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懷疑的看著宋棠:“真的嗎?可是我覺得阿姨在生氣,好不情願的。”


    現在的孩子,鬼精鬼精的!宋棠眼角餘光覷見徐茂離自己癢癢肉越來越近的手指,驚得汗毛豎起。被逼迫的人通常會有急智,宋棠腦中靈光一閃,立刻說道:“兩個人在一起免不了要吵架呀,但是阿姨生氣是生氣,還是喜歡叔叔的。”


    “阿姨喜歡叔叔,就不應該和叔叔吵架呀。”


    宋棠簡直想奪路而逃了,她怎麽和一個頭腦簡單的小屁孩解釋人與人之間複雜的感情?何況她確實在撒謊。還好老爺子已經尷尬得不行,把小家夥拽到身邊,連連道歉:“對不起,是我沒管教好他。”


    徐茂笑眯眯的說:“小孩子嘛,活潑一點才好。”


    這個小男孩明顯是個自來熟,被誇獎之後笑得更燦爛,又拿些刁鑽古怪的問題去問他們,老人隻能強行帶走他,邊走邊教訓一臉不情願的孫子:“叔叔阿姨在約會,要說悄悄話的!”


    小孩兒聲音越來越遠,但花園安靜,每個字依舊清清楚楚:“哦!那我剛才是不是電燈泡?”


    老人彎腰不知道說了什麽,小家夥抱住他的腿開始撒嬌,然後被老人高高舉起來,放在肩頭,沿著小路走了一截,拐了彎,便再也看不見蹤影。


    宋棠輕輕舒了口氣,往他反方向挪了一點,扭頭想罵他,卻見他目光有些怔怔的,依然盯著那對祖孫離去的方向。


    她滿腔怒火化作了一聲歎息,想了想,問他:“要不你給李爺爺打個電話吧。”


    徐茂嘴唇抿起,緩緩的搖頭。


    她也不想多勸,她隻是一個外人,何必多管閑事,再說李東明不來,她反而覺得很愉快。誰想身邊杵著一個對自己橫挑鼻子豎挑眼的人?


    日頭越來越高,宋棠有些出汗,挽起了襯衫的袖子,又抬頭看了看頭頂的青杏,道:“這麽熱,說不定月底就熟了。”


    徐茂道:“是挺熱的。”


    他情緒明顯低落起來,宋棠有點不忍心,道:“回去看電視消遣一下吧,晚點降溫了我再陪你出來逛。你本來就容易頭疼,萬一中暑,就更難受了。醫生說了不會再給你開鎮痛藥。”


    她扶著他回到輪椅,把他推回病房。


    徐茂在窗邊的沙發坐下,一縷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照進房間,灑下稀疏的光點,他額頭的汗顯得亮晶晶的。宋棠端了水給他,注意到他的汗珠,伸手在他脖子上探了探,訝然:“怎麽出了這麽多汗?是不是中暑了?”


    “沒有。天氣熱得太快,不適應。”他解開衣扣,道,“我去洗個澡。”


    他慢慢的走進淋浴間,打開花灑。久違的熱水從頭頂澆下,順著額頭流進眼裏,模糊了視線。


    浴室門不隔音,電視的聲音傳來。他聽見一個男人冷冷的說:“我沒你這個兒子。”


    被水聲一混,聽起來挺像他爸的聲音,那個男人在無人的時候,也確實和他說過這樣的話。


    隻是,以前是他不想認徐茂這個兒子,現在是,徐茂不想認他這個爸爸。


    頭發已經徹底打濕,他關了水,抹了抹眼睛,伸手拿洗發露,隨意往旁邊一看,微微一怔。宋棠站在淋浴間的玻璃之外,一雙大眼睛定定的看著他。


    她站得穩穩的,已經進來一會兒了。


    “學壞了,不聲不響進來看我洗澡。”徐茂笑了,把門開了一道縫,頭伸出來,目光曖昧,“光看著有什麽意思?進來一起洗?”


    宋棠白了他一眼:“你想多了。浴室這麽滑,你摔了就麻煩了。張醫生反複叮囑我說不能讓你離開我的視線單獨行動。”


    徐茂把門開得更大,招招手:“進來。”


    宋棠無語,忍了忍,按捺著勸道:“徐茂,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還是再靜養靜養比較好……我又不會跑,你遲早可以……”


    徐茂似笑非笑:“你想象力有點豐富啊。我隻是想讓你幫我洗一洗,我動作大一點就要牽著受傷的骨頭,很不方便。”


    宋棠怔了怔,臉唰的紅了。她抿抿嘴,道:“我去換身方便的衣服。”


    “直接脫了進來。你穿什麽都會被打濕,費事幹什麽?再說了,你哪裏我沒看過?還矜持什麽?”


    也對。宋棠把衣服脫掉,走進淋浴間。


    為了方便護理病人,淋浴間修得相當寬大,四麵有扶手,還有一塊木板,方便人坐下洗浴。徐茂說腿酸,徑直坐下,一副等著她從頭到腳伺候的態度。


    宋棠不由得咬牙切齒,卻又沒有法子。傷員聲稱自己不舒服,她怎麽驗證?較真太浪費時間,還是早點解決這樁事的好。她在手心倒了洗發露,揉開,抹到他頭發上。隨著指尖的揉動,沾了水的洗發露化為細膩雪白的泡沫,空氣裏彌漫著濕漉漉的香氣。


    徐茂低著頭方便她替自己清洗,映入眼簾的是她雪白的皮膚,被水汽一熏,格外潤澤剔透。他視線繼續往下,不由得皺起眉,她兩肋的骨頭清晰可見,長長的一條一條棱起,就像白玉被劈出裂紋,美感大失。


    她正在步入女人最絢爛華美的年齡,按理說應該豐潤飽滿如同熟透的水蜜桃。這種枯萎的征兆,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


    他看得太認真,宋棠不由得皺起眉頭:“研究夠了沒有?”


    徐茂道:“這裏比以前長大了。”


    她磨著牙冷笑:“謝謝誇獎。”


    兩人又不說話了,沒有淋浴的水聲,電視劇的聲音益發清晰,有蒼老的男聲怒喝:“畜生!”然後是響亮的耳光聲,靜了不到一秒,一個女人尖叫著哭起來:“爹!您不能這樣!家俊是你的親孫子啊!”


    “這個孽畜!竟然讓那種上不得台麵的女人進我孫家的門!我沒有這樣不孝的孫子!”


    “爺爺!慧心雖然出身不高,但她溫柔賢淑,知書達理……”


    “住口!那女人小門小戶,小家子氣得緊,也配當我孫家長孫媳!”


    徐茂聽得沉下臉,這是什麽破電視劇。


    宋棠也有些尷尬,這劇情怎麽這麽像她自己的處境?隻是徐茂不像那位少爺那樣為了愛人同祖父頂撞。


    她把花灑取下,衝去泡沫,有一堆泡沫順著額頭往下滑,渾濁的水迅速流進了他的眼睛。他猛然一閉眼,她連忙道歉,拿毛巾給他擦:“沒事吧?對不起,我會注意點兒。”


    他用力擦去泡沫,眼眶發紅,宋棠有些心虛,但很快她就察覺到異常。


    洗浴用品都是進口沙龍品牌,無淚配方,就算流進眼睛裏也不會刺激到眼球,他紅什麽眼?宋棠一邊狐疑的打量他,一邊更為小心的把他的頭發衝幹淨,然後起身拿護發素,再坐下的時候,她發現徐茂神情已經恢複如常。


    他睜開了眼睛,也直直的打量她:“你研究我,又研究夠了沒有?結論是不是我又帥了?”


    他嘴角揚起,眼裏卻沒有笑意。


    宋棠歎了口氣,遲疑片刻,道:“徐茂,我知道你想你爺爺了。既然這樣,不如和他好好談談,這樣僵持著,你也不痛快。”


    徐茂移開視線,看著玻璃上的水珠,半晌,說道:“是原則上的問題,我不想讓步,他也堅持他的看法,就算再找他談,也隻能吵起來。”


    宋棠實在好奇得慌:“你能不能說說,到底是什麽原則問題?”


    徐茂看了她一眼,嘴唇越抿越緊。


    這個粗神經的女人,一直分不出他是真的睡熟了,還是僅僅合目養神,昨日半夜她和齊菲聊微信,說了好些幾乎氣死他的話,比如他的示好和調-情肯定出自於熱愛撩妹的習慣,她絕對不會當真,比如她現在心如止水,護士妹妹在替他做檢查的時候偷偷揩油,她一點感覺都沒有。


    她現在警惕性太高,油鹽不進,就像豪豬一樣渾身是刺,和她實話實說,她的回答要麽氣死他,要麽傷心死他。當過大佬的男人尤其好麵子,真被徹底拒絕的話,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像現在這樣死皮賴臉的去纏她。


    還是繼續撩撥她,等她有些離不開自己的時候,再和她攤牌。


    宋棠見他皺著眉,有些失望,低聲道:“不想說也無所謂,我不會窮根究底的打聽你*。”


    徐茂搖搖頭:“我腦子亂,不知道該怎麽說,以後會告訴你的。”


    看來是格外糾結的大事,宋棠更好奇了,忍了忍,假惺惺的擺出善解人意的姿態:“好,你想什麽時候說,就什麽時候說。”


    她演技還是需要提高,眼中的賊光藏都藏不住。徐茂有些想笑,問:“這麽想知道?”


    被拆穿了,宋棠有些訕訕的:“因為……這事情實在詭異。你爺爺那麽關心你,每次醫生過來,他都像盤問一樣仔仔細細的問你的身體情況。他肯定知道你不能激動,到底是多大的事,才讓他連你頭疼都不顧了?”


    徐茂閉上眼睛,感受著她手指塗抹護發素的動作,緩緩道:“我不認為這是多大的事。爺爺這麽生氣,更多的是因為他覺得我不聽指揮,挑戰他的權威。他這麽多年,習慣做主了,一家這麽多人,沒幾個敢多嘴的。”


    宋棠回憶起李東明的臉,這個老人禮貌,從容,溫和,但眼神很冷很硬,不是好相處的人。


    “你這些話如果被他老人家聽見,他肯定又要爆發了。”


    “他會聽見?除非你去找他告狀。”


    “……我沒這麽無聊。”她把唇角的笑意壓下去。聽到徐茂說他祖父的壞話,她心裏其實暗暗的爽。


    “爺爺是對我很好,但是,他認為是為我著想的安排,不是次次都適合我。”


    宋棠理解的點頭:“很多家長都有這個毛病,他們確實是真心替孩子考慮,但沒有尊重孩子想法的概念,隻一昧的要求服從,聽到反對意見就惱羞成怒,特別不講道理。”


    徐茂輕輕歎了口氣。


    宋棠在浴花上倒了沐浴露,搓著泡沫,問:“徐茂,你出國的這些年,是不是過得很辛苦?”


    徐茂有些恍惚,初到國外,完全陌生的環境,他英語基礎來自課本,與人交流都吃力。李家人,除了李東明,沒人接納他,包括他的親生父親。他混久了社會,舉止粗野,優雅的李家人把他當笑話,甚至故意挖坑讓他跳,在一旁看熱鬧。


    其中苦楚,根本不是辛苦能概括的。


    但他一個字都沒和宋棠說。博取同情是陳念遠這樣的貨色愛用的招數,他不屑。他需要她的尊敬,崇拜,依戀,不需要憐憫。


    “還好,爺爺一直替我撐腰,我學東西又快,站穩腳跟並不難。”


    她用力在他背上擦著:“你就嘴硬吧。別人我不知道,李萱這種人,絕對踩過你的。你比我更不愛服軟,她整你肯定整得很凶。”


    徐茂一笑:“她?她那點手段,算了,都不配說是手段,隻是花招而已。現在她在爺爺麵前也隻能討好我。”


    “你爺爺不在呢?”


    “躲著我。你見過她單獨來找我嗎?”


    宋棠也笑了。她繼續給他擦身,但是眼睛閃啊閃的,時不時瞟他,嘴唇抿起又鬆開——隻差在臉上寫“我還有好多問題想問”。


    “等會兒給我按摩一下。”


    她皺起眉:“你得寸進尺了啊。”


    “伺候得好,我就適度滿足你的好奇心。”


    她果然來了興趣:“什麽叫適度滿足?”


    “你問的問題,我選擇性的回答。別瞪我,我心情好的話,也許會多解答幾個。”


    宋棠早就對他這幾年的經曆十分好奇,這個人,幾乎可以用脫胎換骨來形容,而李家內部暗潮洶湧的事,她也有所耳聞。豪門爭鬥一向是八卦的熱門選題,她不能免俗。


    她耐下性子,給他洗得特別認真,把他當成了脆弱又珍貴的文物,仔仔細細的清理,拋光,打蠟。徐茂走出浴室的時候幹幹爽爽,香噴噴的,舒舒服服的上床躺好,腦袋擱在她肚子上,半閉著眼睛享受她的服務。


    伺候文物的手,伺候人也不成問題,徐茂覺得肩頸被她揉得像一團軟泥,幾乎融化在她的掌心。他需要的就是這樣的自在與溫存,什麽從容,優雅,大氣,就像被供在玻璃櫃裏的水晶獎杯,漂亮是漂亮,但卻冷冰冰,硬邦邦的。


    李東明罵得沒錯,他就是在選女人這方麵沒什麽出息,但他要這出息做什麽?


    他眉梢眼角都舒展開來,懶洋洋的樣子,就像壁爐前睡覺的貓。宋棠輕咳一聲:“現在你心情好不好?”


    徐茂“嗯”了一聲。


    “你怎麽這麽快就在李家站穩腳跟的?”


    “……這麽多年的事,我要說多久才說得完?”


    “你概括一下嘛,說最關鍵的。”


    “本事不夠的時候就忍,時機到了再出手,出手要狠,一點情麵都不要留。”


    “就這些?”她十分失望。


    徐茂慢悠悠的說:“你說要概括,我覺得我概括得很好。想聽詳細的?等我出院再講吧。”


    “你出院還早呢!反正每天無聊,就當給我講故事打發時間了不行嗎?”


    “不行。”


    “為什麽啊?”


    他抬起眼皮,自下往上看著她的臉:“我的手段實在高明,你絕對會很崇拜我,尖叫著過來擁抱我,但我肋骨還沒好呢,你一抱我就疼。為了身體,我不能和你講。”


    她狠狠磨牙,冷笑:“是啊,茂哥這麽厲害的人,怎麽不留在國外執掌家業,反而回國從頭開始呢?還得靠聯姻拉關係。”


    徐茂臉色立刻一沉。


    宋棠有些懊惱。她圖痛快,說得太不客氣。


    “你就這樣看我的?覺著我是窩囊廢,被趕走,還在你麵前裝逼?”徐茂坐了起來,冷淡的看著她。


    她心慌,囁嚅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你是不是這個意思,我還是看得出來的。”


    宋棠是真的後悔這樣直接的揭人傷疤,她訥訥道:“對不起,是我不對。其實我也不了解情況,這些也都是從別人那裏聽的……”


    “知道是小道消息你還拿來說事?”


    “對不起……”她被他盯得頭皮發麻,恨不得拿被子裹住腦袋。


    有什麽說什麽,一點話都藏不住,這也太沒心計了。徐茂益發嚴肅:“禍從口出,你已經吃過虧了,還不吸取教訓?”


    她嘴唇顫抖起來,許久才低聲道:“因為……這裏隻有你,我就鬆懈下來了。”


    徐茂立刻心軟了。


    見她抬起手迅速抹了下眼睛,他托起她下巴一看,眼圈都紅了。他不由得捧起她的臉,湊過去在她眼皮上親了親:“在外麵一定要管住嘴。”


    她吸了吸鼻子,點頭。


    他撫著她的臉,凝視著她的眼睛:“我真想留在李氏,沒人能趕我走。董事會那些叔叔姑姑折騰的把戲,對我沒法造成實質性的影響。是我自己不想幹了。”


    宋棠愣了。


    “包括爺爺,我也瞞著的。說實話,我出走的最大原因是他。”


    “你爺爺不是一直給你撐腰嗎?”


    “是,但他並沒有真正信任過我,或者說,他根本沒法信任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徐茂道,“他是李家唯一真心對我好的人,又對我有再造之恩,所以我不想和他鬥法。但我也不想被控製,所以我出來單幹。”


    “你是想向他證明,你可以獨立的成就一番事業,讓他放心?”


    “如果我出來創業,隻是為了在他麵前證明自己,那還是被他牽著鼻子走。我是為自己打算,明白嗎?”他不由得看向她消瘦的身體,他功成名就,才能更好的護著她。


    他說得越多,她越覺得自己境界低,羞慚得紅了臉:“對不起,我不該胡說,惹你生氣。”


    “你這是什麽表情?同情我?”


    她輕聲道:“你太不容易了。”


    “這又有什麽?我脫離了控製,自己的公司發展得很穩,已經成功了大半,你別用看小可憐的眼神看我。”徐茂捏住她的臉,“你應該崇拜我。”


    她“噗嗤”一聲,笑了。


    他重新躺下,枕著她的腿,把她的手拉過來,放在自己肩上:“再揉揉。”


    “你真把我當丫鬟使喚啊。”她不滿的說,但還是依言替他揉按肩頸。他閉上眼,神經在她的手指下一點一點的放鬆,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她停住,怔怔的盯著他安詳的睡容。


    他厭惡被人左右,她也一樣。


    數年前,宋如龍忽然對她示好,主動送孫靜姝去國外治病,關心她的生活,言語裏流露對這些年虧待她的悔意。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她雖然怨他,但在他表達出的父愛麵前,又輕易的原諒了他。


    他把她接到身邊,給她錦衣玉食,帶她出席各種場合,她過得很愉快,直到她湊巧聽見他醉酒之後對情-婦吐出的真言——她長得不錯,培養成名媛之後,可以拿來和其他名門聯姻,鞏固宋家的地位。


    她不想當籌碼,哪怕這樣做可以得到大多數女人夢寐以求的地位和財富。她和宋如龍撕破臉,徹底失去金錢支援,不得不四處接活,費盡心血的修複文物。


    她很累,但她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可是她最後還是逃不過聯姻的命。


    徐茂這麽痛恨被人左右,卻不讓她自由選擇想要的生活。


    她很難過。


    徐茂不缺睡眠,略微打了個盹就醒了過來。他沒有立刻睜開眼睛,細細體會著初醒時微微朦朧的感覺。窗戶開著,風吹動樹葉,沙沙輕響,她的手還放在他肩頭,掌心暖洋洋的,但是沒有動作。


    “趁著我睡覺就偷懶?”他故意逗她。


    她不吭聲。


    他支起身子一看,她也睡著了。


    他慢慢的把病床調平,讓她躺好,自己側躺著,胳膊肘支著床,出神的看著她的臉。她在睡夢中也微微皺著眉,夢見什麽了,這麽不開心?


    他猜測著,忽然一愣。


    一滴淚毫無征兆的從她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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