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一路閉著眼睛,但車在公寓的停車場停穩之後,她不可能再裝下去,揉了揉眼睛,拿了包就下車,徑直往電梯走去。


    徐茂把車一鎖,加快步子走到她身邊,拽住她的手,沉聲問:“你到底怎麽了?”


    宋棠一個字都不想說,想抽回手,他手指直接插-入她指縫,牢牢扣住:“有什麽話,不能直接和我說?你這麽別扭,是想折磨我還是折磨你自己?”


    宋棠咬牙:“你撒手!”


    徐茂一把將她拉進懷裏,她剛想踢他一腳,他在她耳邊說:“有人來了。”


    她怔了怔,隻能安靜呆在他臂彎中,他身體的熱氣透過襯衫傳到她皮膚上,不過短短十來秒的時間她就出了一身毛毛汗。


    來者笑著打招呼:“徐總,你和夫人是回來了,還是要出去?”


    徐茂也笑著說:“剛回家。”


    對方瞄著宋棠緋紅的臉:“你們感情真好,羨煞旁人啊。”


    徐茂道:“感情不好,幹嘛結婚呢?”


    “那是那是。我要去公司,徐總再見啊。”


    人走了,宋棠終於得以解脫。她心煩的想,當名媛真不自在,處處要顧忌麵子,但轉念一想,他如果真和那個老板娘保持著曖昧關係,這婚姻還有繼續的意義嗎?日子都不能過了,她還苦苦維持什麽麵子?


    她剛剛一直很安靜,徐茂以為她情緒已經平複下來了,誰知她又飛快的甩開他,一路小跑奔向電梯。他又氣又急,趕上前去,緊緊抓住她胳膊,把她推進電梯門,壓在牆上,惱怒的說:“宋棠,這樣鬧有意思嗎?就算你想吵架,把原因說出來,才有的吵,你說是不是?”


    宋棠眼睛一陣一陣的發脹,她竭力忍住倏然衝到鼻根的酸楚,咬牙道:“徐茂,你昨天晚上去找了別的女人了,是不是?”


    徐茂眼睛睜大,手不由自主的鬆開了:“你怎麽知……”他收住話,“不是你想的那樣。”


    電梯到了樓層,宋棠繞過他就走,他愣了下,跟上去,從後麵抱住她:“李萱和你說的,就是這些事?”他身體很溫暖,但聲音冷得像西伯利亞的寒流,“她還真是煞費苦心——”


    宋棠一邊掙紮一邊打斷他:“李萱雇人跟蹤是很惡心,但誰讓你的把柄被人抓住了呢?徐總別在這裏磨磨蹭蹭了,趕緊去公司和公關部商量商量該怎麽應對,畢竟剛結婚就被人偷拍了那種照片,傳出去影響多大啊……”


    徐茂大怒,厲聲喝道:“你有完沒完!”


    宋棠被他驚雷一樣的聲音嚇得一愣,旋即咬住嘴唇,一個字都不想說了。


    被揭了老底,他就露出本性了?驕橫跋扈,他可以為所欲為,她卻連發火的資格都沒有,就像她十年前剛送上門時那樣,他頤指氣使,她萬般忍讓。


    徐茂按住她肩膀把她轉過來,看見她發紅的眼睛,立刻後悔了,伸手撫摸她的臉:“棠棠,對不起,我不該吼你。”


    宋棠咬著牙道:“徐總想怎樣都行,沒什麽該不該的。”


    這句話簡直是在往他的怒火上添柴,他額頭青筋高高鼓起,胸口一股鬱氣來回的竄動。他忍了又忍,說道:“照片是什麽?李萱又怎麽和你解釋的?她自己都一知半解的,何況她居心不良,肯定往不好的地方拚命歪曲,你竟然為了她那些廢話,連讓我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了?”


    “我怎麽知道你是真的在解釋,還是編謊話?”


    “你先聽,行不行?”


    宋棠不說話,去沙發上坐下。


    徐茂喉嚨都在冒煙,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涼水,又從冰格裏夾了冰塊丟進去,一口氣全部灌進胃裏,這股邪火是勉強壓下去了,但驟然喝了這麽多冰飲,不適感又讓他腦子有些發木,準備好的話忘了一大半,回頭看她:“李萱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麽?”


    宋棠腦子裏都是他和老板娘相視微笑的模樣,坐著平靜了一會兒,所有憤怒都化為委屈,聲音不由得哽咽了:“我現在才知道你和君姐在一起過,她還是你第一個女人。”


    徐茂嘴唇抿緊了,她一看他的表情,就知李萱所言非虛,心裏更加難過:“你居然還像沒事人一樣把她介紹給我,我還真的想和她交朋友……你們把我當猴耍是不是?”


    “我不是……”


    她咬牙切齒:“不是什麽?你真的很會演戲!昨天晚上還裝模作樣的說要我陪你一起下樓吃夜宵,你算準了我很困,不想吃東西,說這麽多就是想徹底打消我的懷疑,然後放放心些的下樓去見她。可惜你沒有想到李萱會請人跟蹤你吧?你沒發現有人在外麵拍照?技術還不錯,隔著玻璃,都能看見你摟著她肩膀。”


    徐茂閉了閉眼,在她身邊坐下:“就這些?”


    “這些還不夠?難道要人家跟上樓,拍你們兩個……”


    徐茂打斷她:“你別說了,我不想聽到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猜測。我確實進了她的店,陪她上樓,也的確碰了她的肩膀,但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昨晚是真的下樓吃夜宵,公司旁邊那家24小時營業的米粉店吃了碗粉,你如果不信,那家店有監控,我可以聯係老板取證。”他停了停,道,“吃了一半,董雄給我打電話,說小龍發高燒了——就是君姐的兒子。君姐打電話請他幫忙,但他正好去西城朋友那裏,趕不回來,他知道我在公司加班,就轉而拜托我去照顧一下。”


    宋棠垂下眼:“你去幫忙就幫忙,摟著人家做什麽?”


    “君姐急得都要崩潰了,我安撫一下她的情緒,這有問題嗎?我也就扶著她肩膀,陪她上樓而已,上去之後就馬上把小龍抱下來,送醫院去了。你如果連這也要揪著不放,那也太不講道理了!”


    宋棠沒吭聲。


    兩人在沙發上並排坐著,誰都不看誰。


    如果昨晚的事真如他所說,她發這麽大的火,確實不合適。她有些後悔,斟酌著言辭想打破僵局,偷偷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他依然皺著眉,嘴唇緊緊抿著,側臉線條被怒意襯托得異常淩厲。她心不由得縮了縮,那些話又躲回了喉嚨裏,她正糾結,他的手機響了,她看見他拿手機,接電話,臉上冷意如同雪遇上了火,迅速融化,轉眼消失不見,溫柔像被春風吹過的藤蔓,以極快的速度生長,攀爬上他的眉眼。


    “君姐,小龍他怎樣了……需要轉院?行,你別急,我馬上聯係醫生,你千萬保重。”他急急掛了電話,又撥出去,嚴肅而急切的說:“你調幾個可靠的人去五醫院兒科328,護著君姐,但盡量別傷著其他人。”再次掛斷,又撥出去,客客氣氣的同醫生說了幾句,道謝之後,他站了起來,“我得去一趟,你在家裏休息吧。”


    宋棠道:“我跟你一起去。”


    他大步往門口走,丟下話:“不行。小龍是出水痘了,容易傳染。”


    “我小時候也出過水痘,已經有了免疫力——”


    徐茂一邊換鞋一邊說:“醫院亂七八糟的,你去了我還得照顧你。”


    宋棠看著他一臉著急的模樣,心裏又開始發酸:“醫院就是人多而已,我哪兒需要你照顧?難道你害怕我在人家麵前說什麽不好聽的?”


    徐茂抬起頭,嚴厲的看著她:“小孩子急病需要轉院,這時候你還想著吃醋,想去驗證我和君姐是不是有不正當的關係?”


    宋棠被他看得退了一步。


    他移開視線,對鏡理了下衣領,道:“昨晚以為隻是發燒,就讓小龍住的普通病房,今天發水痘了,病房裏其他孩子的家屬正在鬧,君姐吃了他們的苦頭,她是沒辦法才找我幫忙的。那麽亂的狀況,你進去了小心也被那些急紅眼了的家屬扇巴掌,你自己想想是不是添亂?”


    電梯門打開,他走了進去,在門關上之前,沉聲說道:“她其實一直很少和我直接聯係,有事都找董雄或者小趙他們,除非迫不得已才會給我打電話。宋棠,這件事到此為止,我不想再聽到你懷疑君姐的人品。”


    電梯門合上了,宋棠覺得腿有些發軟,慢慢的走到鞋櫃旁邊的凳子上,呆呆的坐了好久。


    晚上九點,徐茂打了電話回來:“小龍水痘引發了其他的並發症,還沒脫離危險,君姐也累病了。我照顧一下他們。”他頓了頓,道,“小趙他們也在,你用不著擔心什麽有的沒的。早點睡。”


    “徐茂,你呢……你沒事吧?”


    “放心,我能有什麽事。”


    宋棠聽到電話被掛斷的嘟嘟聲。她慢慢的放下手機,出了會兒神,回到臥室,隨便衝了個澡,爬上床,扯過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露出上半截臉,左左右右的打量這間臥室。


    很寬大的房間,家具都是簡潔的設計風格,平時看著覺得特別敞亮,但此時莫名的讓人覺得空曠得過了頭,仿佛呼吸都有了回聲。她閉上眼睛不再看,但嗅覺在黑暗裏格外敏銳,她聞到了被褥纖維裏一絲一縷透出來的男人的氣味。她忽然很想他。


    她今天確實過分了,先是話都不好好說,直接對他發了一通火,又在他認真解釋之後還不依不饒的講那些沒道理的話。他對自己的用心,敏感如孫靜姝都挑不出毛病,她其實一開始就不該懷疑他。


    她怎麽就被李萱那些挑撥離間的話輕易搞得方寸大亂了呢?為什麽她會蠢到把李萱的話當真,卻拚命的把徐茂解釋的話牽強附會的加上別的意思?


    她竟然還用那麽陰暗的心思去揣度一個苦苦支撐家庭的單親媽媽。


    她輾轉許久,總是睡不著,肚子又折騰得有點餓了,便起了床,去冰箱拿牛奶,倒進碗裏,又打開微波爐放進去。她一直在恍恍惚惚的思索,微波爐運行了幾秒,她才發現自己手上還拿著牛奶碗,那她剛剛放進微波爐裏的是什麽?


    宋棠猛然抬頭一看,嚇得手一鬆,碗砸在地上,玻璃和牛奶濺了一地。她也顧不得這麽多,趕緊把微波爐給關掉,盯著櫃門瞧了好一會兒,鼓起勇氣拉開,一股奇怪的味道撲麵而來。


    她似乎看過一個類似的視頻,手機被放進微波爐裏麵,以詭異的速度和方向膨脹,就像惡魔鑽了出來,還恍惚聽說過,有人好奇的做實驗,手機直接炸掉了。


    她發現得早,手機還沒炸,但是外殼微微變形,顯然已經不能用了。


    焦臭味太難聞,她關上微波爐的門,往後退了一步,一腳踩在碎玻璃上。


    銳利的痛楚從腳底傳來,宋棠閉上眼——禍不單行。


    徐茂裝修這所房子時費了很大心思,小到電燈開關都是精挑細選的。地板是堅硬漂亮的櫻桃木,木紋細膩,打磨得很光滑,踩上去溫溫潤潤的,專業的家政團隊又打掃得纖塵不染,宋棠經常連拖鞋都不穿,赤足走來走去。


    看來以後還是得時時刻刻穿鞋。


    小區設有醫務室,請了醫生值班,滿足業主一些常見又簡單的醫療需求。宋棠拿座機撥了內線電話,很快醫生就提著醫藥箱上來,一邊給她檢查傷口,一邊問:“徐總沒在?”


    宋棠難過的皺緊了眉毛,還好她有傷在身,麵上的痛苦之色沒有引起醫生懷疑。她低聲道:“徐茂有點事。”


    醫生拿鑷子取出嵌在皮膚裏麵的碎玻璃,見她疼得臉色慘白,說道:“給徐總打電話了沒有?”


    宋棠在叫了醫生之後本來想聯係他,但是此時時間不早,徐茂處理了家屬的鬧事,幫忙轉院,又要照顧兩個病人,剛剛打電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啞,顯然累得慌了。


    她今天太不懂事,惹他生氣,她應該改了自己這別扭的脾性,做到通情達理,體諒他的難處。改變要從現在開始,她這點皮外傷隻是小毛病,犯不著特地打電話過去影響他休息。


    她露出滿不在乎的笑容:“一點小事而已,說了也讓他白擔心。等他回來了再說也一樣。”


    手機可以網購,但現在電話卡都實名製,必須人工辦理。幸好公寓外麵不遠處有一家營業廳,宋棠忍著疼過去辦卡。這一日人莫名的多,她取了號,前麵還排著二十多號人。大廳裏的座椅已經滿員了,她隻能站著等待。


    也不知道徐茂怎樣了。


    早上她用座機打電話過去問,是小趙接的,說昨夜小孩子在進行搶救,折騰到淩晨三點才消停,徐茂很累,還在補覺。


    她抬頭看看營業廳的掛鍾,快中午了,徐茂應該醒了吧?也不知道他消氣沒有。


    忽然有個人從椅子上站起來,興高采烈的捏著號單走向櫃台,宋棠趕緊挪過去,但她晚了一步——一個大媽飛速的奔來,擠開她,把她撞了個趔趄。她為了站穩,不得不把重心轉到傷腳上,疼得抽了口氣。那大媽抬起眉毛瞥她,反而嚷嚷起來:“幹嘛啊!就碰了一下,你做出這嬌滴滴的樣子做什麽?想碰瓷呢,還是勾引男人啊!”


    宋棠氣得發怔,但她的生活幾乎完全和這些市井無賴沒有交集,都不知該如何回嘴。再說遇上這種倚老賣老的人,年輕人通常隻能自認倒黴。她厭惡的別過臉,但大媽越罵越難聽,周圍的人都冷漠的看著熱鬧。


    宋棠正想讓她把嘴放幹淨一點,忽然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阿姨,你說這位小姐穿的衣服那麽緊是不自愛,是勾引男人,但是我看你的衣服也不寬鬆啊?她人瘦,穿這樣的衣服隻是修身而已,你這一身……”他笑出聲,“衣服都要撐破了。”


    大媽低頭看了看,臉色立刻難看了起來。她身體肥胖,衣服緊繃繃的貼著皮膚,身上有幾層肉都清晰可辨。


    男人道:“阿姨,我沒有指責你道德的意思啊。正相反,我認為老年人打扮自己,吸引異性,是有活力的表現,什麽時代了,誰規定老人必須安安靜靜,不能像年輕人一樣享受生活啊?”


    大媽臉都憋紫了,眼裏幾乎飛出刀子,但這種人最欺軟怕硬,看見是男人,她不敢像欺侮宋棠一樣推搡,正想罵人,有個人拿著咖啡推門進來,驚訝的叫了聲:“媽?”


    見到這劍拔弩張的氣氛,那人臉色一下子變了,三步並作兩步跑來,一邊把咖啡遞給男人,一邊訕笑著說:“媽,這位是先生,是我老板。”


    大媽臉上立刻擠出生硬的笑:“節,節什麽……”


    “等等,我不是你老板——我還沒說要雇傭你。我招助理的時候寫得很清楚,除了要求專業素質過硬之外,還要求教養良好。小蘇你這成長環境……”趙旭搖搖頭,“我看懸。算了吧,等會兒你回去找財務結清實習工資。”


    那人手裏拿著的咖啡紙杯才遞到一半,聞言一下子懵了。大媽驚愕的呆了片刻,尖聲想罵人,但趙旭已經把玩忽職守好一陣子的經理叫了過來:“維持秩序,你們有責任吧?你們就放任客戶被欺負?”


    國企員工的消極懶怠已經成了習慣,經理沒把他的話當回事,隻敷衍著說:“客戶之間起了口角,沒有肢體接觸,也沒有大的衝突,我們也不方便幹涉。”


    “剛剛已經算是喧嘩了,你們連勸都沒來勸。”趙旭低頭在手機上飛速打了一段話,發出去,不一會兒經理接到個電話,看向趙旭的眼神立刻變了,“王總……啊……我……”


    電話一掛,經理立刻滿臉堆笑:“是我們失職了,趙先生說得對。”又向宋棠連連道歉。


    短短時間內發生了這麽多事,宋棠一時來不及消化,驚訝的看著趙旭。他對她笑,嘴角酒窩深深的:“棠棠姐姐,你不認識我了?”


    “不是……”


    趙旭低頭看了一眼她的腳:“受傷了?”


    “嗯,小傷。”


    趙旭皺起眉頭:“你受了傷不在家休息,跑這裏來幹什麽?補辦手機卡,應該用不著你親自來吧。打個電話,你們徐總手下的人不就能替你辦得妥妥的?”


    “他那些秘書助理都很忙,公司的事情很多。”


    趙旭沒多說,扭頭看向經理:“這位是verdure的老板娘,她應該是vip吧?”


    經理大驚,這才仔細打量宋棠。她穿得很簡單,首飾都沒戴,又默默的自行取號排號,他便沒怎麽在意她,隻多看了幾眼那張漂亮的臉,此時他才發現她身上簡單的衣服質地和剪裁很不一樣。


    他又趕緊的把人請去vip室。宋棠終於坐上了沙發,長長舒了口氣。


    工作人員拿著她的證件去複印,房裏隻剩下兩個人。趙旭歎了口氣,道:“棠棠姐姐,你沒必要這麽謹慎這麽懂事。替老板處理生活上的事,也是秘書的職責之一,也許我見到過的那位姓魏的首席秘書沒有空處理瑣事,但他手下那麽多人呢——真用不著你帶傷來辦事。就算你不想麻煩他們,來營業廳也用不著和這麽多人擠,而且,以你現在的地位,完全可以請他們的高級客戶經理上門替你服務。”


    宋棠越聽越覺得自己是個土包子,懨懨道:“我都不知道這些。”


    她自從與徐茂訂婚,就沒有親自辦過什麽事,徐茂把一切都替她處理周全了。她不知道自己有哪些特權,對辦理業務的認知還停留在從前——排隊,受壟斷企業員工的白眼,花很多時間。


    趙旭笑道:“好啦,你現在知道了吧?真是的,堂堂的徐夫人,去哪兒都應該被人捧著的,居然在營業廳受潑婦的氣,你真是我見過的過得最慘的貴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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