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重生二


    梁國四皇子的府在京都不算大,但東西兩苑錯落有致,亭台回廊眾多,一般人進府,多半會迷路。白嶽澤在院中站定了一會兒,憑著上一世殘留的白子嶽的記憶,他直接向東苑的一側走去。白嶽澤施了隱身術,又挑了人少僻靜的小路,沒有驚動府中的任何人。


    東苑的側院正是白子嶽生前居住的地方,院中的一草一木都未曾改變,白嶽澤一瞬間有些恍惚。忽然,院中的一個臥房內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白嶽澤心裏一動,趕忙走了過去。


    白嶽澤穿牆而入,就看見屋中正中央擺著一個搖籃,搖籃中的嬰兒正哭的聲嘶力竭。嬰兒身上的氣息明顯,白嶽澤不用靠近就知道他是誰。白嶽澤心中一疼,腳下的步子也變得沉重起來。他好不容易走到了搖籃邊,就見搖籃中一個剛滿周歲的玉琢似的嬰兒雙目緊閉,小手在空中亂抓,哭的甚是可憐。白嶽澤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抱,但手伸到空中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什麽地方,不禁愣住了。


    修仙之人最忌諱心思紊亂。白嶽澤閉目深吸了一口氣,今天自己已經做了太多不該做的事,這太不像自己平日裏的風格了。他本來也隻是打算來梁國的四皇子府中看看眾人的近況,並不想插手凡間的事,現在看到孩子無恙,就應該早些離去,不應在做停留。白嶽澤平複了一下情緒,轉身就準備離開,但是就在他收手的一瞬,搖籃中的嬰孩像是有感應一般,兩隻小手抓住了他的衣袖,然後哭的更大聲了。


    白嶽澤身形一頓,心裏竟然泛起一股酸楚。


    赤霄……這是前世白子嶽臨終之前,給自己剛出生的兒子取的名字……


    背負青天,膺摩赤霄……這是白子嶽對孩子的期許……


    白嶽澤不禁仰頭歎息,自己今日是魔障了嗎?如此心神不寧,哪裏還有半點修仙之人的樣子?他一狠心,扯出了被嬰孩緊攥著的衣袖。但是搖籃中幼小的孩子卻仍不打算就這樣讓身前的人離去,他猛然睜開了黑黝黝的大眼睛,掙紮著要坐起身,也哭的更為傷心,看這個架勢,是非要白嶽澤抱他不可。小小的嬰孩還不能言語,但是卻執著的對著白嶽澤發著一個簡單的音符,白嶽澤分辨了一下,是一個簡單的“大”字。


    大?白嶽澤有些疑惑。他看著嬰孩伸過來的小手,還有哭的皺成一團的小臉,忽然就明白了他在說什麽。


    嬰孩是在叫他,幼小的孩子發音不全,“爹爹”兩個字說的吃力,聽起來就宛如模糊不清的“大大”……


    父子連心嗎?所以即使我已經不再是那個人,你也認得我?即使我用了幻術,你也知道我是誰?


    白嶽澤紅了眼眶,毫不猶豫的伸手將搖籃中的嬰孩抱了起來,輕聲哄道,“霄兒莫哭了,爹爹在,爹爹來了……”


    白嶽澤輕鬆哄著孩子,心中既有內疚,但更多的是惱怒。霄兒一個人哭了那麽久,府中竟然不見一個人來瞧瞧,都聾了嗎?乞顏昊儀,這明擺著是不讓自己省心啊……但下一刻,白嶽澤便明白了,那個人現在把自己折騰的半人半鬼,自己過的都如同半個死人了,哪裏還顧得上孩子?此時四皇子府恐怕全由四皇子的側妃婀酈打點。


    婀酈是梁國司馬蕭起之女,當年白子嶽還未嫁過梁國時,她就是乞顏昊儀的側妃。蕭家本指望著乞顏昊儀弱冠後,能將婀酈扶正,誰料想他卻千裏迢迢為自己娶了一個吳國的男妻。所以這個女人對白子嶽可謂是怨念入骨,如果不是她在乞顏昊儀與白子嶽中間橫了一道,兩人或許也不會有那麽多波折與遺憾。當年白子嶽與乞顏昊儀族弟乞顏泰之間的流言就是拜她所賜,如今白子嶽終於如她所願的消失了,她對白子嶽的孩子又怎麽會有好臉色。


    想起婀酈,白嶽澤心中不禁又冒出了一點點火氣。他實在不知道命格老兒到底玩的什麽花招,讓白子嶽嫁就嫁吧,中間又橫插這麽一個女人算是怎麽回事?結果弄的白子嶽與乞顏昊儀兩個人誰都不痛快,那個女人就更不痛快。最後乞顏昊儀的任務還沒完成,白子嶽就被折騰回天界了,這還真是……添亂……白嶽澤在心中又給命格老兒記上了一筆。


    不過事實上,這真的不能怪命格,誰能料到乞顏昊儀和白子嶽兩個男人還真能日久生出了不小的火花?這事兒就是擺到白子嶽麵前他也絕不會承認,更何況是一群事外的人?於是那日眾人在命格七星府中發現闖禍了以後,就絞盡腦汁想辦法補救。辦法之一就是再給乞顏昊儀取個側妃,這樣,萬一他不喜歡男的還能有個替補,不然等他這一世陽壽殆盡回天界後,眾人就隻能吃不完兜著走。


    白嶽澤望著懷中的孩子,細長的雙眼微眯,嘴角微彎。前世白子嶽個性平淡,誌向高遠,不願與一介女流爭風吃醋,但是白嶽澤則是向來隻能坑人從不肯被人坑的主兒,如今他已回歸天界,但這並不意味著如今他白嶽澤還會再讓那個女人的任意妄為。


    霄兒在白嶽澤懷中哭的累了,卻還不肯歇息,小嘴不停蠕動,在白嶽澤胸前蹭來蹭去不肯罷休。白嶽澤一見,知道孩子這是餓了,但是府中仍舊是半個來探視的人都沒有。白嶽澤也不再惱了,隻微微用了法術讓旁人無法進屋,便又變幻出一碗仙界的瓊漿,用隻小勺慢慢喂孩子喝下。孩子吃飽後便不再哭鬧了,但小手仍舊緊緊的抓著白嶽澤的衣襟,就像是生怕他在自己熟睡間又將自己撇下了。


    白嶽澤輕聲歎了口氣,有點犯難。總不能把孩子帶回天界,但是將他一人留在府中又著實不讓人放心。今天是自己趕到了,孩子沒有怎麽挨餓;放在之前,還不知孩子是餓的如何可憐……白嶽澤想著,就覺得一陣揪心。


    左思右想,白嶽澤把自己的手指刺破,將血滴在孩子的左手腕間,片刻之後,孩子的手腕間就多一個血紅的月牙胎記。這是九尾噬月狐族內修真的法術。滴血入腕,便是將此人的氣息與自己綁定,今後,此人的一切氣息變化,自己都會感知。


    做罷這些,白嶽澤不禁鬆了口氣。有了這個月牙形的血痕,從此後與孩子的氣息想通,便再也不用擔心孩子有事。白嶽澤自信自己的這番修為還是能護著孩子安全的長大。等他完成這一世的曆練,到時再找個由頭,將他留在身邊,教他修仙的法術,也不枉父子緣分一場。


    白嶽澤打定主意,便將懷中熟睡的孩子放回搖籃中,因為他還有一件要緊的事要做——那個把孩子晾在一邊、把自己折騰的半死的人不是還等著白子嶽托夢嗎?那白嶽澤就去夢中見見他,看看那塊朽木是不是真的打算把自己醉死!


    白嶽澤整理好衣衫,出了房門,細細的尋了一下府中的氣息,胸中的怒氣更勝了。難怪霄兒哭了那麽許久都無人來查看,難怪婀酈能那麽明目張膽的對孩子熟視無睹,因為那人現在根本就不在府中。白嶽澤掐了個念訣,便直接向城郊的皇陵飛去。


    白嶽澤到達皇陵時,已是暮色四合。他測了測周圍的氣息,臉色一變,趕忙向一間墓室飛去。


    墓室修建不久,墓室入口還未封。墓中所有的配置也還很新,沒有落半點的灰塵,墓室外站著十幾個宮中的侍衛和太監。十幾號人站在石門入口處,麵色都頗為無奈。白嶽澤抬頭看了看眼前巨大的石門,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因為他已經猜到此處是何人的墓室。


    白嶽澤施了隱身的幻術,當著眾人的麵,慢慢的走進了墓室。


    墓室內燃著一排排的香燭,搖曳的火光將室內照的通明。墓室的正中央,是一口大理石的棺材,乞顏昊儀一身衝天的酒氣,正靠著石棺睡的不知生死。


    白嶽澤在石棺旁邊站定,望著眼前憔悴不堪的人,心中不知是什麽滋味。雖然天帝曾嚴令三界眾仙都不能插手軒轅昊儀的轉世曆練,但白嶽澤今日隻想為年幼的孩子尋求一份保障,順便提醒提醒他不要再意誌消沉,應該不算違令。白嶽澤想了片刻,手上一個掐訣,就入了乞顏昊儀的夢中。


    還是那個凍雨瓢潑的夜晚,還是那個白子嶽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的山洞,一身黑甲的乞顏昊儀坐在火堆前,懷中躺著一身白衫的白子嶽。白子嶽下身已經被血浸透,紅的紮眼。乞顏昊儀就這麽抱著他,周圍全是飄浮在空中的畫卷。畫中的人或坐或臥,或淺笑或沉思,或鮮衣怒馬或素色長衫,仔細看過去,畫的卻是同一個人……


    白嶽澤被眼見的一切震撼住了。白子嶽的一言一笑,幾乎都刻在了乞顏昊儀的心中。如果不是愛的徹骨,又怎會有如此的刻骨銘心?


    “子嶽,等你醒了,我們便一同馳騁沙場……”


    “子嶽,你不是說還有部兵書未寫完?等你醒了,我們就一同執筆可好……”


    “霄兒馬上就要滿周歲了,子嶽你說,霄兒抓周時會抓到什麽……”


    “子嶽,你睜開眼睛吧,隻要你醒過來,我什麽都答應你!”


    “師傅,求求你……別留昊兒一人……”


    乞顏昊儀抱著懷中的人喃喃自語,已是痛不欲生。


    白嶽澤愣住了,因為他萬萬沒有想到白子嶽在乞顏昊儀的心中竟然有如此大的影響力。白嶽澤輕聲咳嗽了一聲,想引起麵前那個悲痛欲絕的人注意,奈何乞顏昊儀一心一意抱著懷中的人,根本沒有意識到白嶽澤的存在。白嶽澤實在看不下去了,手中的白玉扇一揮,乞顏昊儀懷中的人便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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