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冉清音的錯覺,今晚夜色下的蕭默然比起白天讓人覺得容易親近。兩個人靜靜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冉清音卻一直側目看著她,等她開口說話,最後才下了結論,要等蕭默然主動說話,幾率應該比天上下紅雨還小。


    “你今晚怎麽不說話?”冉清音唇邊揚著令人目眩的笑容,從今晚蕭默然出現之後她的心情就一直很好。


    “剛才麽?我不知道說什麽。”蕭默然很老實,自己本就少言,多了一個陌生男子在場,就更是不知道說什麽了,即使她很想問冉清音今天不回家吃飯是不是因為這個男子。


    “我說的不是剛才,是現在,難道你對著我都沒話說麽?”冉清音往前快走幾步,轉過身站在她麵前,不讓她再繼續往前走。


    蕭默然適時停下腳步,與冉清音相隔一步的距離,這麽近的距離不是沒有過,可卻是第一次沒有在做別的事情的情況下,麵對麵的看著冉清音的臉。冉清音的容貌是妖媚的,從第一眼見到時蕭默然就如此覺得了,她在那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時代都從未見過有女子的眼尾上挑,生得這般的妖冶,美得不像凡人。是妖孽,讓人為之淪陷卻不自知的妖孽。


    看著冉清音近在咫尺的容顏,蕭默然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妖孽”兩個字,卻在冉清音的眼裏見到剛才見過的那種期待,她在期待自己說什麽呢?至少不會是“妖孽”兩個字,可是自己現在根本不知道要與她說什麽,或許有很多話想問,又或許根本沒有什麽要說。


    蕭默然記得那天坐她的車時她說過,那是她第一次與她的姐姐坐在同一輛車上,還有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眼裏的不耐煩,都代表著她們曾經的關係並不好。那麽她現在的眼神,期待的是自己,還是這身體原本的主人?她對自己這麽好,是在彌補麽?


    “冉清音,你現在看著的,是我還是你的姐姐?”話音剛落,蕭默然便借著昏黃的路燈看到麵前冉清音的眼眸暗淡了下來,長長的睫毛有些顫動,是被自己說準了麽?她剛才在那個男人麵前喚自己的那一聲“姐”,莫非不是遮掩,而是真的把自己當成姐姐?


    蕭默然心裏想見冉清音的衝動一直持續到現在,冉清音此刻的沉默卻如同一陣風般將它猛然吹散,原來自己隻是替身而已麽?是她姐姐的替身,自己在代替她姐姐享受著她所有的好,是這樣的麽?


    兩個人距離在蕭默然腦海中的思緒百轉千回時被冉清音縮短,她往前一步,拉起蕭默然的手。那隻手還是她姐姐的手,整個身體都是她姐姐的身體,就連現在她覺得不染凡塵的容貌,都是她姐姐的容貌,可是她很清楚,讓自己注意到這些的並不是她的姐姐。


    她想靠近的不是自己的姐姐,而是那個麵對難以接受的事實卻仍然鎮定自若的蕭默然,是那個心裏有許多不適應,不習慣,甚至對前世的不舍都不願意說出口的蕭默然。


    “你是不是電視劇或者小說看太多了沒回過神來?”冉清音複又輕淺笑道,“以為我是那裏麵的主角,把人當成替身?分不清誰是誰?”


    她不再站在前麵,轉過身拉著蕭默然的手繼續往前走,蕭默然不反抗這樣的親近讓她心裏的雀躍又增添了一分。


    “我知道你是誰,我對你好不是因為這身體是我姐姐的,我隻是想對你好,是你,明白麽?”冉清音的話溫柔而認真,非但沒有被晚風吹散,反而更加清晰的傳入蕭默然的耳中。


    “我知道這樣說對於我姐姐很不公平,但是我必須承認,我對你的好不是因為對她愧疚,更不是因為這身體原本是她的,隻是因為你而已。”冉清音不顧蕭默然聽完後的沉默,仍舊在說著自己的想法。


    冉清音從來不是會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別人的人,除了認識多年的慕以涵之外,沒有人可以知道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可是她現在想把自己的所想都告訴蕭默然,她不知道蕭默然身上怎麽會有這種力量,明明一句話都不說,甚至散發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淡漠,可就是讓自己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訴蕭默然。不想讓蕭默然認為自己對她好是因為對姐姐的愧疚,她的所作所為都隻是因為這身體裏的靈魂。


    “我這麽說,你明白了麽?嗯?公主殿下?”冉清音轉過頭問道,眼裏忽又泛起了戲謔,“不過如果你喜歡‘姐姐’這個稱呼,我也可以這麽叫你,隻是你要清楚,我麵對的是你,不是她。”


    夜晚似乎是一個很容易打動人的時刻,也或許是因為沒有白天忙碌從而卸下白天裏的偽裝時,連帶著將那封鎖住心髒的層層冰霜都卸下了些許。不過蕭默然認為,那應該是被冉清音溫暖而柔和的話語消融而去的,讓自己感覺到溫暖的是身旁這個女子,與時刻無關,不管她什麽時候說這些話,都是自己想聽到的答案。


    “嗯。”蕭默然淡淡的回答,唇邊卻不自覺的勾起淺淺的笑,整個人看起來便更加溫和了些。


    “蕭默然,你居然會笑?我以為你打算一輩子麵癱下去。”冉清音眼尖地看到蕭默然的笑容,隨口便打趣了一句,怎知那笑容竟如同曇花一現般瞬間消失了。


    “你怎麽又不笑了?你笑起來很好看,以後多笑笑嘛。”撒嬌般的語氣讓冉清音顯得沒有在洛駿暉麵前那麽清冷,也不像蕭默然這幾天接觸到的嚴肅和輕挑,看樣子,冉清音有很多麵,這一麵卻也不突兀,讓蕭默然覺得此刻的她真的像極了一個妹妹。


    “好。”蕭默然禁不住她的撒嬌,又勾起唇角笑著,眼裏的淡漠隨著她頻繁的笑意化開了少許。


    她從來沒有刻意控製過自己情緒的流露,隻是她已經習慣了從來沒有任何情緒強烈得能夠表現在麵龐上。她早在很小的時候就有預感,自己也許一輩子都要過著那般規矩的生活,沒有任何事能讓她想要去了解,沒有任何人能夠讓她產生傾訴的*,更沒有人能讓她覺得輕鬆自然。


    來到這個時代是一個意外,遇到冉清音也是一個意外,而自己因為這個意外而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蕭默然知道,自己喜歡和冉清音相處,也期待著能夠與她繼續相處。


    “所以你現在想讓我叫你‘姐姐’,還是‘公主殿下’呢?”冉清音看著不遠處自家別墅窗口亮起的燈光,故作疑惑的問。


    “叫名字,在別人麵前叫‘姐姐’,還有,我已經不是公主了。”蕭默然輕聲應道,在這個時代,她的身份是冉清音的姐姐,不再是那個看似至高無上卻無力救國於危難的公主殿下。她要完全舍棄曾經的身份,不讓冉清音失望。


    “可是我覺得‘公主殿下’很好聽怎麽辦?”冉清音鬆開蕭默然的手,往包裏掏出大門鑰匙,把鑰匙環套在食指上搖晃著,挑眉問著蕭默然。


    “你隨意。”蕭默然伸手拿過鑰匙開門,不再去跟她討論稱呼這個問題。她前世討厭這個身份是有原因的,因為不能為父皇分憂,不能守護國土,撇開這些之外對這個身份倒不是十分排斥,所以冉清音如果私底下要這麽叫自己,也並非不可以。


    冉清音跟著她進門換鞋,小心翼翼看了一樓陳姨陳叔的房間一眼,燈還亮著,那自己得小聲一些,這才輕聲說道,“那好,那就單日叫‘姐姐’,雙日叫‘公主殿下’,生你氣的時候叫名字。”


    蕭默然沒有回答,換了鞋直接往樓上走,冉清音看她不說話也跟在後麵,不過隻是二樓而已,冉清音卻又將自己的手塞進她的手中。蕭默然沒有掙脫,任由她的手與自己的交握,平時從一樓走回房間不過幾步路的路程,今天讓蕭默然感覺忽然變得很遠,距離似乎因為冉清音的拇指摩挲著自己手背而拉長了許多。


    溫暖得有些發癢的感覺從手背被摩挲的那處開始蔓延,直到站在自己房門前蕭默然才反應過來,她居然一路上都不排斥冉清音的觸碰。雖說不排斥,但也不喜歡,隻是覺得很自然,冉清音要握自己的手,自己便讓她握了,剛才上樓來又是如此,自己又是自然得仿佛已經跟她觸碰了許多次一般。


    “哢嚓”一隻手越過自己身前把房門打開,手中的充實感還在,仍舊沒有拿開。


    “別想了,我開玩笑的,叫你名字就好,偶爾叫‘姐姐’吧,現在感覺叫起來還挺不錯的。”冉清音笑著說道,這才把手從她手中抽出,“早點睡,晚安。”


    蕭默然聞言一愣,原來冉清音以為自己在想的是稱呼的問題,聽著身後清晰的冉清音的腳步聲往隔壁房間走去,她才輕聲回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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