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你不會不知道我的習慣——我說要做的事,無論如何都會做成。我說不會放過你,你想的應該是怎麽才能讓我心情好一點兒,而不是跑路。”


    宋棠頭埋得很低,別在耳後的劉海散了出來,垂在額頭前,當住了她的上半張臉,隻能看見一張抿得幾乎成一條線的唇,還有蒼白的下巴。


    徐茂輕輕撩開她的劉海,看著她顫個不停的睫毛:“我簡直不明白你為什麽要躲。如果你還是第一次,扭扭捏捏的還情有可原,但我們都這麽熟了……更何況,第一次是你主動來找我的,那時候你多乖啊,我讓你幹什麽,你就算哭,也乖乖的幹了,現在你都不是黃毛丫頭了,怎麽反而比小姑娘還矯情?”


    宋棠從喉頭發出一聲奇怪的嗚咽聲,他皺眉,托起她的下巴,指尖卻摸到一層粘粘的冷汗,再往她衣領裏一探,竟然連內衫都潮了。


    他不由得大怒:“就這麽不願意?”下沉的嘴角忽然又揚起,拍拍她冰冷的臉頰,“陳念遠離婚了,你心裏有了想法,想幹幹淨淨的等著他來找你?”


    她呼吸驀地急促起來,避開他的視線,他卻捏住她下巴把她的臉掰回來,逼著她直視自己:“覺得他會像十年前那樣,趁著我不在,跑來和你說一些理解你的苦衷,仍然喜歡你之類的屁話,然後策劃一場私奔?可惜……”他低頭,嘴唇貼著她的耳廓,輕輕的笑,“小白臉……不,現在不小了,老白臉,行情很不錯,雖然離了婚,但二婚也不遠了。這次又是聽媽媽的話,和富家小姐相的親。棠棠啊,我出國了,你們為什麽沒有在一起呢?他為什麽娶了別的大小姐呢?”


    她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他媽媽……”


    “哈!媽媽!”徐茂笑出聲來,“上大學的時候聽媽媽的話,現在都三十多了,還這麽聽媽媽的話!他是不是還在媽媽懷裏吃奶?棠棠,你真是傻得可愛。”


    “不要再說了……”


    “我也不想說,陳念遠這種奶娃娃,想想就要吐。現在你去洗幹淨,一身黏糊糊的,摸著沒手感,可以洗久一點,順便給你自己醒醒神,知道到底該幹點什麽。我出去散散步,順便瞧瞧老白臉是不是在附近鬼鬼祟祟呢,就像上次那樣,一邊和大小姐談婚論嫁,一邊來和你勾勾搭搭。”


    宋棠下巴被鬆開,她慢慢的拖著綿軟的腿走向浴室,手按在把手上,又聽到他的聲音:“你這次不會再鎖門了吧?”


    她站在洗漱台前照鏡子,下巴隱隱作痛,但皮膚隻是微微發紅,比起上次他闖入時留下的青紫淤痕,根本不算什麽。水汽蒸騰起來,又潮又悶,讓她有些發暈,她草草衝洗過,吹了頭發,走出浴室,徐茂不在房裏,他還沒回來。


    她走到窗前,把窗簾拉開,夜色撲進眼裏,側麵是數棟高樓,萬家燈火輝煌,往左便是她居住的聯排別墅群,再往右凝目遠望,路燈的光和人工湖裏的燈影交相輝映,湖邊繞著一圈獨棟別墅,住戶非富即貴,陳念遠就住在小區最奢華的別墅樓王裏。


    那一夜發生的事太多,多得讓她隔了這麽多年回憶起來,都覺得腦子生疼。


    陳念遠是個穿著幹淨白襯衣,笑容溫暖的人,能滿足大多數少女對夢中情人的幻想,她作為優秀學生代表到大學找他,邀請這位校友回母校與學弟學妹交流,第一次看見他時,竟然害羞得話都說不利索。


    但她在他示好的時候拒絕得很幹脆。陳家是什麽人家,他那位強勢得聞名遐邇的母親眼光有多高,她很清楚。她姓宋,但不是宋楨宋槿,甚至連擅長討好賣乖的宋柔都不如,不拒絕,隻會自取其辱。兩人住在一個小區,她也隻會站在窗口遠遠望向那座美輪美奐的樓王。但即使她退讓成這樣,陳夫人也容不下她。


    她都沒想到,陳夫人都把她坐在徐茂腿上喂他喝酒的照片給他看過了,他還會來找她。他等在院子門口的銀杏樹下,把愕然的她死死摟住:“媽媽逼你,你為什麽不來找我說?陪那個小混混,你不委屈?你是不是傻?”


    正因為她不傻,所以才沒有找他。陳夫人當家做主,他為她出頭,隻會招來陳夫人更狠毒的對付。就在家門口,她害怕孫靜姝受驚,不敢叫,隻用力的推他,小聲說:“學長,就這樣吧。我們不要再見麵了。”


    他卻收緊胳膊,把她死死箍住。她下午才被徐茂折騰過,累得在那張吱嘎作響的舊床上從昏睡到華燈初上,但依然全身發軟,此時再被他這樣用力的摟著,肋骨生疼,呼吸都有些困難,更是使不上勁,不得不昏昏沉沉的倚在他懷裏,聽著他急促的說:“我不在意你陪過他,棠棠,我還是喜歡你,我覺得我這輩子都離不開你了,怎麽辦?”


    她卻隻覺得累,又心慌——孫靜姝房間的燈開了,萬一母親從窗戶看過來怎麽辦?她閉上眼,聲音虛軟,他必須低頭湊近她的嘴才聽清:“但我喜歡徐茂。”


    他明顯不信,冷笑:“你會喜歡他?那沒教養的,到處打架鬥毆,遲早坐牢的混混?”


    “是啊,多爺們。成天讀書考試,我都煩了,和他一起挺自在的。”


    陳念遠終於走了,她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視野才回到家裏,強撐著陪孫靜姝說了會兒話,進自己的臥室時累到連洗澡的精神都沒有,怔怔坐在書桌前,忽然聽見窗邊傳來響動,拉開窗簾一看,徐茂胳膊搭在窗欞上,笑眯眯的看著她:“怎麽,下午我沒讓你爽夠?還要加上個姓陳的,你才滿足得了?”


    她連叫聲都發不出來,眼睜睜的看著他翻進來,把外套一脫,貼身的t恤竟然血跡斑斑,露在外麵的胳膊上一條長長的口子正在往外滲血。


    他心情好的時候沒那麽冷,會嬉皮笑臉說些葷話,欣賞她羞窘得麵紅耳赤的臉,但此時的他雖然也笑著,卻明顯不同了。她回過神想跑,但卻被他掐住脖子按在地上,他的麵容忽然扭曲,猙獰如厲鬼,手指一根根收緊:“你就這麽賤……你就這麽賤……我為了你……我竟然為了你去……”傷口裂開,有血珠落到她唇上,她本就被掐得幾乎窒息,被腥鹹的味道一熏,神智開始模糊,隻隱約聽到他帶著哭腔的聲音,“我他媽的也賤,我居然為了你去……”


    她知道是她幻聽,她親眼看見他在小診所縫針,沒有麻藥,咬著根筷子,還能笑。這樣的人會哭?笑話。


    後來她又醒了,疼醒的。她被摁在床上,身子隨著他激烈的動作晃個不停。她掙紮著想離開,卻挨了他一耳光:“不是沒要夠,要在外麵打野食嗎?跑哪兒去?”


    他走的時候她全身都是傷,卻不敢去醫院。之後很長時間她都不敢睡自己的床,在房裏的沙發將就著休息。他沒有來找她,據說住院了,再後來,國外的親人忽然找來,把他帶走,一時議論紛紛,誰都羨慕他運氣好,時來運轉。她終於從恐懼裏解脫,她隻希望這輩子不再見到他。


    宋棠重新拉上窗戶,盯著房中央的大床看了很久。她也覺得,自己主動送上門給人睡了這麽多次,下午又才和他在床上滾過,現在還在逃避,是有些矯情了。但在自己的臥室裏和他一起,她實在無法冷靜。那一夜的折磨曆曆在目,記憶深處的痛楚似乎回到皮膚上,她蹲了下去,蜷成一團。


    那是無法忍受的疼。


    今天的逃婚行為觸怒了他,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再這麽痛一次。如果真和他結了婚,在這個陰狠的男人手下,她是不是一輩子都要活在暴力的陰影裏?


    至於陳念遠,她十年前沒抱過希望,十年後更不會。徐茂竟然連他都搬出來了,占有欲實在有些變態。還好她工作中接觸的男性大部分是中老年,否則自己有九條命也不夠花的。


    門開了,徐茂聲音淡淡的:“怎麽縮地上去了?”


    宋棠想站起來,但小腿發麻,隻能先撐住地麵。他走過來,伸出胳膊,她不由得仔細看了兩眼,心裏莫名發虛,仿佛那條長長的疤痕還在滲血。


    她順從的去床上躺好,看著他脫衣服,領帶,開司米毛衫,襯衣,下裝。燈光下,他的肌膚隱隱泛著光,一條蛇沿著肩頭往下,繞過他的胳膊,三角形的頭卻枕著一朵豔麗的花。那道疤痕已經被刺青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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