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岩立時便大鬆了一口氣,隨即就想提議道,不如今兒再由他親自送她回家。(.)


    隻是這時他也納過悶來,敢情他從演武場匆匆趕了過來,連身上的短打還沒換掉,也就怪不得那戴家的婆子將他當成了小廝。


    他就輕聲與韓宓商量道,宓妹妹若是不著急家去,不如再等他兩刻:“等我回去換了衣裳就來送你。”


    韓宓輕笑著搖頭:“若叫我說呢,送我回家並不是什麽急事兒,你若是願意,哪一日都可以送我。”


    “倒是今日與往日不同,岩哥哥還不如洗浴過後換了衣裳,便早些回後宅去,也好跟表姨母道個謝。”


    話既說到這裏,她就悄聲將袁氏給了她一本小冊子的話也講了,說這可不是什麽舉手之勞。


    言之意下便是袁氏雖與莊岩是母子,她又是袁氏親自給莊岩定下的媳婦,袁氏也是為她頗費了心的。


    她中午是給袁氏道過謝不假,可莊岩若是再去與袁氏道聲謝,也好叫袁氏知道,他並不是那等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傻小子,也算是一種最貼心的安慰了。


    想當年莊岩到底沒娶成她,可沒少令袁氏替他焦心,好在如今還有機會重來……


    莊岩也是沒想到,前幾日他不過是隨口一提,說是韓家表姨夫或許有把柄在孫寡婦手裏,其中也未必不是替韓雲楓找借口開脫的意思,他母親卻當了真,還果真將那把柄拿到了手裏。


    那他母親這一回的功勞可大了!


    他便連連點頭:“那我聽你的,今日先早些回去跟母親道謝,改日再送你。”


    ……其實韓宓自打十六歲嫁進金家去,沒多久她就明白了,身份低微的人難免自卑,自卑也極容易引發多疑,多疑又很輕鬆的便壞了人的一生。


    比如她若不是太過自卑,總覺得自己這個喪婦長女配不上莊岩,又怎麽會被孫氏母女與戴如玫、與莊嬈等人聯手騙得團團轉?


    她又麽怎會自以為是的做了決定,想著與其將來被莊岩棄如敝履,還不如由她早早拋棄他,還更加自以為是的安慰自己,這就叫長痛不如短痛?


    再比如她那前世的夫君金朝德,金家再怎麽堆滿金山銀山,也不過是個商人罷了;金朝德又怎麽會以為自己配得上韓宓這個五品官的嫡長女?


    因此上韓宓也就打定主意,這一世她必不會再犯那自卑的錯兒,哪怕她那渣爹的劣行已經明明白白擺在她婆家眼皮子底下。[.超多好看小說]


    隻是等韓宓上了歸家的馬車,又將那記著她爹黑賬的小冊子重新握在手裏,她突然又是靈機一動。


    袁氏是已將這小冊子拿到手了不假,還說自有其他把柄令孫氏有口難言,更不用怕孫氏已將這小冊子的副本交到了孫氏娘家大伯父手裏。


    難不成袁氏也拿到了那個足以令孫氏終生翻不過身來的小辮子了?和莊岩留給她的那封信裏說的是同一件事?


    要知道她還想將這小辮子送到孫氏的妯娌、平樂長公主手裏,再借著平樂長公主之手弄死孫氏呢!


    可若換了袁氏,她本人與孫氏之間到底沒有這麽大的仇恨,不知袁氏是否會手下留情,拿著那個把柄也隻是為了叫孫氏再也蹦躂不起來,而不是為了要孫氏的命?


    韓宓的手就不由得握緊了,隻將那小冊子握得越來越皺。


    隻因她也怕萬一她對孫氏出了手,再被袁氏看出端倪來——袁氏可是她的準婆母,若因此卻叫準婆母認為她是個手段狠戾的,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好在韓宓到底沒白在金家曆練十幾年,對下雷厲風行的手段她擅長,對上徐徐圖之的法子她也不是沒用過。


    更何況孫氏那把柄既然已不是她一個人知道,另一個知情人還是袁氏,就如袁氏原話所說,再不用怕孫氏如何蹦躂,她又何必太急切?


    她也便重新將那本小冊子收了起來,此時馬車也到了自家門口,她理了理裙子便扶著青芽的手臂下了車。


    這時她便聽得門房上笑著告訴她說,大舅老爺來了:“大表少爺與二表少爺也來了,大姑娘快些回後院去見見吧。”


    韓宓這才想起來,原來大表哥與二表哥已是到了下場鄉試的時候,當年大舅舅回京述職,便將他倆都帶了回來,隻因何家的籍貫還在京城,若要參加秋闈,非京城不可。


    可惜韓宓也知道,當年就是因為她娘的突然去世,那日子口兒距秋闈開考不過是六七天,多少也影響到了兩位表哥的發揮。


    大表哥本有解元之才,卻隻在秋闈裏中了個舉人,二表哥更是榜上無名。


    她便忍不住緊緊握起拳頭,暗道這一次再也不能叫曾經的事情發生了——隻要她娘還好好活著,應該就影響不到兩位表哥的秋闈了吧?


    也許就是她趕往後院的腳步急切了些,等她邁進正房,又上前給她大舅舅與兩位表哥施禮時,那本被她藏在袖籠中的小冊子突然就滑落出來。


    她二表哥何晟又偏偏是個跳脫性子,快步上前便將那小冊子拾在手中。


    韓宓登時被嚇了一跳,心跳得如同擂鼓。


    她是會好好護住她娘不假,也必然不會再叫她娘的去世亂了兩位表哥的心;可若是叫兩位表哥也知道了韓雲楓的作為,豈不是另外一種影響?


    她就慌忙伸手欲奪,臉色也漲得通紅,卻架不住何晟躲得比她還快。


    好在她大舅父何鳳亭本就是個疏朗性子,見狀便笑斥何晟:“女孩兒家貼身帶著的小玩意兒你也好意思撿來看!還不快還給你表妹!”


    此時的何鳳亭以為那小冊子裏不過是些花樣子罷了,再不然便是些傷春悲秋的詩詞或者小話本。


    而何晟也不過是為了逗逗表妹,雖將那冊子撿到手中,也並不曾翻看一眼。


    如今聽到父親斥責,他便慌忙將它遞還給韓宓,口中卻忍不住笑道,表妹可真是越大越不識逗了。


    韓宓頓時對他翻了個白眼兒:“二表哥倒是越大越愛逗人了。”心中卻因為她大舅舅的到來,突然對那小冊子有了新的計較。


    袁氏是叮囑她將這本小冊子留著、也好替她娘甚至替她傍身不假,如此也算是給韓雲楓加了個緊箍咒,這一輩子也不怕他跳出什麽大天去。


    可是她娘到底又懷了身孕啊!


    那若是還將這本冊子交到她娘手裏……或令她娘思慮過重,或令她娘與韓雲楓再難重歸和睦,哪怕那和睦隻是麵子事兒,單隻為她沒出生的弟弟著想,這樣真的好麽?


    與其如此,還不如索性將這冊子交給大舅舅,再叫大舅舅與韓雲楓深談一次呢。


    她那好父親為此對孫氏都言聽計從了,連些個毒燕窩毒阿膠都敢往後宅送;


    如今孫氏已是失去了這本賬冊,失去了對韓雲楓的拿捏,倒看他還會不會繼續對她假以辭色!


    再說這本賬冊從今後可是握在大舅舅手裏了,如果這真是韓雲楓的軟肋,他不也得心甘情願維護她們娘兒們,更得心甘情願的與大舅舅站在一起了!


    韓宓這般打定了主意後,便笑著與她娘和大舅舅、兩位表哥告了聲暫退,說是要去廚房看看菜色。


    “這可是給大舅舅和兩位表哥的接風洗塵宴,不親自去盯著總是不放心。”


    何鳳亭既是已從何氏口中得知,自家外甥女已經與溫靖侯世子換了庚帖,此時也當然不會攔著。


    他也是有女兒的,還比韓宓大一歲,半年前已定下了婆家,頂多兩年後便要發嫁。


    女孩兒家既然總要出嫁的,到了年紀便都該將中饋學起來,也省得到了婆家一問三不知,那才叫真成了麵團兒、隨便婆家怎麽拿捏了呢。


    何鳳亭便笑著對韓宓擺手:“如此大舅舅就等著坐享其成了。”


    論說何氏本就不是善於訴苦的人,當年又是她自己選中的韓雲楓,外加上娘家哥哥雖然來了,卻還帶來了兩個侄子,當著小輩麵前跟兄長哭天抹淚要撐腰,再不是她的性格。


    隻是她這一胎到底年齡大了些,與懷著韓宓時的輕鬆再不一樣,如今見得女兒樂意為她分憂,她也便笑著對女兒點頭,分明是分外讚成女兒出麵打理宴席。


    不過等韓宓重新帶著丫鬟婆子陸陸續續離開正院,何氏的笑容還是漸漸消失了,隻因她也有些猶豫,猶豫要不要派個小廝去衙門裏給韓雲楓送個信兒。


    若是依著她的本心,她當然很不願意在自家人團聚時的桌上,多出韓雲楓這麽一個煞風景的貨色。


    可是自家兄長今日到京,若是韓雲楓這個做妹夫的卻偏偏缺了席,豈不更是一種失禮?


    也就在何氏猶豫間,青芽去而複返,輕聲回稟道大姑娘讓她來回太太。


    “大姑娘剛回來時就遣了小廝去跑腿兒,告訴老爺下衙後務必徑直回家,也好給舅老爺和兩位表少爺接風。”


    “大姑娘怕太太又差人差重複了,便叫奴婢來稟報太太一聲,太太不用再派人去衙門了。”


    等青芽離開後,何氏抬頭便瞧見她兄長投來疑惑的目光。


    也不待她開口解釋,何鳳亭便打發兩個兒子:“你們去前院你姑父的書房坐一會兒,我有話單獨與你們姑母說。”


    何鳳亭是什麽人?西川布政使已算得上是封疆大吏!


    那他若是看不出自家妹妹的一點小心思,外加上他和兩個兒子已經到了一個多時辰,也不曾聽到何氏吩咐下人去給韓雲楓送信兒,想來多半是妹妹與妹夫起了隔閡,他這些年的仕途也白混了!


    再說了,他們爺兒仨可是被何氏派出去的下人從通州碼頭接回來的,那些下人又全是何家陪嫁來的家仆。


    這一路上他就多少也從下人們口中得知了一些事。


    譬如這正房西邊不遠處的西小院,不但住了一位身孕比何氏還早一個多月的通房,還住著兩個何氏新買回來的官奴,那倆官奴又一個比一個長得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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