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眼下的汀蘭館再被莊媛抹稀泥抹得一團和睦,那廂到底跑了個戴如玫。


    戴如玫又深知自己嫡母的性子,嫡母是萬萬不許她在外頭丟人現眼的,等她一路回了家,也便提都不提自己的錯處,珠淚漣漣的便跟嫡母告起了狀,字字句句都是韓宓如何欺負她。


    這麽一來饒是戴夫人再怎麽行為端莊,也難免登時就被氣得變了色。


    那韓家不過是個從六品的小官兒罷了,卻仗著與溫靖侯夫人娘家有遠親,養出來的女兒便這麽囂張,還欺負到了戴家頭上?


    隻是戴夫人再惱,也不會因為兩個孩子鬥嘴,便親自去溫靖侯府要說法,更不會徑直打到韓家去。


    且不說她本就是三品大員的妻子,事事都要為自家老爺多多考量,那韓太太的親哥哥又是西川布政使,自家老爺當年也受過何老太爺的恩惠,還要喚何老太爺一聲恩師。


    單隻說臉麵這個事兒,便是她異常在意的不是麽?她又不是那些下作潑婦……


    她便一邊招呼身邊的丫頭將玫姐兒帶下去洗洗臉,一邊喊來了一位姓曹的媽媽,叮囑曹媽媽立刻往溫靖侯府去一趟。


    “我們家既是要臉麵的,你去了也不要隨便大呼小叫,隻要將韓家那位大姑娘的所作所為回稟給溫靖侯夫人知道便夠了。”


    隻不過那位曹媽媽才剛答應了便要轉身離去,戴夫人又後悔了,連連喊住她道,你索性連溫靖侯夫人那裏也別去了,“你隻管去汀蘭館見見姑娘的先生罷了。”


    汀蘭館再是溫靖侯府的學館,學館裏卻不都是莊家的孩子;如今不過是附學的韓家大姑娘惹了禍,告到溫靖侯夫人那裏算個怎麽回事?


    倒是汀蘭館的溫先生,這幾年來一直教著這一群女孩兒,女孩兒們哪裏錯了,也自該先生出麵懲罰教導。


    曹媽媽連忙答應了。


    誰知等她來到溫靖侯府到了汀蘭館,卻沒見到溫先生,隻因為溫先生的課都在上午,午後卻是高姑姑的女紅針黹課,溫先生此時便出門訪友去了,說是得傍晚才能回來。(.棉、花‘糖’小‘說’)


    曹媽媽也便猶豫了片刻,就擅自改了主意。


    那溫先生既然不在,她今兒也不能白白來一回不是?


    她就一邊立在汀蘭館外麵等待下課,一邊隔著窗打量起學館裏坐著的女學生來,雖不認識哪個是韓宓,卻總聽得戴如玫學說女孩兒們的模樣,還真一眼就將韓宓分辨出來。


    再瞧那女孩兒如今正認真的捧著繡花繃子,仔細的一針一線繡著花兒,看起來倒不像個潑辣的,曹媽媽就忍不住撇嘴笑起來。


    她可不管這韓家大姑娘究竟是什麽人品,總之欺負到了戴家頭上就不成!


    誰知也不等曹媽媽嘴角的嘲笑落下,身後便響起了一聲厲喝:“你這婆子是哪裏來的,鬼鬼祟祟的站在這裏做什麽?”


    曹媽媽慌忙轉身望去,來人正是莊岩與他的小廝關山,方才那聲喝問便是發自關山之口。


    原來莊岩也得知韓宓意欲停學,卻不知他母親早將此事擺平,心裏頓時就慌了起來。


    等他下了午後的騎射課,也便連臉上身上的汗都顧不得清洗了,更是連衣裝都沒換,就帶著關山匆匆趕來汀蘭館,想要盡早說服韓宓不要停學。


    卻也正是莊岩還穿著一身騎射課上的衣服,此時額頭上還滿滿是汗,那曹媽媽又從未見過他,便將他當成了這溫靖侯府的武師,也沒想想堂堂溫靖侯府,哪裏會用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看家護院。


    曹媽媽便連個禮都沒施,嘴角的嘲笑反而更濃了。


    她還當是誰敢在她身後大呼小叫呢,原來不過是兩個小廝罷了!


    “這裏可是溫靖侯府的女學館,還請兩位小哥別在這裏停留了,至於老身是來做什麽的,也不歸二位管。”


    關山登時被她氣了個倒仰,正想厲喝她好一個不長眼的婆子,卻被莊岩按住了肩膀,分明是不許他說話。


    而莊岩卻往前又上了幾步,笑問曹媽媽道:“媽媽既知道我們是這個侯府的小廝,而我瞧你卻不像這個府裏的婆子,你張口便想攆走我們意欲何為?”


    曹媽媽不由得有些慌了。


    難道她能告訴眼前這倆小廝,她這是想等著汀蘭館的女紅課下了,便闖進去大鬧一番,最好再逼著那韓家大姑娘前往戴家給自家姑娘賠禮道歉?


    其實曹媽媽打心眼兒裏也看不上戴如玫這個庶女。


    若玫姐兒不是骨子裏就帶著生母那邊的小家子氣,哪裏就至於隨便被誰欺負了去!真真是白白辜負夫人對她這麽些年的教養了!


    可誰叫自家夫人沒個女兒,而曹媽媽的女兒也正是戴如玫身邊的二等丫鬟?


    那麽隻要哄得夫人高興,再給玫姐兒出了氣,自家女兒在玫姐兒身邊的地位也就更穩當,將來更能跟著玫姐兒嫁入高門不是?


    曹媽媽便連連往後退,隻想退得遠些後,這倆小廝就再不會逼問她;大不了她還可以先進後宅,這倆小廝總不能也追進去。


    殊不知莊岩方才已經說過了,這裏可是溫靖侯府的地盤兒,隻需莊岩一個眼色,關山已經將曹媽媽的退路堵死,哪裏還會叫她退入後宅?


    曹媽媽見狀就更慌了,情知再不解釋不行了,立時便色厲內荏的喝道,我可是戴夫人身邊的管事媽媽。


    “我們大姑娘今兒在汀蘭館被欺負了,我奉夫人之命前來問問緣故不成麽,兩位小哥兒若是不信,盡管去問門房!”


    莊岩聽罷這話就笑了:“媽媽倒是早說啊,若是你早說了,我不就替媽媽喊個人來領你進內宅見侯爺夫人去了?”


    話說到這會兒,莊岩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又哪裏猜得到曹媽媽這是想闖進汀蘭館為難韓宓去。


    隻是這位戴家的媽媽也太不懂事了些,若說戴如玫真在學館裏受了委屈,她一個婆子就該進後宅找夫人身邊的媽媽說話兒,而不是站在這裏賊眉鼠眼不是?


    莊岩便想招呼關山去給曹媽媽找個婆子來,也好領她去後宅;誰知曹媽媽頓時就惱了,直道小哥兒這是什麽話。


    “雖說這汀蘭館是溫靖侯府開的,到底冤有頭債有主,之前是誰欺負的我們大姑娘,我便找誰說話,叫我鬧到侯爺夫人麵前去告狀算得怎麽回事?”


    “那韓家不過是個小小從六品,憑他們家的姑娘也敢欺負我們家姑娘,我若不給她一個好看,我們姑娘將來也甭來汀蘭館上學了!”


    這話音也不等落下,曹媽媽便眼瞧著莊岩已經變了臉,他額頭上雖然還掛著汗,一直都未來得及擦拭,目光卻無比銳利起來,整張臉也立時便殺氣騰騰、令人不敢直視。


    更不待曹媽媽想明緣故,莊岩便冷聲道,原來這位媽媽是來我們府上無事生非的。


    “既是戴府嫌棄我們溫靖侯府的學館什麽人都收,沒得帶累了你們家大姑娘,還請媽媽給我那位表伯母戴夫人帶句話,請她替你們大姑娘另尋高明吧,溫靖侯府不伺候了!”


    莊岩既是要叫戴夫人一聲表伯母,他當然知曉戴夫人並不是那種沒形狀的當家夫人,更不是那等一味溺愛自家孩子的假慈母,論理說他也不該遷怒戴家。


    隻是戴夫人今日派了這婆子來,這個婆子又如此不懂事,難不成反叫自家吃這個虧,甚至叫宓姐兒受這個委屈?


    就說這婆子滿口的“小小從六品”吧,明裏瞧著隻是看不起韓家而已,實則還不是埋怨上了溫靖侯府,嫌棄這汀蘭館收學生時沒睜眼?!


    曹媽媽登時呆愣住了。


    這、這小哥兒管他們夫人叫表伯母?又口口聲聲都是“我們溫靖侯府”?


    敢情方才是她看走了眼,眼前這位其實是溫靖侯世子不成!


    曹媽媽立刻被自己的想法嚇得哐當一聲跪倒在地:“老奴有眼不識金鑲玉,沒認出您是世子爺,還請世子爺大人有大量,別因著老奴不懂事,便叫老奴給我們夫人帶這種話。”


    “我們夫人也不知老奴擅自做主了,若是老奴這般將話帶回去,必被夫人責罰,世子爺饒命啊!”


    要知道他們夫人可沒叫她來汀蘭館鬧事,是她自作了主張,卻也不等動手便被溫靖侯世子抓住了呀!


    那她若是想活命,眼下不求這位爺又該求誰呢?


    莊岩便冷冷的笑了:“過去總聽旁人說什麽宰相門房七品官,我還不信,今兒倒是從你這個婆子身上見識到了。”


    他就說他那位表伯母不可能不問青紅皂白,便偏聽偏信的叫這婆子來找宓姐兒替戴如玫出氣吧!


    “若不是今兒遇上我,反叫你得了逞,連我們溫靖侯府的學館也隨你撒潑,你明兒是不是就敢霸占我們家後院發號施令去了?”


    曹媽媽哪裏還敢辯解,也就隻好不停磕頭,口中也不停道是老奴的錯兒:“還請世子爺大人大量,饒了老奴這一回,老奴再也不敢了。”


    也就在曹媽媽拚命磕頭求饒之際,汀蘭館裏也散了課,高姑姑才一出門就瞧見這一幕,便匆匆走上前來問緣由,隻因她也怕是哪個學生家裏的婆子來生事,正被世子爺責罰呢。


    畢竟這裏可是汀蘭館,溫靖侯府上可沒有這麽不懂事的婆子;而若是女孩兒們家裏找來的,世子爺卻這麽責罰一個外人兒,便有些過了。


    莊岩便笑指著地上的曹媽媽對高姑姑道,她方才想闖進汀蘭館給韓家大姑娘好看呢:“說是宓姐兒欺負了她們戴家的大姑娘。”


    “這若不是恰巧被我碰到了她,誰知道這婆子會生出什麽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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