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妹看到張鐵柱手裏的紙張,麵如土灰,兩眼瞳孔一縮,抖如篩糠,不過這個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張鐵柱身上,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樣。


    張鐵柱走到年紀最大的一個長輩跟前,“李爺爺,我奶不在了,當日的事你最清楚了。”他奶臨終的時候拉著他的手說對不起他,如果不是她硬要把他給留下,他也不會被人罵是個沒爹沒娘的野孩子。


    可張鐵柱知道當初劉二妹說帶著他改嫁其實是嘴上說說的,那天他偷聽到劉二妹和他外婆的說話,劉二妹說她就是想從他奶手裏要點錢。


    李爺爺呼出口濁氣,拿過張鐵柱手裏的紙張,放在最上麵的是一張泛黃的紙條時,“這張是劉二妹當年寫的母子斷絕書。”他的話一出,全場陷入沉默,隨即屋裏屋外響起嗡嗡聲。


    “張鐵柱和劉二妹真的沒有關係。”


    “便是簽了那又如何,劉二妹生下張鐵柱是事實。”


    “黑字白紙寫得清清楚楚,不是母子就不是母子,字據都立了。”


    “……”


    他們一邊說著話,一邊看向劉二妹,沒有一個人懷疑李爺爺說假話。李爺爺是李隊長的爸,當年是衛星村還叫鳳花村時的村長,在衛星村的威望很高,這裏很多人都被李爺爺訓斥過。


    劉二妹好像沒有知覺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紙條,嘴唇咬得緊緊的,她想撲上去搶過來。劉二妹上身前傾,可目光觸及李爺爺另一隻手裏的紙條,猶如一盆冷水從頭潑到腳,身子麻木,像釘在地上似的一動不動。


    “誰知道上麵寫的是不是斷絕關係?”李大海媳婦不甘心地說。


    李麻子瞪眼,大兒媳婦這是瘋了,竟然懷疑起李爺爺,他在眾人目光不善中忐忑說:“二伯,孩子不懂事,您……”


    李爺爺揮手製止他說話,把紙條湊到眼前,大聲念:“我劉二妹今日起不再是張鐵柱的媽,張鐵柱的事我不再過問,我以後的生老病死與他無關,保人李栓子、李二斤,一九五零年九月三日。下麵有劉二妹的手印。”他舉著指頭朝向眾人,眼睛看著李大海媳婦,“你問問劉二妹,她是不是拿了李翠苗的300000寫的字據。”當日劉二妹拿了錢頭也不回的走了。


    屋內外響起抽氣聲,三十萬啊!即便那是舊幣,但一萬舊幣相當於現在的一元,三十萬是三十元啊,在五十年代那可是一筆巨款。不少人看向劉二妹目光火熱,眼裏是都是羨慕和嫉妒。


    “三十萬?”蘇英華小聲的驚呼,陳誌軍想他那個時候就不太用舊幣了,英華應該不知道新舊幣的說法,輕聲地給她解釋。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李爺爺李栓子把念完的這張放到下麵,接著念:“我劉二妹向李翠苗借五元,一九五七年十月二號。”


    “我劉二妹向李翠苗借十元,一九六二年十一月十號。”


    李栓子把紙遞給李隊長,“這三張字據都是是我寫的,你們也來看看。”


    字據是三張,一張關係斷絕書,兩張借據。


    這個年代很少人識字,但紙上的紅手印卻認識的,看過的人紛紛點頭,突然有人大聲“李大海就是五七年結婚的。”


    “對,李大山也是六二年結的婚。”


    全部的人都怔住了。劉二妹在與張家斷絕關係後,還拿著前頭丈夫家的錢貼補現在的家,實在是不要臉,看借據都還在,那肯定是沒有還錢。


    劉二妹還有臉來張家要錢,大夥露出鄙夷的目光,太不要臉了!


    李麻子的臉一下白一下紅,大海大山結婚的時候劉二妹是拿出了錢,他以為是向她娘家要的,怕劉二妹拿出借條就沒多問。早知道是向張家借的,他就是打饑荒也不要那個錢。李大海四人看李麻子的表情就知道這事是真的,跟李麻子一樣,臉漲得通紅,再也說不出話來。


    最後李麻子一家歉也沒道地灰溜溜地走了,倒不是他們不願意道歉,而是張鐵柱不想接受,他揚著拳頭說,“滾,再讓我見到你們,見一次打一次。”


    陳家的人在李麻子一家走後也不再板著臉,他們是來給陳招娣撐腰的,不是來給她結仇的,陳招娣還要在衛星村繼續住著,兩邊鬧僵了不好。陳誌黨掏出香煙分給李隊長他們,“叔,我姐和姐夫他們今後得麻煩你多照顧點。”


    李隊長心想怪不得小陳村近些年越發有出息,會來事的年輕人多了,村裏能不發展起來,想到自己村裏那些個愣頭青,要是有他們一半明事理,今天也不會幹出這樣的蠢事!張鐵柱姓張那也是衛星村的人,何況他還有一半留著他們李家的血,被人唆使幾句就不會辯是非,真真是蠢。李隊長有些嫉妒小陳村的隊長。


    蘇英華見張家隻有陳家人了,問:“愛玲,國棟呢?”他們怕打起來傷到張國棟,就讓陳愛玲在外麵陪著張國棟,不想陳愛玲後來還是偷偷地溜進來。


    “國棟和國梁都在隔壁嫂子家待著。”陳愛玲說,她開始是和張國棟待一起,後來碰上出來找哥哥的張國梁,陳愛玲就讓兄弟倆繼續在隔壁嫂子家玩會。


    原來出事那會張國棟和張國梁在張家隔壁家玩,張國棟想到彈弓沒帶回家拿彈弓,正好聽到有人喊叫說陳招娣和劉二妹打起來了,快去找陳家人過來。他撒腿就往陳家跑。前幾日陳誌軍大婚,陳招娣帶著兩兄弟天天往陳誌軍跑,不知不覺張國棟也識得路了。這也是張國棟去了陳誌軍家而不是陳邦強家的原因。


    不同與陳招娣聽到張國棟獨自一人前往小陳村的後怕,張鐵柱高興地把張國棟架在肩膀上來回走動,嘴裏好兒子好兒子的叫著。張國棟樂的哈哈笑,眼熱的張國梁從陳招娣懷裏跳出來,抱著張鐵柱的腿也要坐高高,被陳誌黨一把架到他的肩膀上,屋內頓時充滿了歡聲笑語。


    陳家一行人過來給陳招娣撐腰,張鐵柱肯定是要留他們這群大小舅子吃飯的。他和陳招娣一商量,家了沒什麽菜,就張鐵柱帶回來的幾斤豬肉,現在去買菜也來不及,都下午兩三點了,等趕去城裏又回來,天都黑了。看到家裏還有小半袋子的白麵,準備包餃子吃。白麵皮、豬肉餡的大餃子是過年過節才吃的到,用來招呼客人也不算丟人。


    陳招娣怕家裏的白麵不夠吃,畢竟十幾個大男人,個個都能吃的很,又出門找鄰居借了白麵。知道要包餃子,陳家一群人興奮起來,嘴上喊著不用麻煩隨便弄點吃的,人卻不用別人吩咐,自發的洗菜的洗菜,剁肉的剁肉,和麵的和麵,忙了起來。陳招娣看著豬肉有些不夠,想了想,咬著牙吩咐張鐵柱把一隻公雞給殺了,張家院子裏養了一隻公雞三隻母雞,母雞留著下蛋,公雞是打算留著過年的時候吃,不過現在也顧不得了,陳家人仗義,他們也不能小氣。雞肉剁碎作餡,剔完肉的雞骨架燉湯到時候可以下餃子。


    大老爺們剁肉和麵有的是力氣,包餃子就有點束手束腳,不是戳破了皮就是漏餡了,看不過的蘇英華、陳招娣、王紅梅和陳愛玲把男人轟了出去。沒有男人的搗亂,放開手腳的四個女人速度一個比一個快。蘇英華是不會包餃子的,在陳招娣的指點下,很快就上手了,到最後包出的餃子有模有樣,跟王紅梅有的一拚。


    外麵的男人已經喝上了。二十個男人分了兩桌坐,除了陳家人,張鐵柱還把李隊長和那幾個長輩請來,他拿出酒,一一給在座的每個人滿上。張家就一張桌子和幾隻碗,不夠的還是問鄰居借的,幸好現在不是飯點,鄰居爽快地答應了。張鐵柱舉起碗,“今天要不是你們,招娣還不曉得受多大的罪,這碗敬你們。”他一口幹完整碗酒,拍桌子叫好聲不斷,其餘的也拿起自己的酒碗喝了起來。


    餃子很多,一鍋裝不下得分好幾鍋煮。這邊蘇英華、王紅梅和陳愛玲包餃子,那邊有傷的陳招娣燒火煮餃子,第一鍋煮好的時候,蘇英華先給眼巴巴瞅著鍋的張國棟和張國梁兩兄弟個盛了一碗,然後把剩下的餃子盛到兩個盆子裏端出去,一桌一盆。餃子個頭很大,一千個餃子全都吃光了,要不是後來看餡不夠加了大白菜、韭菜和雞蛋,餃子還真不夠吃。


    “別鬧!”蘇英華揮開陳誌軍的手嘟囔,又是打架又是包餃子,實在是累,沒精力應付陳誌軍。


    陳誌軍耐著性子哄她,“我不鬧,我給你揉揉肩膀。”一路上媳婦好幾次自己敲打肩膀,若不是人多,他早就幫著按了。


    蘇英華過了半響輕聲地“嗯”了一聲,陳誌軍伸著手在蘇英華手臂和肩膀上使力,開始的時候蘇英華有些吃痛,慢慢地卻覺得舒服,不知不覺發出呻、吟。陳誌軍身子一僵,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向身下流去,他深吸幾口氣,又按了會,聽到蘇英華平緩的呼吸聲,這才住了手。


    陳誌軍再次回到床上的時候全身濕漉漉的,他隨便擦拭幹淨往床上一趟,蘇英華像是有意識似的靠了過來,他雙手把人樓主,在蘇英華睡得紅撲撲的臉上吻了一下,頭挨著頭地閉上眼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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