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難產三


    “胡鬧!”白子嶽拉緊乞顏昊儀的衣袖,拚盡全力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語,“天色就要亮了,你要洞外的梁國士兵……全在這裏……等你的皇妃產子嗎?”


    乞顏昊儀如當頭棒喝,他這才反應過來,他們現在還是在大梁山中,洞外有數千梁國士兵等著他發號施令,山外還有西夏的敵兵虎視眈眈,而且梁國的朝廷上還有不知怎樣的血雨腥風等待著他,他不能亂了陣腳,他必須鎮定。


    白子嶽見乞顏昊儀不再言語,便向太醫微微一點頭,虛弱的說道,“太醫……請便宜行事吧……”


    太醫又對二人行了一個大禮,便就勢雙膝跪在地上,清潔了雙手,用清水喂送了白子嶽幾粒大補的丹藥,就開始幫助他生產。


    白子嶽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嘴中咬著一縷發絲,發絲中全是血跡。


    太醫用一方白巾裹住胎兒伸出的那隻腳,慢慢的往回推。白子嶽的身體幾乎開始不受控的痙攣。太醫一驚,下意識就要停下來,但是白子嶽卻吐出了口中帶血的發絲,示意他繼續。太醫看了一眼乞顏昊儀,見他沒有異議,便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將孩子推回母體。


    乞顏昊儀此時因為傷口失血過多,臉色並不比白子嶽好到哪裏去。他一直將白子嶽緊緊的抱住懷中,並將自身的真氣傳到白子嶽的體內,盡力護著他的心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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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醫手中的白巾已經被鮮血打濕,他索性將白巾鬆開放在一邊,單手探進白子嶽的產口穴中,穩穩的摸索。


    白子嶽的瞳孔慢慢失去了焦距,下唇已是鮮血淋淋。突然他身體一震,雙手竟然用力的抓住了身旁的人,聲音透著絲絲的無助,“昊儀,昊儀……”


    乞顏昊儀心中大駭,連忙大聲喝住了太醫在白子嶽身下的動作。


    太醫隻能暫時停下,但眼下情景,已如箭在弦上,他隻好無奈的回複道,“殿下,微臣已經摸到了世子的雙腳,隻能趁勢將世子慢慢拉出,不然再拖延片刻,四皇妃與世子性命都將不保!”


    白子嶽一聽孩子也會有事,便鬆開了緊抓乞顏昊儀的雙手,重新半躺在獸皮上,不再言語。太醫見狀,不敢耽誤。情急之下,太醫手上的動作倒也越發的穩重,他一手固定著白子嶽無力的雙腿,一手緩緩將胎兒從白子嶽的腹中拉出。


    今晚的夜,對在大梁山中的每個梁國人來說都顯得特別的漫長。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四皇妃、皇上親封的平西將軍、曾經聞名三國的飛驥將軍,為了將小世子帶到這個世上,此時正苦苦掙紮在生死線上。


    突然,山洞中發出了一聲心裂肺般的叫聲,聽著讓人心驚,因為論誰都無法想象,征戰沙場多年的將軍,竟然會發出如此淒厲的慘叫聲。但是緊接著卻是一聲嬰兒的啼哭聲,聲音雖微弱,卻在令人窒息的寒冷中給人帶來一絲微弱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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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子嶽整個人已經如同從水中撈出的一般,他隻覺得□□仿佛被撕裂,然後一個濕漉漉的東西從下身滑了出去。現在他看不見,聽不見,五官仿佛都被屏蔽,如果不是身體越發的冷,他真要懷疑自己是否還活著。


    “子嶽,子嶽!你快醒醒!求你快醒醒!”乞顏昊儀手足無措的晃著懷中的人,聲音早已哽咽。


    太醫也紅了眼眶,他取出幾粒丹藥強迫白子嶽咽下,又取出一個鼻煙壺讓白子嶽嗅了嗅,但是產下了小世子的人還是雙目緊閉,身下的血流也沒有停下的趨勢。


    乞顏昊儀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懷中的人就像沒有知覺一般,身上的熱度也在漸漸的流逝。


    “你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給四皇妃止血?!如果他還不醒,本王絕饒不了你!不止你,還有你的全族,本王不會放過一個!”乞顏昊儀幾乎失去了理智。


    太醫跪在地上,已經無計可施。


    過了片刻,白子嶽竟然悠悠的轉醒了。剛出生的小世子全身還帶著血跡,此時正躺在白子嶽的身旁有氣無力的哭泣著。


    “子嶽,你醒了?”乞顏昊儀大喜望外,他更為用力的抱著白子嶽,但懷中的人卻並不看他,隻是靜靜的望著繈褓中的孩子,眼中全是不舍。


    乞顏昊儀一愣,他握緊雙拳沉思了片刻,終於下定決定似的開口,“子嶽,子嶽,我想通了,我不會再強迫你,你若是針對阿泰有意,等你身體恢複後,我就放你們雙宿雙飛!無論這個孩子的生父是誰,我都會視如己出……但若是,你想把他帶在身邊,我……我也會放手……等你身體好了,你想做什麽,我什麽都答應!你想回吳國也可!等你好了,我就請父皇下旨,撤了我們的婚約,你就是自由之身了!子嶽,隻要你快些好過來,本王什麽都答應你,決不食言!!”


    顏昊儀越說越激動,最後幾乎語無倫次,生怕懷中的人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太醫跪爬在地上,真是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他懷中的人卻並不領情,最後竟然氣的劇烈咳嗽起來。


    “子嶽……”乞顏昊儀更加慌張了,他直覺到自己說錯了什麽,但是一時之間卻又無從修正。


    白子嶽一把推開了他,竟然直接吐出了一口鮮血,“朽木……不可雕……”


    白子嶽氣極竟然笑了,嘴角的血跡卻襯得他的笑容越發淒然。


    乞顏昊儀心中一顫,想也不想就把人又摟回了懷中,隻是早已是泣不成聲,“師傅,昊兒錯了!昊兒不該強迫你來和親,昊兒不該六年前冒充漢人去你的私塾!昊兒真的知錯了!求求你,別離開昊兒……”


    六年前,白氏私塾名聲大噪,乞顏昊儀向往漢人兵法,便改名換姓,賄賂了一個吳國小吏,化作小吏的侄子進入了白子嶽的私塾。白子嶽不會想到,六年前他收留的一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竟然是異族的皇子,而這個孩子在進師門的第一天起,想的不是如何發奮讀書習武,而是怎樣將自己這個曾經的將軍娶回去做妻子……


    白子嶽無奈的苦笑一聲,仍舊不理會乞顏昊儀,隻是望著身旁的孩子,緩緩的說出了兩個字,“赤霄……”,是個好名字……


    乞顏昊儀一聽,隻覺渾身如冰水澆下,大腦中一片空白。恍惚間,他似乎想起來了什麽,隻是隱隱約約,有些不真實。


    “子嶽,你心中有我,是不是?你心中那個人,一直是我,是不是?你來山中找我,就是心中一直有我,是也不是?”乞顏昊儀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卻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白子嶽卻笑的更為淒涼,他無力的閉上了雙眼道“你可知,阿泰……像極了十三歲的你……心思更為單純的你……”


    乞顏昊儀再次震驚,他好像真的明白了什麽。


    “……何不負吳鉤,誓取關山五十州;長槍當在手,護我河山死不休……”白子嶽輕輕的誦念著,說給身旁的人聽,又似乎是說給自己聽。他就這樣無力的靠在乞顏昊儀的懷中,脈搏漸停,呼吸減弱。


    “可歎淩雲誌,一朝散……


    可笑竟不悔,不怨……


    乞顏昊儀,你我來世,不見……”


    “什麽來世不見?我偏偏要你生生世世都陪著我!”乞顏昊儀雙目赤紅,他拚勁全身力氣抱著懷中的人,把源源不斷的真氣順著掌心全部輸入了懷中人的腹中,“白子嶽,你若敢死,冥府、天宮,我就敢去闖!你想避開我,休想!我乞顏昊儀說到做到!我……”乞顏昊儀哽咽的說不下去了,因為他發現懷中的人身體已經癱軟了下去,一顆淚水順著他的眼角慢慢滑落……


    白子嶽看著剛剛出世的孩子,視線漸漸模糊……


    恍惚中,白子嶽似乎回到了六年前,一個白衣少年就站在不遠處的一棵榕樹上,笨拙的舉著一把與身高不符的長劍,頗為得意對著一群嘲笑他的夥伴們高聲說道,“你們懂什麽?這是上古的赤霄劍!赤霄劍你們懂嗎?就是劉高祖斬白蛇起義的赤霄劍!此乃帝王之劍,豈是你們那些無名的刀劍所能比的?男兒持劍,就應該持帝王之劍!今後我若有兒子,定為他取名赤霄……”


    白子嶽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任由淚水從臉頰上滾落……


    ……赤霄……背負青天,膺摩赤霄……果真是好名字……


    原來,自己一直都記著……


    原來,竟會如此的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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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


    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唐】李賀.南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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