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扶鬆陵?”


    好不容易渡過若川,闖過金木崖的沈笑舟看著麵前這個小山洞,目瞪口呆。


    不管是扶鬆陵這個名字,還是凶獸遍地的千海林,有小弱水之稱的若川,以及金木之氣過旺的金木崖,都讓沈笑舟對最後這個遺跡抱有很大的期望。


    然而,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樓宴一如既往麵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林興福則對沈笑舟這種以貌取“人”的態度表示出極大不滿。


    “陳道友,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林興福皺著眉頭,神情嚴肅,“扶鬆陵這種狀況,隻能證明先祖深諳低調之道。這正是我家先祖的高明之處。”


    沈笑舟點頭,“好好好。你家先祖低調,你家先祖高明。我隻想說,我們能進去了嗎?”


    這都已經在洞外站了快一個時辰了。


    林興福看了看豔陽高照的天空,從袖子裏掏出一隻小小的黃銅羅盤。


    羅盤指針搖搖晃晃一直停不下來,林興福擺弄了一下羅盤,說道:“還要再等一下。”


    沈笑舟索性站到樓宴身邊繼續等著。


    自從看到樓宴那個勉強能算笑的笑之後,沈笑舟就有些不好意思找他瞎扯。站在樓宴身邊,沈笑舟糾結了許久,終於決定找個話題繼續煩他。


    “我說——”


    “可以了。”


    沈笑舟剛張開嘴,林興福突然收了羅盤喊道,與此同時,他率先走進洞府。


    看著抬步就走的樓宴,沈笑舟掃興地跟了上去。


    洞口狹小,三人隻能貓著腰進去。但一入洞之後,立刻寬敞起來,石壁上嵌的熒光石散發著柔和的白光,將洞府照得光明透亮。


    林興福走得很慢,他一會兒敲敲石壁,一會兒聽聽聲音。走到岔路口的時候,更是猶豫很久。


    不知道是因為林興福是洞府主人的後嗣,還是其他原因,洞府中並無任何危險。


    無所事事的沈笑舟隻能學著林興福的樣子,隨手拍拍石壁。


    “哢嚓。”


    空蕩而寂靜的洞府將一點點細微聲音都百倍放大。


    沈笑舟抬手,表情無辜,“我隻是隨便拍了拍而已。”


    站在遠處的林興福三步並作兩步跑過來,路過沈笑舟的時候,神色複雜得看了她一眼。


    狗屎運。


    沈笑舟將位子讓給林興福,退到樓宴身邊。


    “欸,你說。這洞府裏會有什麽呢?”沈笑舟一邊看林興福再次掏出小羅盤,一邊朝著樓宴問到。


    樓宴的反應完全在沈笑舟意料之中。她也不氣餒,繼續自說自話,“說起來,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麽——”


    “好了。”林興福在那兒擺弄了一會兒,剛才被沈笑舟拍到的那塊石頭便化成齏粉飄了下來。以這塊石頭為圓心,周圍的石壁一圈一圈消失。


    沈笑舟第一眼看的不是露出真容的洞府,而是又一次打斷她說話的林興福,第二次了,事不過三。


    同樣是林興福打頭,沈笑舟跟在後麵進了新出來的洞府。


    洞府裏十分樸素。除了一張石床和坐在床上的一具骷髏就再無他物。


    這具骷髏盤腿坐在石床上,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裸.露在外的白骨像玉一樣質地溫潤而有光澤。


    能將骨骼修煉到玉化的修士,怎麽會連一件像樣的法衣都穿不起。沈笑舟略帶疑惑。


    林興福看到骷髏十分激動,他幾步跨到骷髏麵前,伸手從那堆破衣料裏掏來掏去,絲毫不顧忌因為他的舉動,骷髏顯得更加狼狽淒慘了。


    找到了!林興福指尖摸到一個硬硬的小圓環,他興奮地想要將這個小圓環拿出來。


    然而,就在此時,一隻冰冷的手忽然猛地抓在他的手腕上。


    “啊!”林興福忍不住尖叫起來。斷了斷了,他的手腕要斷了!


    早在林興福臉上不自覺流露出興奮之色的時候,沈笑舟就因為心中突然起來的忌憚而後退了兩步。


    果然!


    眼前白影一晃,看到白骨緊捏著林興福手腕的時候,沈笑舟心中有種不出所料的感覺。


    從進了這個洞府開始,她就有被窺伺的感覺。


    樓宴反應更快,早在白骨移動之前,他就抽劍一劈。然而白骨周身的瑩瑩光亮一閃,威力非凡足以削平一座山頭的一劍就如同堅冰遇上沸水一樣消失了


    “前輩饒命!前輩饒命!”林興福疼得臉色煞白,恨不得跪地求饒。


    “老夫可以饒過你。但你壞我衣服,該怎麽說?”骷髏嘴一張一合,低沉的聲音在洞府中響起。


    林興福哆哆嗦嗦說:“隻要前輩願意放過我。我願意十倍,不,百倍賠償。”


    沈笑舟拉著想要上前救下林興福的樓宴,暗示到:先等等。她一邊戒備,一邊想:林興福腦袋被驢踢了吧,居然想出賠衣服這個破法子。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白骨骷髏居然同意了。


    林興福一手被白骨骷髏抓著,隻能用一隻手從儲物袋裏掏法衣。


    十件。


    三十件。


    六十件。


    林興福還想繼續拿,手卻僵住了。他哭喪著臉,“前、前輩。衣服沒了,我能不能用其他東西抵上。”


    白骨骷髏用另一隻手上幾根細長的骨頭摸了摸下巴,“老夫看你儲物袋裏的盈虛礦不錯。不如你就把盈虛礦給老夫。”


    “前輩。”林興福帶著哭腔。盈虛礦能和這幾件法衣相比嗎?他儲物袋裏嬰兒拳頭大小的一塊盈虛礦,換來的法衣能堆滿整個洞府。


    “恩。你不願意?”白骨骷髏沉了聲音。


    林興福嘶了一聲,連忙喊道:“不不不。我願意我願意。前輩饒命!”


    “那就快把盈虛礦拿來!”白骨骷髏不耐煩地說。


    林興福滿臉肉痛地從儲物袋裏拿出盈虛礦。他將盈虛礦握在手上,不舍得給白骨骷髏。


    “給老夫拿來!”白骨骷髏動作敏捷地伸手一搶,盈虛礦就到了他手上。下一秒,石床上的衣服連通盈虛礦全都不見了。


    白骨骷髏已經鬆了手,站在一旁神情沮喪的林興福抹了把臉,小心翼翼地說:“前輩,我可以走了嗎?”


    他娘的,早知道洞府裏還有個這麽厲害的骷髏,他就不來了。


    白骨骷髏慢條斯理地說:“老夫允許你走了嗎?”


    “前輩!”林興福忍不住拔高了聲音,“我已經把您的損失都賠給您了。”


    “那邊的小子,別急著拔劍。等你再練個幾百年,才有資格在老夫麵前動刀動槍。還有另一個小......恩,小夥子,把你身上的小玩意兒藏好了。”


    樓宴剛打算揮劍,一陣柔和但強勢的白光就將他的右手和劍都禁錮起來。感受到自己的無能為力,樓宴更加冰冷。


    之前臉上還隱約帶著笑意的沈笑舟,聽到白骨骷髏的話,臉都僵了。她暗自將掌心的銀針收了回去。


    這具骷髏的修為真的太高了。按她估計,比起金丹期最少也要高三個等級,也就是化神以上了。


    “前輩,你要怎樣才能放我走。”林興福見自己重金請來的兩位保鏢也無能為力,隻能再度懇求這位前輩高抬貴手。


    “先別急。”白骨骷髏習慣性得想去捋自己的胡子,突然想起胡子都已經沒了,便改道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前輩您說,晚輩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林興福立馬出口保證。


    “你從哪兒知道老夫的洞府的?”白骨骷髏兩個空洞洞的眼窩盯著林興福問道。


    林興福心裏頓時咯噔了一下。這羅盤是他殺了人搶來的,那瘦猴兒一直說這是他祖上傳下來的。萬一他絕了人家的嗣怎麽辦?


    “怎麽,很難說?!”白骨骷髏聲音裏帶著不滿。


    “沒沒沒。”林興福在白骨骷髏的威壓下一抖,立刻說:“我是照著一個羅盤找來的。這羅盤是一個叫裴有才的中年人賣給我的。”


    “裴有才?”白骨骷髏重複了一聲。


    “對對對。就是他。他說這是他祖上傳下來的寶貝。我用了一件玄級上品的法器和他換來的。”林興福越編越順暢。


    見白骨骷髏一直在沉思,林興福再次試探性地問道:“前輩,我能走了嗎?”


    白骨骷髏不耐煩地說:“把你的儲物袋交出來就能走了。”


    這這這!林興福心有不甘,他的儲物袋裏有好多他收集的寶貝。交出來,就要和這些寶貝說再見了;不交出來,他就要沒命了。林興福一咬牙,到底是命重要。寶貝沒了還能再找,命沒了可就沒地方找了。


    他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儲物袋,將它輕輕放在石床上。


    “前輩,我將儲物袋放這兒了。您看,我是不是可以——”


    “滾滾滾。”白骨骷髏手一揮,林興福便像個球一樣滾了出去。


    沈笑舟來不及去計較林興福過河拆橋的行為。她瞟了一樣渾身冰冷的樓宴,試探道:“前輩,那我們兩個呢?”


    白骨骷髏已經將林興福的儲物袋掃了一遍,他看了看樓宴和沈笑舟的行頭,期待地說:“你們兩個也一樣,留下儲物袋就可以走了。”


    沈笑舟毫不猶豫扯下腰間的儲物袋扔到石床上,然後看著樓宴。


    樓宴看了看沈笑舟扔下去的儲物袋,同樣解下腰間的儲物袋扔到石床上。


    “前輩,告辭。”沈笑舟掐了一把樓宴的左手腕,拉著不甘心的他向白骨骷髏行了個禮。


    直起身的一瞬間,一朵深紫色異火如同箭一樣從沈笑舟口中射向白骨骷髏。


    “走!”


    兩人配合默契,幾乎是在異火出現的同時,樓宴就猛地化身為劍,帶著沈笑舟迅速離開。


    以樓宴的速度,一瞬間就追上了先逃的林興福。沈笑舟一見林興福,手指一動,一道銀光朝他刺去。


    “鐺!”樓宴劍光一閃,那枚銀針就被劈成兩半。


    原本得意洋洋的沈笑舟突然變了臉,怒視樓宴,“你幹什麽!”


    樓宴不答話,隻是繼續提速。


    錯過了剛才那個機會,沈笑舟就失去了林興福的蹤跡。她此刻心裏全是火,見樓宴不回話,她也一言不發。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兩人已經出了九螺山,落在一片沙地上。


    樓宴放下沈笑舟,也不說什麽,一個人順著沙地往北走。


    沈笑舟又氣又怒,這怒氣裏還夾雜著一點她自己也不曾察覺的委屈。林興福膽敢過河拆橋,她報複回去怎麽了?從小到大,除了一個她暫時無能為力的綺柳真君,她就從來沒讓自己受過這種窩囊氣。連剛才修為那麽高,仿若淵海的那堆死骨頭,她都敢最後放冷箭,陰他一把。


    她轉身就走,毫不猶豫和樓宴分道揚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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