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陸明修和安然帶著依依不舍的兩個孩子回去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被堆好的兩個雪人相距不遠,特別是插上了樹枝充作雪人的手臂後,兩個雪人倒像是手挽手站在一起,看起來親親熱熱的,憨態可掬。


    這是安然想出來的主意,當念哥兒眼巴巴的看著她,說是“咱們都走了,隻剩下雪人孤零零的在這裏,它多可憐啊!”


    小孩子軟綿綿的童音中透出一絲不易覺察的傷心來,安然自然舍不得看著他難過。可雪人又不是能帶走的東西,安然靈機一動,便帶人在雪人旁邊,又重新堆了一個。


    如此兩個雪人親密的靠在一起,便不覺得孤單了。


    “好了,它也有自己的玩伴了。”安然摸了摸念哥兒的頭,柔聲道:“咱們回去罷?”


    念哥兒這才高高興興的讓安然牽著,一路往莊子上走回去。一麵走,一麵嘰嘰喳喳的跟餘思禮兩個說著今日有趣的事,十分快活。安然和陸明修含笑跟在後麵。


    安然一家三口先把餘思禮給送了回去,來開門的是餘母。彼此寒暄了兩句後,安然和陸明修便帶著念哥兒走了。


    “娘,仙子姐姐真的好溫柔!”餘思禮一麵幫自己母親收晾好的衣裳,一麵道:“念哥兒能有她做母親,肯定會有好日子過。”


    餘母對安然的印象本來就很好,聞言便饒有興致的問起了他為何這麽說,餘思禮便講了今日雪人的事。念哥兒的心事曾對餘思禮說過,且念哥兒明麵上尷尬的身份,說起來也是可憐,若是遇上個狠心的嫡母——也不必苛待他,隻是晾著他,念哥兒以後的日子恐怕便都千難萬難了。


    “夫人是個生得漂亮,人又善良,平遠侯是個極有福氣的。”餘母不由感慨。


    自家和平遠侯夫人並無關係,可夫人卻是幾次出手幫忙,人又是和和氣氣的,透著親切。


    餘思禮抱著衣裳往屋裏走,突然蹦出來一句。“要是哥哥也能娶個像仙子姐姐一樣的嫂子就好了。”


    他是小孩子童言無忌,卻不曾想到正中餘舟和餘母的心事。特別是當餘思禮正撞見餘舟就在堂屋裏收拾獵物,不由驚訝的道:“哥,你打獵回來了?你沒走平時那條路嗎?我們就在林子裏堆雪人來著。”


    餘舟聞言,頓時神色一僵,隻是他定力極好,聞言也隻是不動聲色的繼續忙活,淡淡的應了一聲:“怕天黑回不來,便繞了另一條近路。”


    “哦。”餘思禮點了點頭,並沒有多想。轉而他又雀躍的道:“哥你有沒有捉到雪兔?我答應了念哥兒,如果有機會,會送他兩隻的。”


    殊不知他這句話正戳餘舟的痛處,餘舟手上不由一頓,半垂了眼眸,旋即平靜的道:“沒遇上,改日遇上了我再幫你捉回來。”


    餘思禮點了點頭,很快便放下了這件事,去幫著餘母準備做飯。


    見餘舟盯著手中收拾到一半的獵物出神,餘母不由在心中歎了口氣,雖說心疼自己的兒子,卻更不能點破。


    隻能等他自己放下。


    ******


    在外頭瘋玩了半日後,念哥兒已是累極,晚上自己早早就睡了,也沒用人哄。


    平時缺乏鍛煉的安然同樣累的不行,她把念哥兒安頓好,回了房間後看到陸明修仍舊拿著邸報在看,神采奕奕的模樣,跟一勁兒打哈欠的安然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困了就早點睡罷。”陸明修見安然進來,一雙大眼睛中水汪汪的,倒像是含著淚一樣。“別撐著了。”


    安然搖了搖頭,讓翠屏給她倒了茶。“要濃濃的。”


    翠屏才要答應著下去,就被陸明修給製止了。“給夫人倒杯熱牛乳來。”


    安然本以為她和陸明修意見相左,翠屏怎麽都要為難一下的。誰知道在陸明修說完後,翠屏痛快的應了一聲,利落的撩了簾子出去。倒讓安然看得目瞪口呆,旋即安然偏過頭,嗔道:“侯爺的話果然比我說的管用多了!”


    “大晚上的喝什麽濃茶?還要不要睡了?”陸明修走到安然身前,伸手把她發鬢上的簪子給拔了出來。從外頭回來後,安然卸了妝重新綰了鬆鬆的纂,隻用了一根簪子固定。陸明修這一動手,安然如瀑的青絲頓時披散下來。“喝了牛乳,就去洗漱歇下。”


    安然撇了撇嘴,原先怎麽沒看出陸侯爺這般的“獨斷專行”?


    “後悔了?”陸明修挑眉看著安然,故作嚴肅道:“晚了。”


    這會兒安然才意識到自己把這四個字給說了出來,她幹笑了一聲,轉移話題,“我又不是念哥兒,小孩子才喝牛乳。”


    “多喝點牛乳才能長得高。”陸明修居高臨下的看著安然,像是想起了什麽有趣的事,眼中閃動著笑意。“下回想做壞事,也不必那麽費勁兒了。”


    安然愣了一下,看著他忍笑辛苦,才反應過來陸明修說的是下午的事,頓時鼓了鼓雙頰。


    其實她勉強稱得上高挑罷?當然她肯定還會再長高的,雖說比起瘦高的陸侯爺來,還是矮了一頭不止。


    說話間翠屏已經端來上來,安然不等陸明修說話,便拿過牛乳來一飲而盡,完全不給陸明修再調侃她的機會。


    等到安然洗漱完畢,陸明修也把邸報公文等都收拾好了,簡單的梳洗後,便同安然一齊歇下了。


    吹了燈後,安然又跟陸明修說了幾句話,很快沒了聲音,似乎是睡著了。陸明修沒敢動,就著側身的姿勢,看了她一會兒。已經適應了光線暗,陸明修看清安然的麵龐也不算費勁兒。精致的五官透出一股子靜謐的味道,讓人安心。


    怎麽看都看不夠。


    陸明修又多等了一會兒,隻聽安然的呼吸放緩,慢慢趨於平穩,應該是睡沉了。


    他輕輕的掀起了被子,自己幾乎用上了畢生所學的功力,輕手輕腳的披上外衣離開,沒弄出動靜來。


    之前他特意囑咐了翠屏,在關門的時候虛掩上就好,一會兒他還要出去。是以開門的動靜也不大,陸明修特意在門口回頭看了床榻上的人,還在安穩的睡著,這才放心的出去。


    隻是他不知道,就在他才離開,床上沉沉睡著的人便睜開了眼睛。


    這兩日看似在京郊玩樂,日子十分悠閑,但也僅限於安然和念哥兒,陸明修還是有事情要忙的。隻是他本就有帶安然散心的意思,陸明修怕安然多想,每日隻等安然睡下後才繼續處理積壓的事務。


    他暗中吩咐了鬆煙把廂房收拾出來,權且當做書房用兩日。


    翠屏等人都是知道的,隻是侯爺下令要瞞著夫人,她們也不好多嘴,隻得每日小心服侍。


    可從他偷偷摸摸起來的第一日,安然便有所察覺,隻是沒有點破。陸明修是好意關心她,安然是知道的。故此這兩日來,她都是早早的就表現出倦意,好早些上床歇息。


    好歹她有了些裝睡的經驗,能騙過陸明修,讓他早些去,早些回來。


    安然心中一清二楚,陸明修是想把外頭的風雨都替她遮擋起來,好生護著她。安然心中感動,決定承他這份情,若是陸明修不想讓她知道,她便裝著不知道。即便他的法子有些笨拙,安然卻覺得心中很暖。


    她一直睜著眼望著帳頂,那些白日中疲憊所帶來的困倦,在此刻倒消失得幹幹淨淨。


    六娘和離之事已經處置妥當了麽?到底是不是陳家人害死了餘舟兄弟的父親?陳謙跟亂黨的勾結有多深?還有前世……睡不著的安然開始胡思亂想起來,那些她以為已經放下的事,卻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如釋重負。


    就在安然煩躁的想要翻個身時,突然聽到門輕輕的被推動了。她連忙躺好,閉上眼睛,把呼吸放緩,做出睡得香甜安穩的樣子。


    是陸明修回來了。


    過了子時麽?安然暗暗的猜測著,卻沒等到陸明修上床的動靜。


    隻聽到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聽起來像是把大氅和外衣放在了軟榻上,便坐在了熏籠旁。起初安然是以為陸明修冷,想著被子裏暖烘烘的,不必他傻坐在下麵強?


    等到陸明修輕手輕腳的掀了被子進來、矯健有力的手臂輕輕的把她抱在懷中時,安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才驀地明白過來。


    陸明修是怕她冷,從外頭回來難免帶了一身的寒氣,等到身上的寒氣散盡,他才去報她。


    安然頓時感覺眼中一陣酸澀,卻強忍著沒有異常讓陸明修擔心。


    說來也奇怪,等到陸明修回來後,那些疲憊困倦像是又重新回來了,安然很快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


    比起安然這邊溫馨悠閑的日子,陳家簡直可以用雞飛狗跳來形容。


    先是陳謙被安遠良給疾言厲色的罵了回去,還把六娘給留了下來,無論他怎樣低聲下氣的說好話賠不是,安遠良就是不鬆口,也不肯收他特意挑選的貴重禮物,甚至都不讓他見六娘。


    這簡直太奇怪了!


    安遠良向來對他的印象不錯,他未娶六娘前,安遠良都是“賢侄”長、“賢侄”短的稱呼他,便是他跟六娘成親後,鬧出許蕙那樣不光彩的事來,也未見安遠良對他有多少苛責之意。


    作為男人,還是一個生性風流的男人,南安侯很能理解陳謙的年少輕狂,有些風流韻事實屬正常。


    也正是仗著在安遠良麵前討乖賣好,陳謙才敢磋磨六娘。


    誰知今日先是在外書房枯等了半日,又被大罵一頓趕出了侯府,陳謙隻覺得十分困惑不解。不過短短的半日功夫,六娘究竟給她父親灌了什麽*湯,讓他的態度又如此大的變化?


    陳謙雖然心中有再多的不滿和不解,卻也不敢在南安侯府放肆,隻得帶著自己的東西灰溜溜的回了家。


    殊不知這一日的煩心事還不算完。


    “六娘沒跟你回來?”丁氏焦灼的等在院中,從得知六娘離開時,便坐立不安。“你放軟態度,好好給她賠禮道歉才是!”


    今日的事丁氏聽下人說了,實在是陳謙沒理。斷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為了個丫鬟給嫡妻沒臉的道理。她知道兒子跟兒媳婦不對付,沒想到陳謙會如此過分。


    陳謙在南安侯府受了一肚子氣,這會兒自然不高興的道:“我哪兒敢在侯府給人使臉色,方才在侯府中連六娘的麵我都沒見到!不知道這回她都說了什麽,竟被太夫人給留了下來。”


    丁氏急得團團轉。“我看你是被豬油蒙了心!帶著許蕙去外頭也就罷了,跟六娘碰上了,還為了她跟六娘爭執起來!我早就說她是個禍害,給她墮了胎遠遠的送到莊子上便是了,哪有這麽多麻煩!”


    “娘,您這是說的什麽話?”陳謙也不滿,“蕙娘肚子裏的孩子可是我的長子,是您的親孫子,您怎麽能這麽狠心?”


    見都這會兒了,陳謙還在滿心掛記著那個許蕙,丁氏簡直恨得牙根癢癢。看她那通身的狐媚子氣,就該知道她不是什麽良家女子!


    “蕙娘今兒也受了不小的驚嚇,我去看看她!”陳謙心裏煩悶極了,卻不得不忍耐著,不想跟丁氏吵起來。如今能讓他感到些舒適放鬆的,也隻有蕙娘了。說罷,不能丁氏答應,他抬腿就要往外頭走。


    丁氏見他如此糊塗,不由勃然大怒。“你給我站住!”


    聽丁氏的聲音不同於往日,陳謙不由眉梢一跳,到底沒敢不管不顧的就離開。他轉過身,隻見丁氏滿臉怒容。


    “我早就告誡過你,不能為了個妾、為了個丫鬟,把嫡妻給壓下去。”丁氏神色嚴厲的道:“且不論六娘侯府姑娘的身份,你自己就是占了嫡長的名分,才被人稱呼一聲少主。你不敬重嫡妻,還為了個連妾都不算的丫鬟,屢次跟妻子鬧得不愉快?”


    陳謙不甘心的想要辯駁兩句,卻在丁氏淩厲的眼神下,到底沒敢再反駁。


    “明日我跟你一起去侯府,好好的把六娘給哄回來。”丁氏不容反駁的道:“那個許蕙,就讓她在外頭就是了,或是交給侯府處置。”


    “交給南安侯府?蕙娘哪裏還有活路!”陳謙急了,不滿的道:“縱然咱們家不如侯府,也不能就這樣被他們捏扁搓圓!”


    丁氏聞言,看著陳謙,冷冷的笑了一聲。“後日你父親就回來了,若是他知道你鬧出這樣的事情來,他會是什麽態度?若是因此影響了陳家的家業——你父親可不止你一個兒子!”


    聽了這話,陳謙心底才有些發慌了。


    “在他回來之前,盡快把此事平息。”丁氏眼底透出一抹疲憊之色,輕聲道:“先把安六娘好言哄勸回來,備厚禮去侯府。”


    陳謙隻得答應下來。


    “我去看看蕙娘,明日一早就——”陳謙為了不讓南安侯府出手處置許蕙,便想著要先一步把她給安排妥當了。


    誰知他還沒說完,丁氏氣得把手邊的茶盞衝著他的方向狠狠的摔了過去。雖說沒砸到陳謙,卻在他身前兩步摔得四分五裂,茶水沫子和碎瓷片都濺到了陳謙石青色的錦袍上。


    “這會兒你還想著要往外跑?”丁氏聲音都帶了些顫抖。“今兒你不許給我踏出家裏半步!”


    陳謙還當丁氏是氣糊塗了,忙低聲下氣的解釋道:“兒子不出門,隻是去看看蕙娘。兒子好好跟她說說,讓她心甘情願的從咱們家走。”


    丁氏滿是懷疑的看著陳謙。“別在我跟前裝神弄鬼,你把許蕙留在了外頭,隻當我不知道麽?”丁氏隻恨道現在陳謙還不理解她的一片苦心,“那麽大一個人不在府中,當我是聾的還是瞎的?”


    這下滿臉不敢置信的成了陳謙。明明他讓人把蕙娘好生的護送回來,怎麽聽母親的話,蕙娘並沒有回府來?


    “娘,我一早就派人把蕙娘給送回了家!”陳謙焦急的道:“您說她沒回來?是真的嗎?”


    丁氏正在氣頭上,自然沒好氣。“誰知道你送她回了哪個家?”話音未落,見陳謙臉上的神色焦急的神色不似作偽,這才道:“許蕙確實沒回來。你好生想一想,是不是當時吩咐人送她去了別處。”


    那間三進的宅子給梁氏住著,丁氏是知道的。故此她隻以為陳謙把許蕙送到了那裏。


    陳謙搖了搖頭,他壓根都沒提過那間宅子的事。丁氏會這麽想,是覺得他還有些悔過的心,想迎回六娘,才把許蕙藏起來。殊不知陳謙本就不怕這個,仍讓人大搖大擺的把人送了回來。


    以防萬一,陳謙還是派人去那間宅子問了。


    原本知道他事情最清楚、也是他最得力的小廝長青被他安排去給安遠良挑禮物,這件事才沒交給他辦。可這一回是算計失誤了,誰知安遠良竟不肯收他的東西,白費了他的苦心。


    誰知傳回來的消息,更令陳謙驚出了一身冷汗。


    “什麽?許蕙帶著人把梁氏給接走了?還說是我的吩咐?”陳謙猶自不敢置信的問道:“你們確定沒有看錯?”


    來回話的人點頭如搗蒜。其實他們心裏也有些疑惑,大爺原本的命令是讓他們好好看著梁氏,不許別人來看她,也不許她踏出大門半步。而這些服侍的人,也曾服侍過許蕙,知道二人的關係。如今見了許蕙過來,還隻當是陳謙的意思。即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卻沒有阻攔。


    看樣子,果然還是出了岔子。


    “一群蠢貨!”陳謙怒不可遏,他厲聲道:“當時到底是怎麽回事,都給我說清楚!”


    來人見狀不好,雙膝一軟便跪了下去。他磕磕絆絆的把當時的情形複述了一遍,隻說是看到了許姑娘,才以為是大爺的意思,才把梁氏給放走的。雖說跟著許蕙來的是些陌生的麵孔,可他們本來就是才買進府不久,對陳家下人的情況不大了解。


    丁氏在一旁聽著,心中也覺得不好。原來陳謙竟真的不是把許蕙藏了起來,而是以為許蕙回到了家中!


    陳謙怒極反笑,一群蠢貨壞了他的大事!


    來人被趕到廊廡下戰戰兢兢的跪著,陳家母子在商量對策。


    “一定是南安侯府的人帶走了蕙娘!”陳謙蹙著眉,突然對丁氏道:“別人再不會管梁氏如何!他們定然是為了脅迫蕙娘聽話,也為了威脅咱們家,畢竟蕙娘肚子裏有我的孩子!”


    丁氏卻不這樣認為。“侯府犯得著麽?為了個丫鬟這樣大費周章,我看未必。”


    陳理的後院也並非沒有得寵的丫鬟、侍妾,即便一時風頭無兩,丁氏自然有不動聲色的手段把她們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敢再張狂。而丁氏的賢名卻從未受損,也沒鬧出大動靜來。


    若是南安侯府真的這麽做了,簡直是自貶身份。


    “難道還是蕙娘自己跑了不成?”陳謙煩躁的走來走去。他說完,自己心中突然有了種異樣的感覺。一旦這個想法成型,便控製不住的去尋找蛛絲馬跡佐證它。


    這些日子蕙娘有什麽不對嗎?


    陳謙冷靜下來,回想著蕙娘跟自己的相處。仿佛這些日子來,蕙娘愈發的懂事溫順,也沒再跟自己吵過。她這樣溫柔的模樣,簡直跟時而冷著臉時而歇斯底裏跟他吵的六娘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故此他閑暇的時候,更願意去蕙娘處坐坐。


    今日蕙娘央著自己帶她出門逛逛,說是透口氣——自己沒有拒絕她,她便早早的收拾妥當,帶著兩個丫鬟跟他出門了。那兩個丫鬟原先就是給她買的,這些日子自己見她乖巧懂事,便把這兩個人重新給了她用。


    好像這兩個丫鬟走的時候,手上提著兩個食盒。而這一路上,自己並沒有見她吃點心——


    陳謙心中不好的預感漸漸擴大。他也不顧上跟丁氏解釋什麽,便匆匆的出了門,往許蕙的小院中去了。


    本在打著瞌睡守在熏籠旁的小丫鬟見陳謙滿臉慍色的過來,即刻便給嚇清醒了,忙起身行禮問好。陳謙毫不憐香惜玉的一把推開她,自己大步走了進去。


    梳妝台上還放著六娘的首飾匣子,陳謙猛地打開後,卻發現裏頭已經空了。原本裏頭有不少琳琅滿目的珍珠寶石,什麽貓眼石、紅寶石、南珠……還有各色的發簪、鐲子、項圈等物,統統不見了。


    陳謙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還記得自己高興之餘給過許蕙的銀票,許蕙還當著他的麵藏過,陳謙去找時,卻發現連荷包的蹤影都不見了。


    自己曾經送給蕙娘那些值錢的東西,全都不翼而飛。


    陳謙失神的跌坐在床榻上,心中充滿了憤怒和失望,繼而發出大笑聲。


    外頭服侍的小丫鬟聽得驚心。


    好、好一個許蕙娘,竟敢趁勢跑了——不對,她即便帶著兩個丫鬟,哪裏有能力跑走?肯定有什麽人幫她才對!況且當時護送她的婆子和小廝也都不見了——


    他一定要查出真相來!


    還有誰能幫許蕙呢?陳謙腦子中飛快的轉著,突然靈光一閃,他想起了在許蕙家中見到的高大男子,他看向許蕙的眼神絕不一般——在平遠侯麾下的鄭興!隻有他能幫許蕙!


    說不定這件事跟平遠侯府有關?平遠侯肯定是不屑於插手這樣的事,可平遠侯夫人是六娘的妹妹……那日鬧出許蕙有孕的事情來,在南安侯府,安然也在的,雖然安然一言未發……


    陳謙腦子裏亂糟糟的,還沒等他想出來要怎麽辦好,隻聽到長青匆匆跑過來通報。“大爺,老爺回來了!”


    父親回來了?


    自己這些爛事還沒有理出頭緒,若是讓父親知道了六娘被氣得跑回了娘家,自己一定沒有好果子吃!陳謙隻覺得頭疼欲裂,好在關於許蕙的事他已經有了線索,他該怎樣好好利用,在父親麵前圓過去?


    陳謙一路走,一麵絞盡腦汁的編了個不太經得起推敲的說辭,試圖搪塞過去。


    等到了正院,陳理正負手站在堂屋,見他神色狼狽,眼中便有些不喜。也不等陳謙上前行禮,便神色淡漠的道:“我已經答應了南安侯,你準備與六娘和離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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