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芽從打跟著自家姑娘離了花廳,便沒出過聲兒,哪怕是自家姑娘與莊世子被戴家大姑娘堵在石榴林出來的那條小路上也一樣。(.)


    隻因這丫頭既知道自家姑娘夠機靈,隻要姑娘不下令,她隻需隨身將姑娘服侍好了,同時再當個隱形人兒便已足夠。


    可她卻也萬萬沒想到,自家姑娘明明已是將戴大姑娘騙住了,又成功將莊世子護送走了,這當口為何又要重回那條小路,還說什麽要將戴大姑娘扶回花廳去。


    那位戴大姑娘的性子多不討喜啊,自家姑娘何苦再招惹她?


    韓宓聞言便笑了:“玫姐兒是很不討喜,論說我就該叫她在那條小路上哭個沒完也不管她。”


    “大不了待會兒回了花廳,再假裝發現她不在,招呼幾個仆婦出來尋她就夠了。”


    “可是青芽你別忘了,今兒可是溫靖侯夫人特地為咱們老太太擺的賞花宴,我們韓家女眷是主客。”


    她韓宓的祖母既是今日宴席上的主客,她本人又是溫靖侯夫人為自家世子定下的未婚妻,若叫戴如玫突然失了蹤影,又久久都回不到花廳去,豈不是叫人笑話溫靖侯府連擺個小小賞花宴都打理不周?


    那她韓宓與祖母的臉上就有光了不成?她又怎會忍心叫旁人如此腹誹溫靖侯夫人?


    青芽一聽也真是這個理兒,這丫頭便眼珠兒一轉:“要不姑娘就在這裏等著吧,左右奴婢腿兒快有力氣,不如等奴婢跑回去將戴大姑娘扶回來,我們再一起回花廳。”


    韓宓輕輕搖頭:“你方才都說了那戴大姑娘不是什麽好性子,我如何放心叫你獨自去尋她,再叫你受她的氣?”


    青芽不過隻是個丫頭罷了,又是她韓宓的丫頭,那戴如玫怎麽可能給青芽好臉兒看,不抬手就打都是好的。


    倒是她韓宓先給戴如玫吃了個大虧,對方肯定已是有些怕她了,眼下她若再找回去,戴如玫也隻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


    哪怕那丫頭真敢當時發飆,她和青芽可是主仆兩人,對方卻是孤身一人,有什麽可怕的!


    ……這般等到韓宓主仆倆將戴如玫半拖半拽的挾持到了花廳門口,去石榴林裏賞花的夫人太太們還未回來。


    韓宓也便一邊喊著偏廳裏服侍的仆婦快去給戴大姑娘打水來,一邊順勢鬆了她一直扶著戴如玫的手,臉上也不帶一點嫌棄之色。(.無彈窗廣告)


    等莊媛關切的迎上前來問道這是怎麽了,韓宓也不露一點聲色,隻是笑道附近的淨房裏有人,她便去了假山那邊更遠一些的淨房。


    “我出來後正巧瞧見玫姐兒在石子路上崴了腳,就與青芽一起扶著她回來了。”


    莊媛聞言便笑了――這宓姐兒還真是個機靈鬼!


    話說她之前發現戴如玫不見了,便已猜到這丫頭沒安什麽好心,誰知派出去的好幾個仆婦也沒找到人。


    敢情戴如玫竟跑到最偏遠的那條石子路上去了,這是知道那條路邊全是假山,就跑去捉宓姐兒與岩哥兒私會?


    殊不知宓姐兒年紀雖然不大,卻到底比戴如玫精明得多,如今這不是叫玫姐兒吃了大虧,哭得滿臉都花了,口上卻還輕描淡寫滴水不漏?


    隻是別看莊媛已是飛快的想明白了個中緣故,等戴如玫洗好了臉又補了妝,她還是頗為緊張的將人拉到她身邊坐下了,又很是擺出了一副大表姐的關心模樣兒,連聲張羅要給玫姐兒請個郎中來瞧瞧腳傷。


    實則她既是瞧見了戴如玫走起路來很是如常,還不是害怕饒是韓宓如何的不動聲色,卻架不住戴如玫張口胡說八道?


    那等她叫人將郎中請到後宅來,再叫仆婦們將玫姐兒扶去花廳旁邊的小院裏診治捎帶小憩,玫姐兒也便沒空兒胡說了吧……


    戴如玫已經快被氣炸了。


    她在那條石子小路上本就吃了韓宓的虧,不但將腳踝崴了一下,人還被嚇得出了幾身冷汗,連眼睛都哭腫了,如今她已經回到花廳來,這些人竟然還這樣對她?


    她已經打定主意什麽都不說了,俗話說得好叫好漢不吃眼前虧,莊媛憑什麽還要像看管犯人一樣緊緊看住她!


    好在她既知道虧難吃,她也就隻敢腹誹罷了,麵上也不得不擺出一副乖巧的表妹模樣兒,連聲對莊媛道,她隻是崴了一下腳,當時雖是疼得不行,如今好似也沒腫。


    “今兒不是表嬸母擺賞花宴給韓老太太接風麽?若是在這樣的日子口兒請郎中進後宅,隻為了給我看看腳,玫姐兒可過意不去。”


    誰知也不等她話音落下,莊婷也笑著湊了過來:“玫姐兒這話說得可是有點兒見外了。”


    “你既知曉今兒是我伯母擺宴,你就是客人,如今你不小心崴了腳,我們家卻不替你喊個郎中來瞧瞧,也不請你去歇歇,這哪裏是待客之道?”


    “再說方才宓姐兒主仆扶你回來時,我可瞧見了,宓姐兒可被累得一頭一臉的汗,你若再說你的腳沒傷,豈不成了宓姐兒白費勁?”


    “難不成宓姐兒是閑的無聊,明明你並沒受傷,也要扶著你回來?”


    就在莊家姐妹的一唱一和間,外加上宋千紅與韓宓的嘴也沒閑著,那趙明美更是個看笑話不怕事兒大的,也便不等夫人太太們賞花歸來,幾個粗使婆子已是抬了軟轎來,戴如玫就被強拉上了轎,又被一路抬到了花廳東邊的小院裏。


    而這小院本就是為了宴客之時,防著哪位女客有個頭疼腦熱或是酒多了歇息之用的,怎麽論怎麽都不是溫靖侯府的失禮了。


    戴如玫便在這處小院的正房裏躺在臨窗軟榻上,又被莊媛差人喊來的郎中在腳麵上糊了厚厚一層又黑又臭的藥膏,滿屋子裏隨後便都蕩漾著這股臭氣,遲遲不能消散。


    等到午宴開了,她也隻能半靠在這裏,由著丫頭們端來各色飯食,再服侍著她就著藥膏的臭味兒,食不下咽的湊合著吃了半飽。


    這就更別提隨後的戲台下也不是她的去處了,直等到戲也散了後,她才又由幾個粗使婆子抬著,一路出了這處小院,再來到外院車轎廳裏挪上馬車。


    韓宓也便從戴如玫“受傷”後,再也不曾瞧見戴夫人露出一絲笑臉,等她在車轎廳中眼瞧著這位夫人黑著臉上了車,她再也忍不住笑意。


    她就說她得回到石子路上去扶戴如玫吧?


    她若是不回去,怎麽會又跟戴如玫推搡起來,也就在推搡之間出了一頭一臉的汗,等回到花廳後,便叫眾人以為她為了攙扶傷重的戴如玫,就出了好大的力?


    若非如此,又怎麽會叫莊媛與她心有靈犀,都不需她多說半個字便請了郎中來,還將戴如玫抬到了花廳邊的小院裏?


    這就更別提那臭臭的藥膏了,那藥膏不但聞著臭,裏頭還被莊岩叫關山悄悄加了不少的辣椒與胡椒……


    那麽即便戴如玫的腳踝真沒扭傷,卻被這樣的藥膏糊了整整一中午半下午,等她回了戴府再洗去藥膏,那腳丫子也得再腫三天!


    韓宓就在莊岩扶她上馬車時,忍不住悄悄捏了捏他的手,眼裏也帶著難忍的戲謔笑容――往藥膏裏加辣椒末和胡椒粉這種事兒,虧他想得出來!


    莊岩也頓時笑起來,等馬車上了路後,卻到底沒忍住跟她交了底兒,說這餿主意並不是他想的。


    “就在我剛回到外院後,宋驍和宋馳來了,宋驍明兒一早便要去四武營報到,宋馳四日後也要進兵器坊當差了,哥兒倆今日來跟我道個別。”


    “這時後院我姐姐差的人也來了,說是戴家大姑娘崴了腳,要從前院帶個郎中進去給戴大姑娘診治。”


    韓宓撲哧就笑了:“這麽說來那個餿主意是宋老三出的咯?”


    “怪不得我覺得這一招兒似曾相識呢,就在去年時,千紅姐姐有個表妹便中過這一招兒!”


    說起來那宋老三宋馳,他本就是宋家最為不馴服的孩子了,要不然他也不會放著從軍的大路不走,卻偏偏愛好鼓搗兵器與火藥。


    就是這麽一個桀驁不馴的性子,連他的爹娘都默許他自己為自己選擇妻子了,卻險些被他表姑母娘兒倆算計著、令那個表妹成為他的未婚妻,宋老三怎麽可能生受?


    他便趁著表妹在宋家小住時,叫人往她的麵脂裏加了大把的胡椒粉……


    那天卻偏好是他娘宋太太的四十歲生辰,他的表妹很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出現在生辰宴上,怎知來到宴席上之後,不但當眾淚涕橫流,眼睛也頃刻就腫成了爛桃子。


    這門親事自然便在表妹當眾出了這樣的醜後無疾而終了,一樣的小伎倆卻還能再用,今日可不是又一次用在了戴如玫的腳上?


    這樣倒也好!


    如此倒看戴家那母女倆今後還會不會將溫靖侯府當成平地,動不動便想來借著做客探聽什麽!


    隻是別看韓宓是這麽想了,她到底還是明白的,哪怕戴夫人母女倆並沒有就此徹底铩羽,依然還敢往溫靖侯府頻繁走動,這兩人也不值得令誰如臨大敵,真正值得提防的,還是戴大人。


    她也便悄聲叮囑莊岩道,等回頭不妨將那些戴大人都熟悉的暗線或是事情迅速改頭換麵一番。


    “也省得他早就知道溫靖侯府的根底,今後再借著這個優勢對付侯爺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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