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欣晏雖然已經派人去接觸過了韓元良,也帶回了韓元良的回複,但他自己並不知道韓元良的長相。


    看到對方居然還有膽子朝自己走過來,齊欣晏怒火攻心。自他附身以來,已經過去兩個多月了,這些天他一直待在宮裏,見到的唯一一個正常女人就是高淩玥。高淩玥雖然是個瘋子,但是不可否認,她身材雖然高挑,但是纖濃有度,相貌昳麗,既有女子柔媚一麵,又有英氣一麵,就算是在上一世,也是他難得一見的美人。那雙狹長鳳眼,雖然時常陰雲密布,但是笑起來時卻如同天光破雲,雨後初霽,美豔不可方物。


    更何況,雖然嘴上不說,但是齊欣晏對這個女皇帝有幾分同病相憐的好感。不曾做過那個位子的人,是不會懂坐上之後的孤寂。


    他原以為這個世界的女人大概都像高淩玥那樣,然而沒想到現實比他想的更加荒誕。


    這樣的色中餓鬼,別說是女人,就是男人他也沒有好感。高淩玥怎麽回事,這樣的人是怎麽放進宮裏來的?


    褐衣女人走到齊欣晏麵前,雙眼一眨不眨看著齊欣晏。


    “微臣韓元良參加鳳後殿下。”韓元良跪在齊欣晏腳邊行禮,視線卻企圖穿透他的衣服。


    齊欣晏恨不得一腳踹在這個人臉上,但是想到自己還需要她的兵權,強忍惡心,忍辱負重地說:“韓卿家快快請起。”


    他特地在韓卿家三個字上重讀了一下,意在提醒對方注意自己的身份。然而,韓元良絲毫不顧忌齊欣晏的提醒。


    她從地上起來,絲毫不將齊欣晏的厭惡放在心上,故意靠近齊欣晏,沙啞著聲音說道:“殿下,您想要臣的效忠是不是?”韓元良抬起雙目,目光熾烈地看著齊欣晏,似乎想要將對方拆吃入腹一樣繼續說道:“隻要您跟了我,微臣自然願意為您出生入死。”


    她說著,似乎想到了那個場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滾!”


    齊欣晏氣得怒火萬丈,麵對這樣的羞辱,他哪裏還能為著或有或無的七萬兵權忍下去。齊欣晏一腳揣在韓元良身上,將他踹到在地,破口罵道:“給朕拖出去斬了!推出午門斬首!”


    話一出口,見到倒在地上的韓元良吃驚的表情,他才發現自己一時口快,竟又忘了自己已經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了。齊欣晏又怒又為這個事實悲哀,狠狠踹了韓元良幾腳,轉身急急忙忙回宮了。


    “哈哈哈哈,韓元良真的這麽說了嗎?”元熙帝大笑著,眉眼張揚,鳳眼微翕,握在手中的茶也撒在了褲子上。


    鬆鶴衛首領被元熙帝難得一見的大笑嚇了一跳。無論如何她都想不出來,齊鳳君被韓元良調戲為何能惹得元熙帝這般開懷大笑。她心裏暗自疑惑,麵上保持沉默冷肅,“是的,韓元良確實是這樣說的。齊鳳君氣急,連踹韓元良幾腳後離去。”


    元熙帝的笑聲忽然戛然而止,臉色陰沉,冷聲說道,“韓元良的狗膽越來越大了!”


    鬆鶴衛首領不動聲色的將腦袋垂得更低,不敢接話。


    元熙帝並未關心鬆鶴衛首領的反應。她自顧自說道:“仗著當初投誠孤的功勞,這幾年越來越不把孤放在眼裏了。哼!”元熙帝勾了勾唇,牽起一個涼薄的弧度,一雙狹長的鳳眸閃過狠辣的光。


    是夜,天色昏沉,齊欣晏提著筆站在書案前奮筆疾書,以此發泄自己心中的不忿。忽然,門外傳來女侍的通報聲,“參見陛下。”


    高淩玥來了?齊欣晏心中暗想,手上動作不停。


    元熙帝走進房間,一眼便看到齊欣晏不善的臉色。她走近書案,站在一邊看他寫的字。


    “龍遊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元熙帝看字的本領不高,但也看得出這幾個字中的孤高傲然。這幅字寫到最後筆畫越加狂放,似乎要借此發泄主人心中的憤懣。她再看地上,齊欣晏腳邊已經扔滿了被揉成團的宣紙。


    元熙帝原本是想來嘲笑齊欣晏的,這時候心裏卻忽然一動,想到鬆鶴衛首領報告的那句話“給朕拖出去斬了!推出午門斬首!”,這個人也曾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言即可定人生死,誰能料到有一天會淪落到這種地步。元熙帝頓時生出意興闌珊之感,命運弄人,如果她沒有坐上這個皇位,大概也會有遭人侮辱,卻無能為力的時候。


    嗬,怎麽會呢?元熙帝情不自禁搖了搖頭,臉上流露出桀驁乖張的神色,不管如何她都會坐上這個位子。


    她彎腰撿起腳邊的一個紙團,攤開紙團,試圖撫平皺紋。紙上寫著“今朝我欲乘風去,大展雄才高萬仞。橫掃天下邪與惡,一瀉君子千古恨。”


    元熙帝照著紙上的詩慢慢念了出來。齊欣晏冷著臉站在一旁,等著念完之後元熙帝的嘲笑。


    誰料,元熙帝念完之後,卻開口說:“孤為你報仇好不好?”


    齊欣晏轉過身來,直視元熙帝的眼睛。這雙常常陰沉著的雙眸,此刻卻帶著溫和的體恤之意。


    齊欣晏冷笑一聲,試探著說:“那就把她推出午門斬首,不,五馬分屍。”


    “不行。”


    齊欣晏轉過身去,繼續寫字。他就知道。


    元熙帝此刻內心格外柔軟,她難得放柔了聲音說道:“五馬分屍怎麽夠,至少也得是淩遲。還要株連九族才行。”


    “陛下真是心狠手辣,對著這樣一位忠臣也是說殺就殺。”齊欣晏筆下一頓,然後聲音冷漠地說。他下意識忽略了,聽到這話時,心裏的那一絲舒坦。


    “隻怪他不長眼羞辱了孤的鳳君。”元熙帝打算殺韓元良的理由自然不隻是因為這個。


    “陛下做主就好。”齊欣晏聲音雖還是冷著,但是筆下的字開始收斂了許多。


    --------------------------------------


    元熙帝衝冠一怒為紅顏,將駐邊將軍韓元良淩遲處死,同時株連九族。一些人覺得這是鳳後齊欣晏複寵的信號;另一群老奸巨猾的人物,卻看明白了這背後的博弈。


    陛下這是已經將所有兵權都收歸所有了。排除異己的手段越來越狠辣,這樣下去,如果自家礙了陛下的眼,有朝一日也許也會落得這麽個下場。


    元熙帝自然知道這回更多的人將更加畏懼自己,但是這正是她的目的。她從來就沒想過做一個名流千古,百世流芳的明君。做暴君,豈不比明君痛快許多?


    自從那夜去了齊欣晏的永安宮後,元熙帝最近常常會去永安宮坐坐。


    齊欣晏因為接觸不到兵權,最近正在考慮修改方案,總之一定要將扳倒高淩玥。堂堂帝王,怎能淪為他人後宮妃嬪?


    齊欣晏其實也有點鑽牛角尖,他不願屈居人下,但他完全可以憑著手上的人假死遁出皇宮,但他因為長期帝王的身份,下意識忽略了這個想法,而是想要重新掌權。


    一方麵,齊欣晏要重頭再來,扳倒高淩玥,一方麵他還要應付最近常來的高淩玥,這讓他有些心煩氣躁。


    “高淩玥,你最近到底怎麽回事?”齊欣晏終於忍不住質問出來。


    元熙帝平和地看著齊欣晏,“無事。”


    她隻是忽然想到這個人曾經和自己一樣是個皇帝。


    不曾坐上過龍椅的人,無法理解高處的孤寂。在某些時候,元熙帝反倒將齊欣晏當做了有著相同經曆的同伴。雖然明知對方來自男尊世界,但還是不自覺對他產生了一兩分的憐惜


    這種憐惜,紮根在兩人相差懸殊的力量上。對於元熙帝來說,齊欣晏這些日子的行為她其實都了如指掌。因為先天力量的不對等,齊欣晏的所作所為根本不能動搖她半分根基。當然,一旦她發現齊欣晏會威脅到自己,這份淺淡的憐惜自然會消失的一幹二淨。


    齊欣晏雖然不知道元熙帝的想法,但是明顯感覺到她最近在自己麵前性子好了許多,至少再沒像一開始那樣翻臉比翻書還快——上一秒還是笑著,下一秒就沉下臉,眼神陰冷。


    曾經深得元熙帝信任的韓元良之死,對眾人影響很大。沒有了兵權,京中禁衛軍首領又是元熙帝的死忠。這群人最後隻能想出一個法子,那就是刺殺元熙帝。在元熙帝死後,過繼宗室子弟,由鳳後齊欣晏撫養。


    然後,齊欣晏卻遲遲不肯動手。他不肯動手,並非是因為不忍見到高淩玥死,而是因為他發現一旦高淩玥死,他也無法實現自己想要的結果。


    他不是高淩玥,沒有那麽多時間,能夠用手下的鬆鶴衛一點點鯨吞蠶食各方勢力,最終鬥倒其他皇女,登上皇位。高淩玥一旦重傷不愈,他隻會被朝堂上這些大臣架空,淪為傀儡。再加上,他發現齊丞相似乎也有異心。


    更何況,他心中隱隱有個猜測——自己當初那些虛虛實實布下的*陣也許根本沒有攔住高淩玥的鬆鶴衛。他總覺得高淩玥既然敢不顧眾臣心思,大開殺戒,背後一定有極深的依仗。


    齊欣晏想要暫時拖著一日是一日,等到自己能夠收服更多的人,想出個好辦法的時候再動手。其他人卻等不了那麽久。


    元熙帝之前因為無聊,故意放縱齊欣晏這些動作,想要培養出一個敵人來和自己相鬥。因此,她雖然對帝國掌控力驚人,但還是裝作對這些行為一無所知的樣子。


    然而她的故意放縱,卻給了其他人一種錯誤的感知。她們相信齊家暗衛的厲害,認為元熙帝的鬆鶴衛不過如此。共商大事的這群人中,也有小心謹慎的,一直在提醒大家不要小看元熙帝和她手中的鬆鶴衛,然而大多數人卻被勝利前景衝昏頭腦,盲目自信。在見到齊欣晏遲遲不肯行動之後,終於按捺不住,決定跳過齊欣晏,自己采取行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轉世去修魔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二月酒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二月酒並收藏轉世去修魔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