他慢慢的鬆開了安然的手,走到了雲陽郡主麵前,道:“給郡主請安。”


    說著,他穩穩當當的給雲陽郡主行禮,沒有出一點差錯。


    “念哥兒真乖!”雲陽郡主讓念哥兒到她身邊去,仔細看了看念哥兒白嫩的小臉兒。是個苦命的孩子,看著卻是個乖巧懂事的。能跟在安然身邊,也是他的福氣。


    雲陽郡主早就準備了一小匣子金飾,都是賞給念哥兒的,讓安然拿回去給念哥兒玩兒。


    念哥兒乖巧的上前道謝,又引得雲陽郡主好生誇了他一番。


    彼此寒暄了幾句,先前被雲陽郡主囑咐過的嘉娘,便招呼怡姐兒和恒哥兒一起帶著念哥兒去花園裏玩。


    念哥兒有些依依不舍的看著安然,離開安然到了陌生的環境中,他還有些不適應。而安然卻是希望他多跟同齡的玩伴們在一起,故此便鼓勵他,跟著嘉娘她們出去。


    念哥兒便乖乖的被恒哥兒和怡姐兒牽著走了,嘉娘則是在後麵看著他們。


    “看得出,這孩子跟你相處得很好。”雲陽郡主看著孩子們離開的身影,不由笑道:“好像孩子們都特別喜歡你似的。”


    原先安然住在雲陽郡主府上,帶著恒哥兒怡姐兒嘉娘三個人,相處得也非常愉快。


    安然鎮定自若的點了點頭,深以為然的道:“孩子緣太好,沒辦法。”


    “你這個促狹的小姑娘!”雲陽郡主笑道:“說你胖你還喘上了。”


    安然嘿嘿的笑了兩聲。


    “郡主,這些日子嘉娘怎麽樣?”安然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雲陽郡主。雖說看得出嘉娘跟家裏的弟弟妹妹相處得很好,也把雲陽郡主當做母親敬重,隻是還有些親密不足似的。


    而且嘉娘在看到念哥兒的一瞬間,先是審視的目光……安然不由有些心疼她,嘉娘不過八歲而已,即使已經重新回到了自己母親的身邊,還是不能敞開心扉麽?


    雲陽郡主聞言,不由微微歎了口氣。


    安然所問的,也是她所發愁的。


    “終是錯過了這八年。”雲陽郡主幽幽的道:“嘉娘這孩子思慮重,雖說她不怪我們了,可是仿佛還有些隔閡似的。”


    甚至雲陽郡主覺得,嘉娘在自己麵前,都不如安然麵前來的親近。可她轉念一想,在嘉娘最困頓的時候,是安然出手幫了嘉娘,在遇到危險的時候,也是安然舍命救她,嘉娘自是把安然視為親人。


    “郡主您別著急,慢慢來。”安然也隻能徐徐的勸道:“嘉娘又聰明又乖巧,隻是心思重了些。一會兒我再勸勸她。”


    雲陽郡主感激的點了點頭。她沉吟片刻,道:“吳氏不知從哪兒得來的消息,說是嘉娘的養父母曾經欠下了一大筆債,之前留給嘉娘的錢早就補虧空去了。竟還有臉嚷嚷著,補貼給了嘉娘多少銀子。”


    安然微微蹙眉,義憤填膺的道:“這不是擺明了不認賬麽?若不是有好處可圖,吳氏會把嘉娘養在身邊?要知道,她們先前一個五品文官的家中,又是翰林院清貴,又能有多少進項?”


    “等到嘉娘去了後,他們府上的日子才好過起來。您看吳氏的兩個女兒,比世家嫡女的通身打扮都不差,她們哪兒來的銀子?”安然很氣憤,她們已經占了大便宜了,莫非還想反咬一口?“這會兒又說有虧空……”


    雲陽郡主微微頷首,也讚同安然的看法。


    當初為了嘉娘的名聲,雲陽郡主便沒動劉學士府上。畢竟嘉娘在她們府上生活了三年,何況在外人看來,吳氏對嘉娘還不錯。外出交際也都帶著她,平日裏出來也打扮得很像個官家姑娘。


    若是雲陽郡主立即發落了她們,未免會讓人覺得嘉娘有“忘恩負義”之嫌。


    她們很是安靜了一陣子,誰知這幾日又鬧起來。


    先前雲陽郡主逼她們把屬於嘉娘養父母的財產吐出來的大半,留下一些便算是她們好歹養育過嘉娘。剩下的便封存起來,若是嘉娘想把這些用到揚州,給她養父母立祠堂、或是捐了,雲陽郡主夫婦也不反對。


    誰知她們竟貪心不足,又有了起是非的心思。


    “我有些擔心嘉娘。”雲陽郡主說出了自己的顧慮,她歎道:“嘉娘在心中還是極重視自己的養父母的,我怕她做出什麽不妥當的事來。關心則亂,若是一時衝動,中了吳氏等人的圈套可就不好了。”


    安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跟雲陽郡主保證道:“您放心,這裏頭的利害關係,我會好好跟嘉娘說一說。”


    既然事情鬧了出來,雲陽郡主或是譚尚書強行插手,未免會別人說成是跋扈。首先要穩住嘉娘,不能被吳氏左右。


    雲陽郡主欣慰又感激的看著安然。


    “這些日子,你跟明修怎麽樣?”說完了嘉娘的事,雲陽郡主的話題又回到了安然身上。


    安然臉色微紅,輕聲道:“侯爺待我很好。”


    “我還是那句話,你們夫妻兩個過日子,凡事都商量著來。”雲陽郡主看安然容光煥發的模樣,便知道她做了平遠侯夫人後,日子過得不錯。


    安然答應了一聲。


    “我聽說前幾日明修的三嬸、四嬸上門來著?”雲陽郡主饒有興致的問起了另一件事。


    安然有些詫異的眨了眨眼,她還以為自己處理的很隱蔽了,也沒鬧出什麽事來,雲陽郡主是怎麽知道的呢?


    “是臨安大長公主,到皇後娘娘麵前說的。”雲陽郡主說完,安然臉上的疑惑更大了。怎麽又跟臨安大長公主扯上了關係?陸明修的三嬸、四嬸跟她有什麽關係嗎?


    雲陽郡主見她懵懵懂懂的,便細細的跟她說了起來。“臨安大長公主,算是少數幾個皇上勉強敬著的長輩了。當時先太子的事在哪兒擺著,別人夾著尾巴還來不及,臨安大長公主這些日子頻繁的往宮裏跑。”


    原來陸明修的四嬸,跟臨安大長公主有些轉折親戚的,勉強稱得上一聲姑母。


    不知怎麽的,她們說動了臨安大長公主,竟讓她出麵在皇上跟前,勸說讓陸明修仍舊認他三叔、四叔。而臨安大長公主還是有些慧根的,怕皇上不給她麵子,便跑到皇後麵前哭訴。


    這兩個人正是所謂的愈挫愈勇麽?


    安然簡直哭笑不得。


    ******


    這一日陳謙把許蕙帶到了他為六娘置下的新居中。


    這是一座四進帶跨院的大宅子,若是兩個人生活在裏頭綽綽有餘了。裏頭亭台樓閣一應俱全,種著應季的花木,小花園裏還有一座不大的玻璃暖房。


    在許蕙前世的記憶中,並沒有這樣一間宅子。


    看到宅子已經裝飾一新,許蕙不由紅著臉,含羞帶怯的看著陳謙。莫非是陳謙要把這件宅子送給她?還是要在這裏娶了她?


    無論如何,這都表示了陳謙對她的重視。


    可是在高興之餘,她又想起了那日見過一麵的徐舟,至今沒打探到更多他的消息。隻知道他把草藥賣給回春堂,家住在城郊。等她想再打探下去時,夥計已經起了疑,隻能暫時就此作罷。


    她隻記得徐舟確實是從京中發家的,具體做了什麽買賣,她還是不太清楚。眾說紛紜,她來不及一一驗證。


    若是陳謙此時想讓自己嫁給他,她該怎麽回答?


    許蕙不由有了幾分甜蜜的苦惱,或許她可以幫著陳謙變得更強,可是徐舟是怎麽發家的,她仍是不甘心放棄。


    一旁的陳謙見她臉上的羞怯之色,便知道她已經想歪了。


    其實也不算想歪了,他卻是是想把她留在這間宅子裏。自然不是以女主人的身份,而是以通房丫鬟的身份,就服侍在他的書房中。


    “蕙娘,你看這間宅子如何?”陳謙引著許蕙都參觀了一遍,最後回到了中路的正房裏頭,看著多寶格中擺著的各色珍奇異寶、紫檀木的步步高升落地罩、還有雕龍鳳的花梨木拔步床……


    甚至家具上已經擺好了錦墊、大迎枕等物。這裏更像是一間剛布置好的新房,隻是還沒來得及換上大紅色的帳子、擺上龍鳳花燭、各色吉慶之物罷了。


    “很漂亮!”許蕙不由讚歎道:“又朗闊又富麗。公子真是好財力,能在京中置下這樣一間宅子。”


    許蕙隻以為陳謙是在為自己改變,畢竟前世她還是跟陳謙到了揚州,讓病病歪歪的安然占據了正院,雖然她行使管家奶奶的權利,卻住在略小些的偏院中。


    而這一世陳謙竟在京中置下了宅子!


    說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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