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沒有想過,也許有那麽一瞬間你有想到,可最終還是複仇的渴望占了上風。”素嵐眼中盡是掩飾不住的失望,她親手帶大的姑娘,最終還是走上了一條她最不願意看到的路。


    ‘秦若蕖’喉嚨哽得厲害,卻始終不發一言。眼前之人是她這輩子最敬重、最感激,也是最不願意傷害的。


    端王在嶽梁出現的那一刻,她確是沒有想得太多,隻知道這是個天賜良機,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至於秦四娘……天底下彼此無意的夫妻多的是,日子不也照樣過下去了?至少端王此人的品行還是可信的。況且,若他最終會如她所願的話,那必定對秦四娘也是有情的,以秦四娘那隨遇而安的性子,又有端王的憐惜,端王府未必不是一個好去處。


    所以,讓秦四娘進端王府,她的下半生有所依靠,而她亦能順利調查周氏主仆之死所掩藏的內.幕,一舉兩得,她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見她如此表情,素嵐便知自己的話她根本沒有聽進去,頓時又是失望又是難過。


    ‘秦若蕖’微微側過臉去,不敢對上她的視線,嗓音淡淡的也聽不出情緒變化:“如今,端王心悅秦四娘,願意迎娶她為正妃,秦四娘亦心中有他,這不是最好的結局了麽?”


    “這麽說來,你倒是做了件好事了?”開門聲再度響起,下一刻,秦澤苡鐵青著臉出現在屋裏。


    ‘秦若蕖’呼吸一窒,眼神微微閃動著。


    秦澤苡深深地望著她,眼神帶著濃烈得化不開的悲哀與失望:“我那個懂得以誠待人、懂得體諒、懂得珍惜的妹妹哪兒去了?她什麽時候變得、變得如此不擇手段!會為了達到目的而利用、玩弄別人的真心,會不顧身邊人的苦心而一意孤行……”


    “她死了!”‘秦若蕖’打斷他的話,表情冷漠,“她早在十年前就死了,如今不管是在你麵前的我,還是白日裏的秦四娘,都不是你口中那個懂得以誠待人、懂得體諒、懂得珍惜的完美妹妹。你的那個妹妹,死了,與娘親一般,死在了酈陽,死在了刀劍之下。”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語氣愈發的強硬:“秦四娘嫁進端王府是最好的結局,便是你能阻止這一次,可難保沒有下一回,憑這張臉,我就不信沒有達官貴人瞧得上,隻是,下一人會不會有端王那般的品行,會不會再如端王這般情深意重,那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你……”秦澤苡勃然大怒,手掌高高揚起就要扇下去,卻在對上那倔強的眼神時止了動作,再無法打下去。


    ‘秦若蕖’仰著下頜,一動也不動地站著,似乎在等著那巴掌扇落。


    片刻,秦澤苡緩緩地放下了手,身體微微地顫抖著,眼中隱隱可見水光,他背過身去,闔上眼眸深呼吸了幾下,嗓音沙啞:“你愛怎麽樣便怎麽樣吧,我也沒有資格再管你。”


    說罷,大步離開。


    ‘秦若蕖’雙唇闔動,最終仍是沒有出聲挽留。


    素嵐沉默地看著這一幕,也不知多久,沉聲道:“蕖小姐,若你心中還有我,還願再叫我一聲嵐姨,你便發誓,從今往後絕不插手四小姐與端王之事,不做任何有損他們感情之事,若有違背,便叫我不得好死!”


    “嵐姨……”‘秦若蕖’失聲叫了起來,可當她看著對方那平靜卻堅決的神情時,一下子便說不出話來。


    良久,她方啞聲道:“你明知道我視你如母……”


    “可我能賭的也隻有你這份心,蕖小姐,你要做的事我阻止不了,我隻能盡我所能,護我所護,發誓吧,發了誓,再沒人會阻止四小姐與端王,阻止你進京查你要查之事。”素嵐聲音無悲無喜,聽不出有任何起伏,仿佛說的是一件再普通不過之事。


    ‘秦若蕖’低著頭,眼眶微紅,許久之後方抬頭望著她,一字一頓地道:“我發誓,從今往後再不插手端王與秦四娘之事,若違此誓,教、教、教嵐、嵐姨不、不得好……死。”


    略頓了頓,又加了一句:“亦教我永墜阿鼻,永受烈火焚身之苦!”


    素嵐怔了怔,低著頭久久無話。


    卻說秦二娘看著素嵐進了秦若蕖的屋裏,又見秦澤苡站在門外一動也不動,她心中奇怪,隻也不敢再上前。


    約莫過了不到一刻鍾,秦澤苡亦走了進去,她想了想,放輕腳步走過去,隱隱約約聽到裏頭傳出說話聲,她也聽不大清楚,隻模模糊糊地聽到幾個字,什麽‘端王’、‘秦四娘’諸如此類的。


    她心中疑惑更甚,怎的又扯上端王了?什麽時候這對兄妹與端王竟走的這般近了?端王連日來到家中又是為了何事?


    屋內突然傳出掀簾的響聲,她連忙閃到一邊,接著便見秦澤苡滿臉怒色,渾身上下卻像是彌漫著一股挫敗之氣般走了出來。


    她不敢再聽,待再見不到秦澤苡的身影後,亦連忙回了自己的屋裏。


    次日一早醒來,秦若蕖便覺得家中氣氛怪怪的,嵐姨怪怪的,二姐姐怪怪的,青玉怪怪的,甚至連哥哥也是怪怪的。


    她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一時也不知該找何人來問問是怎麽一回事。


    “小姐,公子讓你到廳裏見客。”青玉忽地走進來稟道。


    “是誰來了?”秦若蕖更覺得奇怪,哥哥竟然會讓她去見客?


    “是端王。”


    “陸修琰?”秦若蕖大喜,‘噔噔噔’地提著裙擺便跑了出去。


    秦澤苡平靜地看著歡天喜地地走進來的妹妹,見她直接便跑到陸修琰的跟前,扯著他的袖口揚著一張笑臉嬌聲直喚:“陸修琰……”


    他垂眸,暗地歎了口氣。


    還能再說什麽?這丫頭眼裏隻有端王,連他這個哥哥都忽略了。昨夜的那一個對端王是另懷目的不錯,可眼前這個,怕是真的對端王起了情意。


    陸修琰原本做好了再被冷待的心裏準備,卻想不到會有意外之喜,看著笑得眉目彎彎的心愛姑娘出現眼前,他勉強按下擁她入懷的衝動,柔聲喚:“若蕖。”


    秦澤苡再看不下去這兩人旁若無人的舉止,出聲打斷:“阿蕖,過來!”


    秦若蕖抿了抿嘴唇,依依不舍地鬆開了揪住陸修琰袖口的手,聽話地走到兄長的身邊。


    秦澤苡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唬得她縮了縮脖子,討好地衝他直笑。


    他沒好氣地戳了戳她的額頭,這才望向神情柔和,嘴角含笑的陸修琰。


    “王爺早前所說之話可全是發自內心?”


    陸修琰連忙收起笑容,正色道:“句句真心!”


    “好,我如今亦明明白白地告訴你,秦家女不為妾!”


    “三媒六聘,明媒正娶。”斬釘截鐵的回答。


    秦澤苡定定地望著他,不錯過他臉上每一分表情,仿佛想從中找出一絲謊言的痕跡。


    陸修琰坦然地迎著他的視線,以最大的誠意來顯示他的決心。


    “阿蕖。”正來回在兩人身上看的秦若蕖,忽聽兄長喚自己。


    “嗯?”


    “去後廚取幾盤糕點來。”


    “啊?哦。”相當聽話地轉身出門。


    陸修琰一看便知他是有意支開她,不動聲色地端過茶盞呷了一口,卻見對方從懷中取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紙,緩緩地攤開在他的眼前。


    他順著他的動作掃了一眼紙上內容,臉色當場大變。


    “秦公子,你這是何意?”


    “以防萬一,也是為了給阿蕖多幾分保障。王爺若肯簽下,我便相信你確是真心實意想要迎娶阿蕖為你的妻子,否則,哪怕她再怎麽不樂意,我也必不會容許她與王爺再有半點接觸!”秦澤苡沉著臉道。


    “況且,若是王爺當真做到你所許下的,那這協議書便如同廢紙一張,永遠沒有用得上的時候,王爺又有什麽好怕的?”不緊不慢的語調。


    陸修琰垂著眼簾,少頃,抓起桌上的毫筆,蘸墨、簽字、按下印章,一氣嗬成。


    “如此,公子可放心了?”


    秦澤苡怔了怔,本以為還會費些口舌的,哪想到對方竟是如此幹脆。


    他伸出手去將桌上的那張協議書拿起,望著那蒼勁有力的筆跡,以及那個端王印鑒,心情頓時變得相當複雜。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對她,我永遠也做不到真正的放心。”吹幹紙上墨跡,他緩緩地折好收入懷中,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我明白。”陸修琰頷首。


    他又怎會不知道他對妹妹的那份愛護之心,而在他的姑娘的心裏,也許兄長占的位置比父親還要重,故而,對若蕖的親事,眼前這位身為兄長的,比遠在酈陽的那位父親更能說得上話。


    長兄如父,大抵如此。


    陸修琰還想再說,眼角餘光卻在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時咽下了將要出口的話。


    秦若蕖歡歡喜喜地捧著食盤走了進來,聲音清脆動聽:“哥哥,陸修琰,嵐姨做了許多好吃的,你們看你們看。”


    如同獻寶般將食盤上的糕點放下,一雙翦水明眸不停地眨巴幾下,那得意勁,仿佛親自下廚的是她自己一般。


    陸修琰輕笑出聲,非常給麵子地取過一塊送進口中:“入口軟糯,甜而不膩,甚是美味!”


    當下便見對方笑得眼睛都彎成了兩輪新月。


    秦澤苡隻掃了他們一眼便低下頭去認認真真地品著茶。


    女大不中留啊!不知何時在這丫頭的眼裏便隻見端王不見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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