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宓就再也等不來蘇櫻的半句辯解,便隻聽得撲通一聲。(.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


    待她與青芽主仆尋聲低頭望去,就瞧見蘇櫻已經重重的摔倒在地,額頭亦是因此一摔便磕在了青磚地上,難免磕了個頭破血流。


    青芽登時便被嚇壞了:“這、這……大姑娘,這可怎麽辦啊!”


    這位蘇姑娘連額頭都磕破了,會不會因此破了相啊?!那蘇家若是為此打上門來,大姑娘豈不是有口難辯!


    青芽也就不等韓宓交代什麽,便慌忙蹲到了地上,急急忙忙查看起了蘇櫻的傷情。


    待瞧見蘇櫻並不曾暈過去,正半闔著眼低聲哭泣呢,那處傷口雖然流著血,也隻有一顆桂圓大小,想來也好恢複,她連忙掏出幹淨的帕子捂在那傷口上,這才鬆了口氣抬起頭來,隻等韓宓吩咐。


    誰知韓宓卻隻是微微一笑,半點不帶驚慌,而是笑著揚聲喊道,叫她那輛馬車先別忙著卸轅歇馬:“再來兩個人幫我們將人抬到車上去,我們這便送蘇姑娘回家。”


    韓宓當然不會驚慌——蘇櫻可不是她請來的,也不是她叫人綁來的,這人是自己跑到韓家來的,又不知何故暈倒在地。


    至於等蘇櫻回到蘇家老宅,她就不信蘇櫻敢實話實說。


    連她韓宓都說孫寡婦想再嫁了,蘇櫻若還敢將她的話如實學說,就不怕蘇家老太爺老太太多想麽?


    蘇家那老兩位多想的後果便是孫氏也不用去家庵出家了,孫氏隻需要在蘇家老宅等待病亡便好!


    ……可韓宓也是想都不敢想,等她與青芽陪著蘇櫻上了馬車又離了韓宅,蘇櫻先是沉默了良久,終於又一次開了口。


    “宓姐兒你方才說的那些話是真的麽?我母親真的……想要給韓大人做妾?”


    韓宓難免有些驚訝,既驚訝於蘇櫻當年並不以孫氏再嫁為恥,如今卻怎麽好像換了個人似的,又驚訝於蘇櫻竟然仿佛信了她的話。


    隻是韓宓旋即也便想清楚了,孫氏當年再是寡婦再嫁,那也是她父親名正言順的續弦,更別論大秦朝的寡婦再嫁並不是什麽寒磣事兒。


    倒是現如今,她韓宓的親娘還活得好好兒的,孫氏若想進韓家門,當然隻有做妾一條路。


    蘇櫻為人再陰鬱,又是個橫刀奪愛的小人,到底也沒不要臉到可以眼睜睜看著親娘給人做妾的地步不是?


    而蘇櫻若不是將此事當了真,方才在她家院子裏想必也不會一頭摔倒在地……


    她也就冷冷一笑:“要不蘇姑娘以為呢?我和你早日無怨近日無仇,幼年時又是玩伴,我何苦見到你在我家門口轉悠便那般待你?”


    若說韓宓早之前不過是隨口一說,隻為了奚落蘇櫻一番,眼下這番話這便是她故意想要誤導蘇櫻了。(.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棉花糖


    言之意下便是何止她韓宓早知道孫氏的打算,這才對蘇櫻不講情麵。


    蘇家老太爺和老太太之所以要逼著孫氏出家,必然也是聽說了些許這樣的風聲,至少也是知道孫氏不守婦道,這才出手阻止。


    如此一來倒看蘇櫻還願不願意繼續被孫氏利用,扮成下人丫鬟模樣跑出來替孫氏求救?


    除非蘇櫻不想再要臉麵,也不想再要前程!


    這時她便瞧見蘇櫻果然慘淡一笑,又喃喃道原來如此,就緊緊閉上了嘴也閉上了眼睛,靠著身後的大引枕再也不說話。


    韓宓想了又想,就輕聲勸起蘇櫻來,長輩的事情根本不是我們小輩可以摻和得了、甚至左右得了的。


    “與其蒙在鼓裏傻乎乎的替人多方奔走,最終卻改變不了什麽,反容易將自己也牽連了,還不如好好替自己著想著想,今後的日子該怎麽過為妙。”


    她是極恨蘇櫻不假,恨蘇櫻既然千方百計從她手裏將莊岩搶走了,為何不但不好好相處,最終還害了莊岩性命。


    可是她也明白,莊岩的那條命其實並不是真被蘇櫻害的,哪怕那時她韓宓才是莊岩的妻子,旁人若想在莊岩的馬匹上動手腳,毫不知情的她也難以防備。


    那麽既是冤有頭債有主,她也不願意徹底遷怒蘇櫻,何況她眼下已是新生,二十多年後的事情她也完全有把握改變,與其對蘇櫻窮追猛打,還不如借著這人的手,徹底斷了孫氏所有活路更好。


    再說隻要孫氏進不了韓家門,區區一個蘇櫻又能將她和莊岩如何?


    哪怕再多來幾個如蘇櫻一樣的,極盡各種挑撥離間之事,她韓宓這一世也絕不會再對莊岩放手!


    隻是韓宓也不能叫蘇櫻知道,她早知曉孫氏要被蘇家送去家庵罷了,她勸解蘇櫻的話也便不能說得那麽明白,更深的意味隻能靠著對方自己領悟去了。


    蘇櫻聞言卻是依然閉著眼,吭也不吭一聲,仿佛隻將韓宓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青芽便有些惱怒,惱怒得忍不住張口責怪起她來,直道蘇姑娘怎麽這般不識好歹:“……若蘇姑娘的娘果然真給我們老爺做了妾,你當你今後還能好好嫁人不成!”


    “寡婦再嫁本就不是個好聽的事兒了,何況還是委身做妾這樣的不要臉麵!”


    蘇櫻這才陰鬱的睜開眼笑起來,那笑容再瘮人不過:“連你一個下人都知道的道理我會不懂?你們姑娘張口教訓我就罷了,哪裏輪得到你!”


    見青芽還欲說話,韓宓忙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蘇姑娘既然說她什麽都懂,你就省省口水吧。”


    等青芽不情不願的閉緊了嘴巴垂了頭,韓宓這才又看向蘇櫻:“既是蘇姑娘這麽懂道理,我看不如等到了蘇家老宅,我便說我是在街上的小鋪子裏偶遇你的?”


    “正好我的馬車上還有溫靖侯府大姑娘上午送我的各色繡線,分給你一半說是你上街買的如何?”


    她這也不止是要幫蘇櫻,以免叫蘇家知道蘇櫻喬裝打扮悄悄離家是去為孫氏奔走,再對蘇櫻如何。


    她也是為她自己徹底免了責任,省得蘇家不分青紅皂白,無論如何也要叫她為蘇櫻的頭破血流負責。


    蘇櫻是自己跑到韓家門口去轉悠不假,圖的也未必是什麽見得了天日的事情。


    可這花樣年紀的女孩兒到底磕破了頭不是?


    若是蘇家非得腆著臉叫她為此負責,她也可以將蘇櫻的來意全撕擄開,索性大家都鬧一個沒臉也沒什麽,可是萬一因此延遲了孫氏離京的日子,那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更別論蘇家究竟是什麽樣的底線她也不清楚呢——蘇家雖是要送孫氏出家,也是因為蘇鵬遠的身世暴露,並不是源於孫氏與韓雲楓的苟且。


    那要是叫蘇家得知還有個韓雲楓,幹脆不要臉的順水推舟將孫氏塞給韓雲楓做妾呢?這可就真是惡心人了……


    蘇櫻就又陰慘慘的笑了,笑容裏也不乏嘲笑:“韓姑娘這是怕了,怕我們蘇家叫你給我的頭破血流拿出個說法?”


    “你盡管放心,我姓蘇的還沒那麽傻!我到時自會說我這幾日本就在節食,到了街上便有些頭昏,這才摔倒磕破了額頭!”


    她母親既是連她的名聲都不在意,也要糊弄著她去韓宅找韓雲楓求助,她憑什麽就要撮合這兩個狗男女?


    她是早就與天津衛的金家有婚約不假,那金家也不過是個商家,想來並不敢因為她年幼喪父便低看她一眼,更別論她還有個長公主親伯母。


    可若叫金家得知她竟有個那樣無所不用其極的母親,就算不會與她退親,等她進了金家門,誰還會用好眼看她?


    那金家又是個皇商,向來不講內宅規矩,寵妾滅妻從來也算不上什麽笑話,尤其是動輒出門在外的男爺們兒,更是各地都養著外室,到了哪裏、哪裏便是家。


    那若是連她蘇櫻自己的母親都給人做了妾,她將來還想轄製金朝德、不許他納妾養外室?她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底氣?


    蘇櫻也便清楚得很,就算她不情願為韓宓掩飾,隻為了她自己,她也必須將今日發生之事全都爛在肚子裏,更不能叫她的祖父祖母得知她母親今天對她的慫恿。


    她就索性伸出手來,叫韓宓別再廢話:“你不是要分我些繡線麽?還不快快拿來,難不成你還等我請你進蘇家喝盞茶!”


    聽這話音竟是都不用韓宓將她送到蘇家門前去,更是不許韓宓露麵,而是打算提前下車了。


    這倒是越發如了韓宓所願,她就笑著招呼青芽打開車座上放著的那個小包袱,將莊媛送給她的繡線每一色都取出兩綹留待自己用,剩下的再重新包好遞給蘇櫻。


    “這是溫靖侯夫人那家旖裳閣專門從蘇州進來的繡線,輕易不外賣,蘇姑娘事先想好了說辭吧,至少也別說錯了鋪子名兒,再平白惹人懷疑。”


    此時的蘇櫻雖然並不知韓宓已經與莊岩定了親,卻也知道韓宓這些年都在溫靖侯府附學,聞言便譏誚的笑了笑道,韓大姑娘還真是八麵玲瓏得很。


    “怪不得你我二人並沒什麽交情,今日還險些翻臉成仇,你也那般明白的教我回到家中如何斡旋,字字句句都頭頭是道,我雖不愛聽,卻也隻能老老實實領教,再老老實實照你教的去做。”


    言之意下便是笑話韓宓是個趨炎附勢的小人,滿心盤算的全是自己如何攀高枝、如何謀前程。


    韓宓不禁淡淡的笑起來。


    “人活在世若是連自己的前程都把握不住,也不願意費心為自己周旋,卻隻為了旁人的意願活著,或是被人左右了命運、繼而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更不懂什麽叫做後悔,這樣的活法兒有什麽意思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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