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晚上, 一彎月亮高照在皇城之上,萬籟俱寂。


    乾清宮外, 龍騎尉,虎賁衛, 錦衣衛,京畿三衛的統領侍衛們跪了一地。乾清宮東暖閣內,大臣們跪了一地,傅遙跪在最前麵,大氣也不敢出,隻當今兩位愛弟祺王和明王站著。聖景帝坐在龍榻上,隻冷冷的望著下麵的大臣們, 心中的怒火和驚懼不斷上湧, 幾乎要噴發出來。氣氛凝重得像一割斷就會噴出血,高遠侍立在一旁,心中暗暗歎息。誰想得到出宮一趟就會發生這種事情?貴妃遇刺,幸而懷中一塊玉佩擋住刀鋒, 不然那一刀下去——天子之怒, 伏屍千裏,流血漂櫓,那太可怕了。李家罪有應得,但是,用五馬分屍之刑,也未免太過殘忍了些。


    剮刑,彘刑, 五馬分屍之刑,早在帝國開國時就被□□皇帝下旨廢除。這三種刑罰過於殘忍血腥,聖景帝之前的曆代帝王都心懷仁慈,即使是叛國之罪,也沒有動用過這三種刑罰,如今聖景帝衝冠一怒為紅顏,要用五馬分屍之刑來處置李氏父子,朝中大臣們聽到這消息,盡皆駭然,一齊遞了牌子入宮覲見,連兩位王爺也驚動了。言官們諫了半天,聖景帝隻這麽冷冷的聽著,也不開金口,也不發怒,直嚇得臣子們不敢再言,隻常跪不起。


    “皇兄,臣弟也認為,五馬分屍之刑太過殘忍,李家已都下獄,皇兄留他們一個全屍罷!”在這關頭開口的卻是明王。明王雖然在戰場上殺敵無數,但在私底下卻是個仁厚之人,此時看大臣們都嚇壞了,再看帝皇似沒有鬆口之意,便開口勸說。一旁祺王八麵玲瓏,卻心狠手辣,和弟弟正巧反著,見明王開口了,也說此刑過於殘酷了。坦白說,他比較能了解帝皇的心情,今日若是換了清君遇上這種事,他也絲毫不會手軟的,但弟弟開口求了情,也附和一下罷。


    “你們也這麽想?”見兩個愛弟開了口,聖景帝終於出聲了,底下臣子們也都稍稍鬆了口氣。


    “啟奏陛下,貴妃娘娘身邊的女官來傳話!”內侍跪下回稟。


    “快宣!”帝皇明顯精神一振。畫兒的傷口雖然不深,但失血較多,送回宮後一直昏昏沉沉,安置在乾清宮西暖閣。太醫說沒有性命之憂,他方到東暖閣來召見臣工。


    “陛下聖安。”晴霜翩然走進來,步伐神色間沒有了回宮時的慌亂,蹲身請了安。


    “平身!貴妃怎麽樣了?”聖景帝連忙叫了起。


    “回稟陛下,娘娘已經醒來了,神智很清楚,沒有什麽大礙。太醫也說沒事,隻好好修養就是了。”晴霜回話道:“隻是,娘娘有句話,讓奴婢帶給陛下。”


    “說。”帝皇鬆了一口氣,情緒也緩和了許多。


    “娘娘說,嚴刑峻法,隻是為君之術;仁之一字,才是為君之道。望陛下罰所及,請思無以怒而濫刑。”晴霜穩重的說道,盈盈拜了下去。


    聖景帝沉思了半晌,方說道:“既如此,傳旨,李家父子改為棄市罷了!”群臣忙領旨謝恩,一邊驚訝貴妃的影響力,一邊感歎一個女子竟能說出這樣的話。“眾卿跪安吧!朕瞧貴妃去。”眾人忙恭送禦駕往西暖閣去,高遠和晴霜忙跟了上去。


    西暖閣中,一切的混亂都已平息,但從女官內侍們的腳步神色中還可以看出方才的慌亂。貴妃遇刺,龍顏大怒。眾人都還記得當昏迷的貴妃被送回宮時,陛下臉上的神色是多麽的可怕。太醫內侍在外殿,見禦駕來臨,都急忙戰戰兢兢跪下行禮。聖景帝放輕了腳步,走入西暖閣內殿,見晴霜晴雪帶了六尚女官在一旁守著,便揮手摒退了她們。明黃的紗幔輕輕拂在地下,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裏麵龍榻上的身影。帝皇輕撩開沙幔走進去,隻見畫兒靜靜的躺在鑲著金玉七寶的禦榻上,安恬的睡著。長發散了一枕,身上隻穿了鵝黃的小衣,衣領裏可以瞧見胸前裹傷的白緞,刺痛了他的眼。


    帝皇坐在床邊,俯下身去,輕輕的吻著她的眉,她的眼,她的臉頰。直到此刻,看她安穩的睡在他的榻上,才有了一種真實的感覺——她安全了,沒事了。今日看到她渾身是血的被送回來,聖景帝當場瘋狂了。滔天的怒火把護衛她的人全嚇得跪在乾清宮外,直到太醫趕來,說隻是失血,沒有性命之憂,他方才鎮定下來。那刺客被隨後趕回的晴霜晴雪和傅遙聯手逮住,他命錦衣衛刑訊,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剮,用最殘酷狠毒的方式問出了主謀者是李家。李美人立刻被賜了三尺白綾,李家九族下獄。帝皇俯身在畫兒的頸邊,小心翼翼的不壓到她,沉醉在那暗香裏。沒有人知道,今天他看似鎮定如常,但衣袖下的手在微微的發著抖,唯恐她就那樣一睡不醒,再不起來。本以為經過了那麽多的風雨,他今生今世都不會還有害怕的一刻,但今日他是真的怕了,就好像自己的心被生生的挖出了一塊來。他懊悔的要命,真不該因為當初李美人像她就納為嬪妃的,讓她受了這樣的苦。


    畫兒閉著眼,但沒有睡著。從昏迷中醒來,周圍一團亂,她的心裏也亂糟糟。人們說的真對,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任自己算的多麽萬無一失,被這刺客一攪,所有的計劃都泡湯了。原本的假刺客成了真刺客,自己也受傷躺在這裏,莫非是佛祖要懲罰她的無情,所以才讓她遭受這樣的苦難嗎?畫兒在心裏苦笑,她昏昏沉沉的被送回宮中,隱約中聽到聖景帝的怒吼,喊叫,感覺到他抱著自己顫抖的雙手。一醒來,又知道了他要用五馬分屍的殘酷刑罰來懲治主謀,嚇得急忙讓晴霜去求了情。說不感動,是騙人的,隻是,這麽一來,她還如何離開呢?自己現在,真真是進退兩難了。


    “醒了?”聖景帝微微抬頭,看到畫兒睫毛顫動,感覺呼吸不對,便柔聲問著。


    “嗯。”畫兒睜開眼來,瞧著頭頂繡著龍鳳雲朵的帳幔。帝皇起身,掀開了她身上明黃的錦被,輕輕解開小衣,看著那裹了白緞的傷口,手輕撫上去,眼裏有著毫不遮掩的心疼憐惜和痛苦。畫兒垂下眼瞼,不敢看他的眼睛。


    “很疼?”聖景帝輕輕問著,畫兒想了想,誠實的點點頭,確實是很痛。


    “對不起。”帝皇第一次低下了他高貴的頭顱。她心中有著震動,卻仍然沒有出聲,隻是看著他。“是朕的錯,朕沒有保護好你。”聖景帝重又埋在她的頸邊,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表情。


    “不是任何人的錯,是我的錯啊。”畫兒低低喃喃的說著,輕輕的歎息。是因為受傷吧?讓自己的心也跟著柔軟起來。


    “皇兄今兒怎麽沒在西暖閣?”祺王遞牌子進宮來見,內侍通報說陛下在東暖閣書房,祺王見聖景帝坐在書案後批著折子,不由挑眉打趣的問著。自貴妃受傷以來,聖景帝就把奏折什麽的都挪到了西暖閣批,除了上朝和召見臣工外,幾乎不離貴妃一步。


    “今兒貴妃的家人進宮來請安,正在西暖閣說話。”聖景帝白了弟弟一眼,高遠忙搬了椅子來讓祺王坐了。


    “皇兄,臣弟請旨,前往青海郡去。”祺王莊容說道。


    “怎麽,是為春江水患的事兒?”帝皇也放下了朱筆。雖然現在還是初夏,大雨未落,近年來雖然降水並不過多,但每年春江仍要發水。青海郡是最下遊,春江的入海處,每年受的損失最大。


    “是。去年青海郡鬧出侵吞賑災款項的事兒,臣弟怕今年仍有此類事件發生,受苦的還是老百姓,臣弟親往盯著,皇兄也放心一些。”祺王節製百官,司掌吏治,況春江水患又是大事,不能不慎重的。


    “你說的也是,那群貪官汙吏,吞了多少民脂民膏,你去看著,朕也省心。青海節度使雖然清廉,但未必能製住那些個官吏。”帝皇沉吟了一下:“隻是此番前往,要特別注意護衛安全,帶上你的驍騎軍,再往錦衣衛挑幾個人去!務必給朕平平安安的回來!”


    “遵旨!”祺王答應了一聲。自貴妃遇刺之後,皇兄對他們的安全也連帶著關心了起來。隻是——“皇兄,這次臣弟奉旨清查貴妃遇刺一事,雖犯人已經伏法,但還有幾個疑點,不能解釋。”


    “你說。”帝皇神色也凝重起來,這件事,當日的慌亂過去,他仔細分析,也不是沒有想過。


    “第一,這刺客是李家的死士,受過李家的大恩,龍騎尉中有他的生死兄弟,才讓他混了進去。隻是,李家隻派出這一人來,埋伏在皇嫂休憩的院外,但女官奉旨出去施舍的時候,卻在前殿呼喊有刺客,這一點,臣弟覺得可疑。第二,留在院內的女官,皇嫂被刺時都已昏迷。如果是刺客所為,那屋中必有痕跡。但皇嫂在院中遇刺,顯然刺客並沒有進屋,且為什麽隻是弄昏他們,沒有殺人滅口呢?第三,也是臣弟最百思不得其解的一點,那擋住刺客刀鋒的玉佩,被皇嫂揣在懷中。據臣弟調查,那玉佩既不是極珍貴之物,又不是皇嫂心愛的東西。且貴妃上香,為何在懷裏帶玉佩呢?若是配在身上,還可以說通,但藏在懷中,就說不過去了。所以——”祺王遲疑了一下。


    “什麽?”聖景帝沉聲問道。


    “恕臣弟大膽猜測,若皇嫂本來就想趁著此機會逃走,但因刺客突來,情況有變,才沒有成功的話,一切就可以解釋得通了。”祺王也沉聲回話。此話一出,東暖閣頓時一片沉寂。


    “怎麽樣了?”摒退了旁邊的六尚女官們,隻留下了晴霜晴雪,大家就不在乎那些虛禮了,都到床前問著。


    “還可以吧,複原的很不錯,本來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隻是晴霜晴雪她們大驚小怪,不許我亂動。”畫兒見到柳府的人來,也是高興非常。


    “姑娘可別賴到了我們身上,是陛下的旨意,又不是我們的意思,幹嗎要說我們的錯?”晴雪抿嘴不依了。


    “好好好,是我的不是啦!”畫兒急忙說道,隻是提起聖景帝,眼中又有了憂鬱掙紮。


    長寧將她神色看在眼裏,這三個月來,人們隻說貴妃得寵,柳家要得勢了,但柳府的人可誰都沒有想過這些事,隻擔心著畫兒在宮裏的日子好不好過。陛下寵愛,可以保護她不受傷害,可是她們是了解畫兒的性子的,這樣的生活,未必是她想要的。


    “畫兒,你心裏麵,到底是怎麽想的?”長寧直接問了出來。


    畫兒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不管我怎麽想,也沒有用了呀。”這次的計劃被攪,要再出宮,不知道是哪一天了。“長寧,坦白說,我還想著要出宮去過自在日子,但是,他對我那麽好,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啊……”


    長寧默然,看畫兒的樣子,必定心中正在苦苦掙紮。自古心結最難解,別人是一點忙也幫不上的。既如此,就讓她慢慢想通罷,這般聰明伶俐的人兒,遇上了情關,竟也沒有逃的過去。


    明黃的錦帳中,聖景帝擁著懷裏沉睡的人兒,卻沒有絲毫的睡意。今天祺王說的話一直在他腦海裏響著——逃走?自己待她這般,她還是要走嗎?帝皇的眼中有著深深的痛苦和憂傷。那日平靜下來以後,他細想此案,也不是沒有想到這些疑點,隻是一直不願意去想有這個可能。今日被祺王揭了出來,如同在他心上狠狠的劃了一刀。他一直都知道,她是草原上的飛雁,不是江南的柳鶯。那雙翅膀,正在尋找著機會,展開翱翔。聖景帝收緊了手勁,畫兒不安的嚶嚀一聲,又睡去了。今日,祺王走後,他加強了她身邊的護衛,又把皇家的影子衛士派到了她身邊。無論如何,絕不讓她離開!就算折了她的翅膀,也要留下她。


    畫兒不舒服的在他懷裏轉身,朦朦朧朧的睜眼:“怎麽還不睡?”


    他急忙說:“朕在想春江水患的事,小五今兒請旨出京,朕有些擔心。”春江水患?畫兒精神一振,坐了起來:“我有事兒跟陛下說。”


    “春江水患,主要是上遊流水過激,中遊平原黃土太鬆,下遊地勢過平的問題吧?”畫兒拉著聖景帝來到書房,那裏有春江的流域圖。“流水太急,在中遊就會衝走過多的泥沙,到了下遊再堆積起來,河床增高,堤防也越修越高,還常常決堤,是吧?這樣才造成青海郡損失巨大。所以,要治理春江水患,除了在上遊分水外,最重要的是中遊的問題。要是這樣再衝下去,先不說下遊如何,光是中遊的千裏平原沃野都讓衝完了。本來早就想說的,隻是經過這件事,就一時撂下了。”


    “這些朕也知道,曆年治河的臣工們也都提過這個。隻是,中遊平原土質疏鬆是自然造化,又如何是好?所以曆年隻在上遊分水,下遊築堤,對中遊毫無辦法。”聖景帝恨恨的說著,手掌重重的拍在案上。


    “土質疏鬆?我看這比黃土高原好多了。”畫兒暗暗在心裏嘀咕一聲,說起自己了然於心的知識,又不牽扯到最頭痛的感情,隻覺麵對他的時候自在多了,不由神采飛揚起來:“怎麽會沒有辦法呢?”說著看了帝皇一眼,搖了搖頭。


    “哦?那你說,要怎麽辦?”聖景帝看她又顯出博雅樓上可愛神態來,隻覺得自她進宮以來頭一次如此開心。


    “種樹。草木的根,緊緊紮入地下,抱住鬆土,自然可以控製中遊的水土流失。更何況這裏的情況比黃土高原好太多了,施行起來應該也容易得多。”畫兒瞧著那流域圖,想到春江水患一旦消除,便是造福萬民的大好事,不由高興極了,順口說了出來。


    “水土流失?黃土高原?”聖景帝聽到兩個自己不熟悉的名詞,不由問了出來。畫兒一驚,自知失言,隻得搪塞過去,聖景帝也不多問,隻是心中暗暗記下。


    “不過,今年肯定是來不及了,青海郡必有災民。可以利用這個機會,來實施計劃!”畫兒眼中一亮。


    “什麽?”帝皇急忙問道。


    “我想,每年春江水患,你們都要賑災,撥放糧款,是吧?中間肯定有貪官汙吏趁機中飽私囊。既然如此,今年青海郡的災民,就讓他們到中遊去種樹!控製水土是個大工程,需要很多人力物力來做,讓那些災民工作,再發給他們工錢,以工代賑,是兩全其美的事情,也可以防止那些貪官貪汙糧款啊!”畫兒越說越是興奮,聖景帝聽得如醍醐灌頂,想到困擾幾代祖宗的棘手問題可以在自己手中解決,從此天下子民不用再受春江水患之害,不由得抱起畫兒,在屋中轉起圈來。


    畫兒一驚,從未見過他如此興奮溢於言表之態,隨即又被轉得頭暈,胸口微微疼痛,便喊叫著讓放她下來。聖景帝急忙抱她回了寢室,小心翼翼的放她在龍床上:“你睡,朕去召大臣們進宮,商議這件事情。”隨即便披了外袍出去,畫兒慢慢的合上眼睡著了,此時不能回應他的感情,能幫他解決棘手的問題,也是好的。


    平地一聲雷,震驚朝野。


    聖景帝深夜召大臣進宮,提出治河之法,眾人在東暖閣商議到天明,都認為是極穩妥的法子。正在心裏稱頌吾皇天縱英才,卻被聖景帝一句“這是貴妃的主意”給鎮住了。誰都沒有想到,一個鎖在深宮裏的弱女子有這等才華,更沒有想到,帝皇有這樣的大量,來容忍後宮幹政。聖景朝朝政清明,帝皇倚重的大臣們俱是才德兼備。思想開明的且不必說,便是那些極守舊的大臣,見了這治河之術,也沒有什麽可指責的了。一時貴妃才貌賢德之名傳遍京都,朝野稱頌,都說貴妃真真不愧聖景帝冊貴妃詔上說的,“秀鍾華閥,靜肅瓊章,貞媛和孝,德昭閨儀”。這話傳到畫兒耳朵裏,又不禁是一陣大笑。祺王並幾位對治河極有經驗的大臣們領了聖旨出京,已迅速著手辦理此事。眼看盛夏要來,若是能在大雨前將以工代賑的事情安排妥當,又不知要造福多少百姓。


    當大臣們因為春江水患之事忙的熱火朝天的時候,聖景帝卻和正被朝野交口稱讚的貴妃在昭陽殿偏殿臨窗的榻上僵持著,各不讓步。


    “來,讓朕瞧瞧。”聖景帝一手拿著上好的凝露膏,一手將畫兒抱在懷中哄著。六尚女官並晴霜晴雪都退到了殿外,個個捂嘴暗笑。


    “不行!不行!”畫兒緊緊捉住衣襟,漲紅了小臉,死不讓他得逞。前日因天氣炎熱,自己的傷又好的差不多了,就搬回了昭陽殿。平日裏這個時候,他應該都在乾清宮叫起的,怎麽今日有這個閑功夫跑來昭陽殿調戲她?


    “小乖,聽話!”聖景帝極有耐心的哄著。今日太醫在昭陽殿診了脈,奉旨到乾清宮回說,她的傷好的差不多了,隻要每日抹藥膏,疤痕會漸漸的消去,不打緊的。他聽了,一時情難自禁,便丟下了一幫等叫起的大臣往昭陽殿來。昨晚因天氣熱,她睡得不大安穩,在自己懷裏輾轉反側,也弄得他燥熱起來。隻是顧及她的身子,隻得忍了下去。今日剛到昭陽殿,便瞧見沈尚宮捧了藥膏來要為她上藥,就順手接過。誰知這小妮子一副抵死不從的樣子,看得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不行!”畫兒再一次堅決的拒絕。自她受傷之後,他就沒碰過她,隻是每日抱著她安睡。今天突然跑來說要給她上藥,看他眼裏的光,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要幹什麽!這大白天的,她還想做人呢!


    “畫兒——”聖景帝聲音低沉下來,下達了最後通牒。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畫兒拚命的搖頭,死死的抓緊了衣襟。


    聖景帝眼眸眯起,空著的手尋到一個地方一按,畫兒輕呼一聲,軟軟的伏在了他懷裏,隻能又羞又氣的瞪著他。聖景帝得意的笑,新婚之夜的故伎重施,真是百試不爽。


    撥開她的衣襟,解去中衣,小衣,隻見胸前一道粉色的疤痕,聖景帝看著那疤痕,想起當日情景來,她渾身是血的樣子猶在眼前,不由默然,從盒中挑出藥膏,細細的抹在那疤痕上,動作無比輕柔。


    待上了藥,聖景帝瞧畫兒臉飛紅霞,恨恨瞪他的模樣,不由又笑了出來。見她胸前肌膚似玉,溫潤凝脂,情動如火,低頭便吻了上去。


    “你不是君子……”畫兒悶悶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剩下的都被吞進了他口中。帝皇回手一轉,懷中香馥的嬌軀已放在了榻上,伏身便壓了上去。


    女官們暗笑著掩上殿門,各去做事情了,隻留下當值的人遠遠的守在殿外。自昭陽殿裏看去,太液池風光無限好,水動滿池緋玉翠,風擺一片綠翻腰。


    真個是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嗬!


    夏季來了,帝皇和朝中的大臣們從沒有像今年這樣盼望著大雨的來臨。治理春江水患,這是第一步,若是今年“以工代賑”的方法行得通的話,再慢慢的植樹種草,就意味著困擾帝國多年的春江水患,終於被遏製住了。從此春江流域的百姓再不用怕洪水的侵襲,帝國也可以省下每年的賑災糧款,真是天大的好事。朝中的人們都興奮又害怕的等待著自然考驗的到來,既想快點驗證這些方法是否有效,又怕再一次失望。出主意的畫兒卻是一點兒也不擔心,隻是她也並不比那些焦慮的大臣們好多少。


    聖景帝的深情,在這些日子裏弄得她心中煎熬。這些日子,所有人都在忙著春江水患的事情,隻是無論多晚,即使通宵在乾清宮理政,他也要抓住黎明前的那陣子來昭陽殿一趟,看她安睡,方才去上朝。自她入宮以來,他再沒有召幸過其他的嬪妃,她知道後宮已經是怨言四起了,雖然太後一直保持著沉默,並沒有說什麽,但宮裏的流言蜚語仍是傳到了自己耳朵裏,內容不外乎說她是狐狸精,有媚術什麽的。她隻當笑話聽,心裏卻苦苦澀澀。這樣優秀的一個男人,又這樣待她,又如何能不感動呢?在這樣一個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世界裏,他又是個帝王,卻為她做到了專一和忠誠,即使再自私的人,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自己的心裏在劇烈的拔著河,這種掙紮也反映在平日的情緒行為上。他待自己好時,倒希望他不好一點,自己也不用這麽痛苦的掙紮。可是,每次突如其來的情緒轉變,他都包容了,把她當小娃娃,當寶貝一樣抱在懷裏哄著。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是痛苦。


    終於,夏季的第一場暴雨在人們的期待中落下了。那是一個悶熱的晚上,白紫色的閃電撕開了天空。聖景帝特地把畫兒接到了乾清宮,抱她站在窗前,看著豆大的雨點從天下重重摔下。


    “終於來了……”帝皇長長出了一口氣,一切都準備好了,“盡人事聽天命”,他們把人事都盡了,接下來就看天命如何。


    畫兒心中一陣震顫,他是個好皇帝,愛民如子,朝政清明,這樣一個男人,若換了是那些生在這個世界的女人,一定也會盡心盡力的愛他,給他幸福的吧?偏生是自己這麽個沒心沒肺的人遇上……畫兒鼻子一酸,深深的埋進他懷裏,努力著不讓淚水流出來。


    “怎麽了?冷嗎?”聖景帝忙抱她到西暖閣臥寢,給她脫掉繡鞋,放她在龍床上,明黃的錦被輕輕裹住,小心地不捂了她。畫兒心裏越發難過,手裏抱著被子,臉轉了過去向著裏麵的帷帳,不讓他看見自己的神色。


    “不舒服嗎?朕宣太醫來!”帝皇急急向外走,畫兒忙扯住了他,帝皇回頭看時,卻見床上的小人兒舉袖遮住了臉,無聲的嗚咽。


    “別哭,別哭嗬……小乖……”聖景帝從身後抱著她,輕輕的哄著。他心裏也有著挫敗,不是沒有感覺到她心裏的掙紮痛苦,她不主動說出來,他也不能問。隻是看她掉眼淚,帝皇就仿佛心頭被滴上了滾燙的熱油一般痛苦。隻能哄著她,愛著她,把她捧在手心裏好好的看著,耐心的等著雲開月明的那一天。


    大雨連落了三天,方才漸漸止住。青海郡祺王傳來了捷報,災民已全數安排至春江中遊的平原,施行以工代賑的計劃,目前一切順利,朝廷撥下的糧款已陸續運到了受災之地和中遊平原。接到捷報之後,朝廷一片歡欣,聖景帝龍顏大悅,畫兒聽說後,也高興非常,也放下了心中煎熬的事情,歡喜了幾天。


    夏季慢慢的過去,眼看八月中秋就要到來,帝皇依例要在大明宮舉行家宴,以示天家團圓,吉祥如意。今年春江水患一反往常,並沒有造成什麽死傷,為了表示慶賀,聖景帝下旨,大明宮家宴須隆重舉行,宮中在半月前便開始準備,各宮一反先前的冷清,都開始熱熱鬧鬧的準備中秋節慶賀之事。


    中秋節,是團圓的日子。以往雖然住在瑞士,不過每年的中秋,大家都會在一起過中秋。月餅,瓜果,一群人熱熱鬧鬧的在社區的小花園中賞月,說說笑笑,無比歡快。當時怎麽也沒有想到,以為一直會這麽過下去的中秋節,有一天會變成另一個樣子。越近中秋,畫兒就越覺得惆悵,話也少了許多,每日隻呆在書房和偏殿裏看書寫字,安靜了許多。晴霜晴雪知道自家姑娘心裏有事,隻是越發細心的服侍,聖景帝自然也感覺到了,越發小心翼翼的溫存。整個昭陽殿感受到主人心中的愁鬱,節慶的歡樂之情也沒有感染到內殿來。畫兒知道,自己的心緒影響到了大家,不由得強顏歡笑起來。六尚女官見貴妃臉上有了笑容,方才也輕鬆了些,隻是晴霜晴雪和聖景帝看在眼裏,越發的心疼。


    中秋節終於在眾人的期盼中到來了,皇宮大內裏張燈結彩,人人臉上喜氣洋洋。中秋佳節,又碰上今年春江水患解決的大喜事,百官一早入朝恭賀。按照帝國的禮節,內外的命婦,公主,郡主,郡君,凡是在京有封誥的百官內眷,都要入宮朝賀太後,皇後。當今未立皇後,往年命婦隻往長慶宮拜謁,但今年中秋,一道恩詔,再次震驚朝野。帝皇下旨,百官命婦,公主郡主,長慶宮朝賀之後,往昭陽殿拜謁貴妃,以謝貴妃獻策治理春江水患的功德。雖然早知道聖景帝對貴妃的恩寵,但此舉還是讓朝野百官都震驚了。如此一來,明明白白昭示著,一旦貴妃有了皇嗣,便必定正位中宮。後宮的嬪妃們猶還期盼著有朝一日貴妃失寵,她們便可以重奪帝皇的寵愛,聽到這個消息,就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一般。但今日中秋節,晚上大明宮的家宴,可以見到聖顏,這個機會,是誰都不願意錯過的。


    “呦,這都是要幹什麽?這麽一大早的,你們不在自己宮裏待著,跑來哀家這裏做什麽?”薛太後扶著劉尚宮的手,慢慢的走出來,發髻半偏,顯然是剛剛從睡夢中起來。滿屋的嬪妃們隻都跪著,品秩最高的德妃一臉無奈的站在一邊,滿麵尷尬。


    “啟稟母後,姐妹們應是有事對母後陳情,一大早就到臣妾宮裏,邀了臣妾來向母後請安。”德妃見太後出來,便也盈盈拜了下去。


    “起來吧!今兒是好日子,都跪在這裏,別人還當哀家怎麽你們了呢!待會子命婦們要往這裏來,給她們看見,成何體統!”薛太後慢慢的在榻上坐下,懶懶的說著。


    “請母後為臣妾們作主!”那些嬪妃們不站起身,反倒叩了下去,齊齊的說了一句,唯有德妃站了起來立在了一旁。


    “作什麽主?你們都在這深宮內院,都是皇家的人,誰敢欺負了你們?”薛太後挑挑眉,這些個嬪妃也真是沉不住氣,偏挑這個時候來。


    “啟稟母後,不是臣妾們妒忌,實在是,自貴妃娘娘進宮以來,臣妾們就再未見過陛下的聖顏。陛下寵愛誰,臣妾們自知是沒有資格過問的,但如此專寵,恐不是國之幸事!求母後以國母之尊,勸諫陛下!”嬪妃們齊齊叩下頭去。


    “哀家當是什麽事兒!頭幾個月哀家當陛下不過圖個新鮮,寵著貴妃,也不算什麽。可如今看來,這樣由著他的性子去,也不是長久之道。你們都起來,今日趁著家宴,哀家向陛下說一聲就是。什麽大事兒,在這裏鬧成這個樣子!都瞧瞧德妃,也多學著些!”薛太後慢條斯理的端起茶啜了一口。表麵上看著雲淡風輕,但她也知道,事情不好了。聖景帝即位多年未立皇後,她卻沒有插手此事,就是因為隻要中宮一日懸虛,這後宮之主就是她。如今貴妃隱有立後之勢,已經威脅到她的地位了。今日家宴,正好讓貴妃明白,她才是這個後宮的主人,才是帝國最至高無上的女人!不過,這話也需說的婉轉點才好。若是激起了陛下的脾氣,連她也是怕的。


    “謝母後恩典!”嬪妃們又叩謝了方站起身來,隻德妃從頭至尾像個局外人似的看著。薛太後看在眼裏,暗暗點頭。這些個嬪妃,哪一個都沒有德妃的識大體,柔順,不爭不吵,也難怪這麽多的嬪妃,陛下也隻讓她誕下了皇子。隻可惜,是一對兒雙生的,雙生子不祥,不能繼承皇位。不過將來也是王爺,德妃的後半輩子算是有保障了。


    “你們都下去罷!今兒晚上家宴,都給哀家看著點兒!”薛太後站起身來,要進去梳妝了,待會兒命婦們來朝賀,穿這麽著可不行。


    “是!”嬪妃們齊聲應道。有了太後的承諾,個個一反來時的哀哀切切,都想著回去怎麽打扮,讓陛下的心重係在自己身上才是。


    “晴霜,真的要穿那個嗎?”畫兒以驚懼的眼光瞧著桌上的衣飾,想起進宮那天被十二緯衣折騰得夠嗆,不由向後躲去。


    “姑娘放心,今天你隻要穿著這個坐在那裏就好了,不會很累的!”晴霜晴雪知道她怕極了這些東西,笑著安慰道。


    “不要不要!可不可以不穿?”畫兒可憐兮兮的瞅著兩人,巴望著可以逃過一劫。


    “不穿什麽?”聖景帝身著朝服走了進來,看來是下了朝便往昭陽殿來的。


    “陛下聖安!”晴霜晴雪忙蹲身請安。聖景帝叫了起,瞧瞧桌上的衣飾,心中已明白過來。


    “能不能不穿這個?”畫兒忙拉了聖景帝的袖子問,祈求的看著他。現在隻要不讓她穿這身累贅,怎麽樣都成。


    聖景帝瞧她仰著小臉慘兮兮的模樣,心中愛極,但儀製還是要遵守的:“今兒百官命婦們來朝賀,是正經的事兒,要穿朝服的。先忍一忍,一會兒就過去,今晚家宴就可以不用穿這些了。”


    “這樣啊……”畫兒失望的低下頭,看起來還是逃不過這一劫了。


    “小乖忍一忍,要是這些衣服你都受不了,那皇後的朝服可是十六層的。”聖景帝把畫兒抱在手裏,親了親她的粉頰。


    畫兒眼睛一黯,輕輕掙脫出來:“那我去換衣服了。”晴霜晴雪捧了朝服鳳冠,隨畫兒進了內殿。


    “傳旨,今日朝賀禮從簡,貴妃傷才好,免得累了。”古禮傳下,君不見臣妻,命婦朝賀,帝皇理當回避。聖景帝邊往乾清宮去邊吩咐著。待高遠在一旁答應了,方又說道:“今兒晚上家宴,吩咐貴妃身邊的人小心行事。”高遠抬頭看去,隻見帝皇臉色嚴峻,忙低頭道一聲“遵旨”,傳下了旨意去。


    一向沉寂的大明宮,今日燈火輝煌。各宮嬪妃們早早的到了大明宮候駕,宮燈灼灼,宮女們穿蝶似的進出,絲竹樂聲,梨園教坊的子弟或持簫,或操琴,因聖駕未到,不敢奏大樂,隻能奏些小曲。內侍們捧著金碗玉盤,銀箸翠盞的呈上來,裏麵龍肝鳳髓,玉液瓊漿,都整整齊齊的放在了桌上。各宮的嬪妃且不說,皇室家宴,在京的祺王明王和長公主也都到了。綺英隨長公主坐在西階下首,德妃也帶著兩位雙生皇子坐在長公主下麵一位。各宮的嬪妃們各懷著心思,打扮得花枝招展,美麗絕倫,隻祈望著帝皇能看到她們的美貌來。


    嬪妃們都是出生在世家大族的,家中多有封誥。今日她們的母親嫂嫂進宮朝賀,自然也往自家女兒那裏去探望。說起昭陽殿,隻滿臉羨慕讚歎著貴妃的衣飾。纏金絲的鳳冠,上麵用銀絲串著南海的銀珍珠;帝皇舍不得貴妃熱著,特地下了旨,用軟煙羅,緯金綢做了十二層的朝服,上麵繡的龍鳳山水,看著像活的。嬪妃們聽了這話,不由都拿出自己最好的衣裳打扮起來,想著今晚能把貴妃比了下去才是。一眼往正殿裏麵望去,隻見滿殿的寶光閃動,脂粉飄香。


    “昭陽殿貴妃駕到——”殿外內侍們一聲喊,殿內的人都站起迎接。六尚女官先捧了拂塵巾帕如意進來,眾人蹲身請安:“娘娘萬福。”待聽到叫起聲?


    ?方站起抬頭。細細的一看,貴妃今晚隻穿了一件淡青繡了蘭花的襖,係著月白邊上繡了木蘭的裙。頭上玻璃翠的簪子,隻在腰間芙蓉絛上結了兩個丁香結子,係了兩顆明珠罷了。嬪妃們見如此平凡的打扮,都暗地裏鬆了口氣。一旁祺王見了這身裝扮,卻低低向旁邊的明王笑道:“皇兄之於貴妃,真是用心良苦啊!這身衣服,那襖是月華軟緞的,裙是諸蘿紗的,這便是千金也買不到,巴巴的在珍寶庫裏藏了這麽多年,卻拿了出來與貴妃穿。”言畢不見有人應,卻見弟弟直盯盯的看著貴妃身後那穿紫色宮裝的少女,便驚訝之極。這個小七,在京中有個外號,叫“不動明王”,從不去花街柳巷,也不風流倜儻,隻知道練兵治軍,習武讀書,難道今日也動了春心不成?正想著,忽然內侍叫一聲“陛下駕到!太後駕到!”,眾人忙站起來迎接。


    “陛下萬歲!母後千歲!”眾人見帝皇奉了太後進來,都離了座行禮。畫兒心中不安得很,每次麵對這三千粉黛和皇太後,心裏都會堵得慌。


    “平身!”聖景帝叫了起,與薛太後上了階坐著,眾人按著品級坐在下麵。天家家宴,喜氣重重,梨園子弟將絲竹樂聲齊奏起來,歌舞升平。氣氛融洽,薛太後也一反平日裏的威嚴,和顏悅色的問了畫兒身子的狀況。畫兒恭謹的答了,也稍稍放下心來,專心欣賞著殿中美妙的歌舞。隻見那些舞者們絳唇珠袖,身如楊柳,裙旋荷葉,足踏金蓮,將一曲曲《雲城》,《拓枝》跳的美妙無倫,真是歌有裂石之音,舞有天魔之態。聖景帝見畫兒今日穿了他賜下的衣裝,分外清麗,也心情甚好。那衣裳是他命人照著畫兒那晚在梨雪苑中沉睡時穿的衣裳做的,見畫兒看歌舞看的高興,便傳旨賞了那些梨園子弟。


    薛太後見聖景帝今晚心情分外好,酒過三巡,便在心中斟酌斟酌,開口道:“陛下,貴妃進宮已經有五個月罷?陛下顧念新婦,也不要忘了其他嬪妃才是。雨露普降,才是陛下的恩德所在,後宮裏也好平靜和順。”


    聖景帝原本笑看著畫兒,此時聽太後如此說,臉上笑容未變,眼神已是銳利了:“誰去向母後抱怨了嗎?擾了母後的清淨,朕當嚴懲。”說著眼神徐徐掃過階下的嬪妃,眾人一陣寒,不禁都低下頭去。


    “這倒是沒有,雖然陛下專寵貴妃,但隻要陛下喜歡,哀家也沒有什麽可說的。”薛太後機靈的轉移了話題:“但哀家瞧著貴妃進宮這麽些日子了,又日日伴駕,怎麽還沒有好消息傳出來?陛下子嗣單薄,現在又隻有大公主和兩個雙生的皇子。貴妃要是能給陛下添個皇嗣,哀家也沒有什麽可說的了。”


    “貴妃身子不好,朕正命太醫調養,不勞母後費心了。”聖景帝淡淡的應了一聲。自那日召太醫到昭陽殿診脈,已經過了一段日子。六尚女官們回說她每日都喝了那藥,自己趁她熟睡時把脈,身子也好了許多。再過些日子,興許就會有了罷。


    “是嗎?貴妃身子不好?哀家怎麽從未聽說?”薛太後又追著這個話題問了一聲。畫兒在階下聽了,也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當皇帝真真是不容易的,要跟誰同床共枕還有一大堆人來表示意見。不過……他要是真是冷落了自己,自己也會好受一點罷?不用每天這麽痛苦掙紮,倍受煎熬。畫兒低頭暗暗歎了口氣,皇嗣?自己每天都喝那藥,會有才怪。


    “母後,您久居深宮,這又不是什麽要緊的大事兒,不知道也是自然的。貴妃身子向來不好,前陣子又受了傷,況陛下與貴妃都是青春鼎盛,料想過些日子就會有好消息傳出來。”長公主出言為她解了困。薛太後見帝皇麵色已不大好看,便也轉了話:“那哀家可等著抱孫子啦!”


    殿中歌舞繼續,畫兒卻再沒有心情觀賞。太後綿裏藏針,自己隻覺得累。這些日子來心力交瘁,好生難受。


    玉階上聖景帝心中也有著打算,讓她懷個孩子,可以堵住母後和後宮那些女人的嘴,更重要的是,可以留住她。這些日子來,她心裏的煎熬,他清清楚楚。一旦有了孩子,他這邊的籌碼就會加重許多。過幾日再召太醫問一問罷。


    秋高氣爽,眼看重陽節到,天氣已經涼爽了許多,但太醫院裏此刻卻是一片緊張,黃醫正滿頭冷汗,聽著內侍宣讀聖景帝的責問詔。夏天過去,帝皇已將貴妃遷回了承乾宮,眼看貴妃入宮已經六個月,但承乾宮仍無喜訊傳出。據宮內說,貴妃每日都按時服用湯藥,那湯藥也是他親手熬的,怎麽會出什麽差錯呢?這已經是第二封詔書了。待內侍宣完了詔,黃醫正謝了恩,在眾人同情的眼光中回到屋中,再次拿出那張不知道已經看了多少遍的藥方看著。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或許,差錯不是出在自己身上?子嗣一事,也是要看天意的,有的夫妻都健康得很,可是一生也沒有孩子。不過,還是保險一點,拿這藥方去問問那人罷。黃醫正將方子塞入袖中,匆匆離了太醫院,往皇宮外不遠,東市的一家藥堂而去。


    東市藥堂,附近的人都知道,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神醫開的。老人仁心仁術,一輩子不知道救了多少病人,治過多少疾病。黃醫正拿了那方子直往藥堂裏來,見了櫃台後的老人,便急急奉上了那方子。不敢說是皇家的病症,隻說是無意間看到的,請老師傅指教。老人看了那藥方便哈哈大笑,說笙麻與蜜梗一混,任你是送子娘娘也別想有身孕了。黃醫正聽了,當場嚇得魂不附體,他原是個老實的人,哪裏想得到,一有子嗣便可以封後的貴妃娘娘竟不要龍胎?抖著手拿回了那張藥方,回頭到了乾清宮外遞了牌子:“臣太醫院醫正請見陛下!”


    這一遞,遞出了一場暴風驟雨來。


    =============================偶是分隔線=====================


    那個,之前申請轉載的大人可以拖走了的說~~不過偶要保留對此文的一切權利


    接下來大風暴就要來了~~要不然這章的標題怎麽是“山雨欲來風滿樓”呢???嗬嗬~~


    來,大家開始投票,看是虐畫兒狠一點呢,還是虐皇帝狠一點???


    今日更新到此為止了,偶要去背書了~~後天還有一門要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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