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小產五


    白啟昭看著床上的白亦澤以及他身旁的乞顏昊儀,語氣中帶著隱隱的怒意,“……更何況你已經救了軒轅昊儀一命,此番曆練,也算有所交代……嶽兒,軒轅昊儀不值得你留,大哥這就帶你走……”


    白嶽澤聽罷,呆了片刻。他並沒有立刻回複,隻是默默的看著帳中不遠處白色錦帛上的那片血紅。


    那個可憐的孩子隻是剛剛成形,魂魄還不齊全,他隻能慢慢的散在這諾大天地之間,找不到一處容身之地,甚至無法再去投胎……


    白嶽澤的雙眼被那片紅色刺得生疼,腹部也是一陣緊似一陣的墜痛。白亦澤的肉身早已不堪重負,而內丹化嬰的意外小產也讓白嶽澤的內丹受到重創,即使現在他重新附在白亦澤的肉身上,沒有兩三年的時間,白嶽澤也無法再恢複當初的法力與武功,這樣與廢人何異?白嶽澤自嘲的笑笑,卻笑的有些淒慘。修為沒有折損時尚且淪落至此,那麽現在一個如同廢人的白嶽澤,又有何必要再留下去……


    乞顏昊儀,你可知我多想當旁人都指責我時,不管對與錯,你都能毫不猶豫的站在我身邊……


    隻可惜你從未信過我,無論是白子嶽,亦或是白亦澤,你都未相信過我……


    也許,這一世,我本就不該回來……


    白嶽澤手捂著小腹,無力的閉上了雙眼。待他再睜開雙眼時,輕聲對一旁的白啟昭說道,“大哥,我們走……”


    白啟昭一聽,點了點頭,他扶著麵色蒼白的白嶽澤,白色衣袖一甩,轉身就打算離去。然而就在兩人打定主意準備重返天界之時,白嶽澤卻發現,自己的真身竟然無法移動半毫。吃驚之餘,兩人這才注意到,一直守在白亦澤肉身身旁的乞顏昊儀,竟不顧乞顏泰與軍醫的勸阻,直接與白亦澤施起了過血之術……


    白啟昭與白嶽澤一陣驚訝,但二人馬上就想通了原委。先前白嶽澤為了救乞顏昊儀,曾與他施行了推宮換血之術,當時白嶽澤還附在白亦澤的肉身上,體內內丹處還孕育著與乞顏昊儀的骨肉,於是乞顏昊儀的精血自然也到了白嶽澤的體內,兩人已是血脈精氣相通。現在乞顏昊儀不管不顧的為白亦澤肉身過血,這股執念歪打正著,竟也憑著血脈之聯,將法力殆盡的白嶽澤束縛在了白亦澤肉身的周圍,讓他不能在往外行動半分。


    與一個幾近已死之人行施過血之術,這不是亂來嗎?白啟昭皺起了眉頭,此人還真是不可理喻,不要命了?雖然乞顏昊儀是天界神龍一族轉世,會比尋常人多些仙緣多些靈力,但他現在再怎麽說在人界也隻是肉身凡體的一個普通人,如此亂來隻能白白浪費自身的精血,白白折損了這一世的陽壽。


    白啟昭搖搖頭,他實在懶得理會乞顏昊儀這塊榆木疙瘩。白啟昭眯起細長的雙眸,手中法術光芒乍現,他直接用白光將白嶽澤從頭到腳裹住,然後手中一掐念訣,就要將自家的二弟帶離此地。


    然而白啟昭還是低估了乞顏昊儀的執著。他試了幾次,白嶽澤的真身竟然還是紋絲不動。白啟昭冷笑一聲,手中法術光芒頓時更盛,白嶽澤卻在兩股力道相持中,漸漸有些支持不住了。


    白啟昭心中一驚,他慌忙伸手去扶幾乎站不穩的白嶽澤。白嶽澤捂著腹部,額頭全是冷汗。白啟昭不敢再貿然施法,隻得趕緊為白嶽澤輸入靈力。


    這邊白嶽澤還未緩過來,那邊白亦澤身旁的眾人卻是一陣騷亂,接著就是乞顏泰一聲痛心的驚呼。


    與人過血本來就是凶險之術,乞顏昊儀在飛龍澗重傷未愈,現在又急火攻心,身體早已是強弩之末。此時他一口鮮血噴出,身體晃了晃,眼看就要倒下去。


    白嶽澤聽到乞顏泰的驚呼,不由的一愣,待他看清發生了什麽,整個人都僵住了。白啟昭在一旁看著白嶽澤,他隻覺得自己這個自幼對萬事都是一副滿不在乎樣子的二弟,從未像現在這樣失神過……


    白亦澤的肉身被乞顏昊儀摟在懷中,他的呼吸與脈搏已經漸停,身體也漸冷。乞顏昊儀已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還是執著的為他過血,為他渡真氣。他的腦中似有一道天雷炸起,他的心中似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傷口,滅頂的淒楚與絕望幾乎要將他吞噬。


    乞顏泰看著床上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已停的人,已是泣不成聲:“……當初別人不信他,你怎麽能也不信他!五年前他們說子嶽是吳國的奸細,現在又說亦澤是西夏的奸細,四哥啊四哥,你怎麽能如此糊塗……現在人已經去了,四哥,你這樣又是何苦……”


    乞顏昊儀聽到自己的心跳緩慢而沉重,胸口仿佛被攪成了一團血泥,隻要一呼吸,心髒就似被一把把尖刀反複刺穿割破,疼得他眼前發黑,疼得他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他顫抖著低頭去看白亦澤毫無血色的臉,染血的指尖忍不住從他的眼角扶下,一直滑落到他兩側的臉頰。乞顏昊儀胸口一陣炸疼,又是一口鮮血噴出。


    軍醫們見乞顏昊儀已經嘔血不止,慌忙跪下,紛紛泣聲勸道,“……秦王贖罪!但是現在四皇妃已去,秦王……切不可再傷了身子……”


    乞顏泰也上前攔住,說道,“四哥,亦澤他……已經去了,你這樣隻是白白送死!”


    乞顏昊儀卻平靜的搖搖頭,固執的顫聲重複道,“不會,亦澤他不會死,不會,我不信……”


    他歇息了片刻,又重新與白亦澤四掌相對,開始為他過血,同時也源源不斷將自己身的真氣輸入他的體內。


    曾經張狂的得理便不饒人的人現在就那麽安靜的躺著,仿若熟睡一般。漫延的鮮血將他全身的白衣和身下的床單全部染透,血跡斑駁的一片,紅的紮眼,恐懼的讓人發抖。


    乞顏昊儀知道,曾經的白子嶽是他的心病,讓他寢食難安,而如今,眼前這個停止了呼吸的人亦是他的心病,讓他不知不覺間已無法自拔,病入膏肓。


    “亦澤,醒醒,我知道你在……”乞顏昊儀雙掌與白亦澤緊握,雙眼已失了焦距。


    他實在無法說服自己,那個一身白衣的少年已經死了……


    那個會與霄兒一同讀書練劍的身影,就這樣消失了……


    那個曾經校場上,對著自己笑的得意而張狂的人,不會再出現了……


    你在我不曾預期的時候闖進了我的世界,現在又在我不曾預期的時候,就一聲不吭的從我眼前消失,怎麽可能會這樣……我不信我們最終的結果就隻是這樣……亦澤,能否給我一個救贖的機會,讓我好好補償你,還有我們的這個意外而苦命的孩子……亦澤,亦澤,求求你醒過來,難倒你也要像子嶽一樣,一個個都在我眼前消失……


    白亦澤身上的餘溫漸漸冷卻。乞顏昊儀依舊在固執的為他過血。隻可惜心跳停止的人血液也無法循環,他從自己體內過出的血液,全部順著白亦澤的手腕流了下來,落到床上,又是觸目驚心的一片。


    白嶽澤看著眼前的一切,淚水順著長發,悄無聲息的滑落。許久,他抬起來頭,平靜的開口道,“大哥,我們走……”


    白啟昭略略點頭,他也不想再將自家的二弟再留在這個是非之地,於是又一掐訣,手中法術光芒頓顯。但他手中法術剛起,乞顏昊儀竟然又一口鮮血噴出,顯然是早已支持不住。


    白嶽澤無奈的閉上眼睛,強忍著不去看那個一身血跡的固執的人。白嶽澤隻覺得心中又澀又痛。推宮換血讓白嶽澤與乞顏昊儀此時的元神混在一處,如果現在強行讓白嶽澤離去,隻怕乞顏昊儀也會命喪當場。天帝曾嚴令三界所有的神仙都不許插手乞顏昊儀這一世的曆練,否則直接除去仙籍。但是現在如果白啟昭強行帶白嶽澤離去,乞顏昊儀元神受累,他這一世必定也就去了。這樣一來,白啟昭就成了擅自改動乞顏昊儀命格的罪人,隻怕會因此受牽連。


    白嶽澤疲憊的扶了扶額頭,自己還真是被這塊朽木賴上了,想甩也甩不掉……


    一向清冷的狐族大太子難得的被激怒,但他雖然生氣,一時之間卻也無可奈何。


    白嶽澤一陣無奈,他想了想,隻得對一旁的白啟昭說道,“大哥,今日我們若強行離去,他這一世也去了,天帝的律令擺在那裏,我不能為此害了大哥……”


    白啟昭在原地僵持了半天,乞顏昊儀卻依舊是不依不饒,繼續為白亦澤的肉身過血輸真氣,無論旁人怎麽勸都無用。


    白啟昭長長的歎了口氣,他暫時也別無他法,隻得將法術盡數收回。白啟昭這邊一撤力,白嶽澤身上的兩股力道失衡,他頓時又是一陣昏天黑地的天旋地轉。待白嶽澤再睜開雙眼時,他的元神已經又附在了白亦澤的身上。


    帳中的眾人一見,全部僵化在當場。


    乞顏昊儀一見,心中一陣狂喜。他握著白嶽澤的手,想也未想,就要繼續為他過血。


    白嶽澤仍是虛弱而無力,此時用盡全身力氣,竟然無法將手撤回。


    “你想……死在這裏嗎……”白嶽澤氣的輕咳,“當真……朽木,不可雕……


    乞顏昊儀一聽,再次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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