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大雨接連下了一天一夜,蘭城的許多街道都被水淹了。


    楚廣玉沉陰著臉把車開往郊區,快入山的時候,才看見前方的路上倒了一顆大樹,幾乎將去路全部擋住了。他此時心情煩躁,轉動方向盤想要掉轉車頭離開,沒想到這時後方一個拐彎處一個大貨車快速開了過來,對方刺目的遠光燈透過車窗讓他什麽也看不見了,耳邊猛然傳來車身被劇烈撞擊、以及輪胎被強行推出路麵時發出的巨大而刺耳的聲音,身上傳來劇痛,他緊接著便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醒過來,身上已經痛得麻木了,什麽也感覺不到,隻有臉上還能感覺到豆大的雨點打在上麵的感覺。


    他勉強睜開一點眼縫,眼睛仿佛還因為之前遠光燈的直射造成的暴盲,眼前隻有一片慘白的燈光。


    這時,一個人影進入了這片白光中,他緊接著就感覺到臉上似乎被什麽狠狠地踩住了,堅硬而粗糙的紋理壓得他臉生疼,不過他很快就沒空去關注這些了,因為臉被踩往,他的口鼻幾乎全都被壓進了路麵的水窪,髒水嗆進鼻孔的感覺讓他有些模糊的意識終於清醒了點,隨即劇烈地嗆咳了起來。


    “沒想到那麽風光的楚大少也有這麽狼狽的時候,真是可憐啊。”一個男人的嗓音混合著雨水擊打的聲音從頭頂傳過來。


    楚廣玉渾身已經沒什麽力氣了,麻木的,仿佛身體已經與他分離,即使口鼻被髒水嗆咳個不停,胸膛也隻是輕微地起伏,腦中混沌一片。


    他感覺到那個男人投向自己的黑影正在逐漸擴大,他用力地喘著氣,勉強睜著眼卻看不清對方的臉。直到對方在他耳朵上方不遠的地方再次開口,聲音裏帶著濃濃的得意和笑意,“真是可憐的人……可惜你不能再活著了。”


    楚廣玉極力睜眼去看麵前背光的黑影,但即使看不見對方的臉,他也從這個聲音裏聽出來,對方正是今天被楚父帶回家,傳說中那個真正的楚家大少爺,高浩……不,不對,他現在已經改名叫楚浩了!


    “楚!浩!你是楚浩!”楚廣玉用力咬著發僵的牙齦,聲音卻因為沒有力氣而低得幾乎聽不見。他想到自己落到現在這個悲慘境界,全都賴這位新任楚大少所賜!一時心中充斥著無邊的恨意與暴|虐,如果不是這個人,如果不是這個人突然冒出來,他怎麽會落到現在什麽都不是、什麽也沒有的地步!


    楚廣玉恨得雙眼幾欲滴血,然而他現在什麽也不能做!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似乎已經被撞爛了,連一絲力氣也使不出來。但對方心中的得意仿佛壓都壓不住,一把掐住他已經進氣多出氣少的喉嚨,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笑著說:“你還不知道吧,爸爸早就知道你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了,不過為了讓我成為真正的楚家大少爺,才留了你這麽久,嗬嗬……不過你現在知道了我們的秘密,就真的必須消失了……那麽,再見了~”


    楚廣玉微微瞪大眼,胸口劇烈起伏,他下意識就想反駁,不可能的,父親不會那麽做!


    但是很快的,所有的辯駁,都在想起父親冷冰冰告訴他,給他定了婚事的話後變得不值一提,這一切明顯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所以,父親……他早就知道這一切,那麽所謂的在醫院抱錯孩子的話,全是蒙騙別人的謊言嗎?!


    ……也對,像楚家這樣的大家族,母親又怎麽可能會去普通醫院生產,身邊服侍的人更不會少,又怎麽會輕易就抱錯了別人的孩子?!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要拿他做犧牲品!就算他不是親生的,他也給父親做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啊!為什麽!他什麽都想不了,隻覺得很恨,恨不能讓所有讓他痛苦的人全部都消失!


    楚浩卻不再給他更多的時間,抓住他的脖子在地麵上拖行了一段時間,隨即楚廣玉就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他隻聽到一聲卟嗵落水聲,就感覺到巨大的水流洶湧地灌進口鼻,死亡,也隨著無情的水流緊緊地籠罩住了他。


    但他卻仿佛還能聽見,楚浩站在岸邊抑製不住的得意大笑,那大笑聲在暴雨和水浪中,變得尖銳,扭曲……


    ……


    第二天,蘭城的天空重新放晴,車道兩旁的草木被雨水澆了一夜,在陽光下顯得更加清脆欲滴。而除了葉片上滑動著的水珠外,昨夜的瓢潑大雨已經在這座城市裏沒有留下多少痕跡了。


    楚浩十分的春風得意,他成為了楚家正牌的嫡長少爺,楚家未來的正牌接班人……而且隨著昨夜楚廣玉出了車禍又落水死去後,那個秘密也永遠不會有人知道了,從此以後沒人再能動搖他的地位,讓他徹底擺脫貧窮寒酸的身份地位,又怎麽會不得意?


    他坐在楚家的大客廳裏,一雙腿蹺起來搭在客廳的茶幾上搖來晃去,自得意滿地環視了一眼裝飾得十分華麗的大客廳。楚家在早年間就已經是本地的名門望族,不過隨著時代的推進,地域已經是最不被在意的限製了,楚家的生意偏布全國許多個行業,在國內是名符其實的大家族企業,旗下許多公司的產品甚至遠銷國外……錢這種東西,在楚家簡直就像磚塊一樣,堆起來用都用不完……


    楚浩正暢想著未來自己在楚家這塊富饒的土地上大展抱負,就看見傭人於媽從後麵走出來,於是對她招了招手,笑著吩咐道:“於媽,我有點口渴了,給我拿瓶酒過來。”


    “酒?少爺想要什麽酒?”正要出門的於媽隻好停住步子,走過來問道。


    楚浩想了想說:“楚廣玉的收藏室裏不是放了很多酒嗎?隨便給我拿瓶好點的吧。”


    楚廣玉是於媽從小看著長大的,聽了他這話,臉色淡淡的,“可是這是廣玉少爺的收藏,他一向不喜歡別人碰他的東西,我得問過他才行。”


    楚浩想說沒必要了,他永遠不會回答你了……還好他及時想起楚廣玉的事還沒人知道,於是打住了這句話,換了副口吻對她說道:“於媽,你這態度可就不對了,爸爸讓他嫁人,他早晚得離開楚家,這些酒他又帶不走,那個司臣家裏可不一定有這麽大的收藏室空出來給他放東西……到時候這些東西還不是要留在家裏?我提前喝一瓶又怎麽了?”


    於媽微微皺眉,她覺得這個新少爺的話實在有些過了,雖然當年在醫院抱錯孩子導致他在外麵受了很多苦處,但是廣玉少爺也是無辜的啊,他現在突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一下子什麽都沒有了,還得被逼著嫁人,他那個高傲的脾氣,怎麽能忍受得了?


    楚浩見她仍然不動,有些動怒,正要怒斥她時,忽然聽到門外傳來聲音,兩人同時轉過頭去,就看見他們正在爭執的話題對象正含笑走了進來。


    楚廣玉身高一米八零,人長得非常的帥氣,豐神俊朗,麵如冠玉,一身白西裝穿在他身上是最合適不過了,加上他在楚家多年養出來、從內到外滲透而出的屬於豪門大少爺的高傲和貴氣,再配上臉上時常淺含的微笑,就像切割得十分鋒利的鑽石被打上了柔柔的暖光,無論走到哪裏,都是最耀眼奪目的存在。


    於媽立刻眼前一亮,笑著迎了上去,“廣玉少爺回來了?吃過早飯了嗎?”


    “於媽,還沒有呢。”楚廣玉很自然地抬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擁著她一起往裏走,輕笑著說,“於媽給我做點兒?最喜歡吃於媽做的東西了。”


    於媽被他一哄,臉上立刻就笑眯了眼睛,連聲答道:“行行,我這就去給你做,你等著啊。”她說完才看見跟在他身後還有一個男人,身高與楚廣玉相仿,但要高那麽一點,不過一眼就能看出他的身材比楚廣玉要結實有勁得多,臉也生得十分俊朗,不由又問道,“這位是廣玉少爺的朋友?”


    楚廣玉看了他一眼,微微挑眉,笑著說:“他是司臣啊,過來看我的,應該還沒吃早飯吧,讓於媽多做一點一起吃?”他最後兩句話,是跟身後那個男子說的。


    男子,也就是司臣點點頭,“好,謝謝於媽。”


    於媽一聽說他的名字,心裏就是一咯噔,但見兩人似乎相處得很好,她又有些弄不清楚這是怎麽回事了,隻好點著頭滿心疑惑地重新回了廚房。


    如果說於媽隻是疑惑的話,那昨天親手把楚廣玉拖在泥濘的路麵裹了一身髒汙,最後還把他親手扔進水裏淹死的楚浩就是活見了鬼了!


    他明明,明明在親眼見他沉水後,還因為不放心又把人撈起來試探過氣息和脈門,確定人已經死透了才重新扔回水了水裏的啊!


    可是眼前這個人是誰?!是鬼嗎?!


    他心中無法抑製地生起一陣陣恐懼,下意識地去看他腳下的地麵。


    清晨的陽光從外麵斜斜地照射起來,在他白色的西裝上撒上了一層金粉,也在他腳下的地麵投下確確實實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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