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金朝德身邊那個會些武藝的長隨,叫長慶的那個?


    虧她還以為這一個月來在暗中窺視她的人,必是秦府或是肅寧伯府哪一家派出來的,目的不外乎是想要尋空兒壞了她的閨譽。[]


    敢情這盯梢之人竟是金家下人!那這又是怎麽一回話兒說的?


    那金家不是沒被蘇駙馬蘇寅生拉攏了去,如今還算是平樂長公主的人麽?平樂長公主可與溫靖侯府結了盟,為何這金家還是將主意打到了她身上,這是想要做什麽?


    韓宓眼瞧著暗衛們先將她的馬車趕進胡同,以便避開外人的眼睛,再將長慶扭送到她麵前、開口請她示下後,她不禁沉吟半刻也不曾說話,看向長慶的目光也分外晦澀起來。


    直到她那位新車夫又輕聲喚了她一聲,她這才抬起了頭,仿佛才想好如何應對麵前之事。


    “如今既是在路上,肯定也不是你們替我審他的好時機,我看不如這樣吧,等你們送我到了家後,便押著他回轉溫靖侯府,將人交給你們世子爺請他定奪。”


    韓宓當然知道,她今世既然從未與金家打過交道,她就不能說她認識長慶,也無法點明長慶的來路,更不能因為當年這家夥後來成了她的人,她便叫暗衛們手下留情。


    而那孫氏既然早就死了,死之前也沒成為她的繼母,更不曾將她的婚事與蘇櫻對換,這金家派出長慶暗中跟了她一個月,應當也不是為了她,或者說……不是單單為了她。


    她也便想了又想,都覺得不如將這人直接交給莊岩審問去就好,哪怕長慶這個人對她曾經有恩,她這輩子也真的不想再與金家有任何牽連了。


    兩個暗衛與車夫聽得她這麽一說,都覺得如此甚好。


    畢竟眼下一來還在路上,若是此時不趕緊護送著韓大姑娘離去,誰知這人還有沒有同夥緊跟著趕來,二來韓大姑娘到底是個姑娘家,這種事還是能不摻和就不摻和為好。


    可是……他們這一行人就一輛馬車啊,若是這便將人捆綁起來、等著待會兒交給世子爺,這捆起來的人難不成由他們哪個扛一路?


    可若是不扛著這人,也不能將人捆好了放到轎廂裏,叫他與韓大姑娘獨處啊。


    韓宓這才知道暗衛們擔憂的其實是這個,而不是應該如何審問長慶,她就忍不住彎眉笑起來,笑自己考慮得太多,卻偏將眼下如何暫時安置長慶給忘了。[.超多好看小說]


    卻也正在這時,因著暗衛們還沒來得及掏出繩子綁住長慶,更不曾將他的嘴塞上,隻是由其中一人勒著他脖子,眾人便都聽得他突然嗚嗚起來,隻是都聽不清他嘟囔的究竟是什麽內容罷了。


    韓宓努力側耳傾聽了片刻,頓時又皺起了眉頭。


    難不成這家夥還真是為了她來的?她怎麽聽他口中總像是在嘟囔“蘇、蘇”?


    韓宓便不等那個暗衛再將胳膊勒緊幾分,就沉聲問長慶道:“我聽你好像一直想說蘇什麽,我倒是認識個蘇家是平樂長公主的夫家,難不成你與這個蘇家有關?”


    原來她思來想去之間,又想起孫氏逃亡時逃到了天津衛,想來也未必是蘇駙馬提出的主意,更像是孫氏自己的主意。


    那金家在明裏可是平樂長公主的人,蘇駙馬瘋了麽,還敢將自己的情婦送到長公主手裏去?


    倒是孫氏既是那金朝德的未來丈母娘,隻衝這一份關係,金家再怎麽畏懼長公主,也不能不給孫氏一個容身之地之餘再替她保密。


    那麽孫氏與蘇櫻母女倆和金家或許不像韓宓想得那樣尋常,還以為蘇櫻既是沒出嫁,金家又離得遠,便沒什麽太過頻密的來往――這兩家人之間,也許早就交情頗深也是說不準的事兒。


    如果真是這樣,即便孫氏已死,蘇櫻與金家的婚約到底還在,長慶若是受了蘇櫻的唆使便來找她韓宓尋仇,這也就不奇怪了。


    蘇櫻當然不會猜到孫氏的死與韓宓有關,說起來和尋仇也便挨不上邊兒。


    可韓宓當初也阻攔過蘇櫻向她父親求助不是?誰叫蘇櫻本就是那天生陰鬱的性子,動不動就恨罷這個又恨那個的,韓宓早就心知肚明……


    她便眼見著等她問出那句話來,長慶拚命想點頭,可惜暗衛將他的脖子死死勒著,這頭一直也點不下來,便隻好拚命的眨眼。


    韓宓就輕笑著對長慶道,我倒是可以叫他先將你的脖子放開,允許你將想說的話說出口:“可你也不要忘了,依著我這三個隨從的身手,隨時都可以要了你的性命去。”


    “那麽若是允許你說話後,你要是敢大聲呼喊,你可別怪他們哢嚓一聲擰斷你的脖子。”


    見長慶繼續眨眼表示知道了,她就叮囑那個暗衛可以先將手底下的脖子鬆一鬆了:“叫他說幾句話再捆上他塞上嘴也不遲。”


    其實幾個暗衛是不讚成韓宓在這裏細問這人什麽的,可誰叫自家世子爺早就叮囑他們,一切都聽韓大姑娘吩咐?


    那勒著長慶脖子的暗衛便微微鬆了手肘,示意他趕緊說話。


    眾人便隻聽得長慶連吸了幾聲長氣,等得終於將氣息喘勻了,就急促的說道,小的並不是想對韓大姑娘不利啊。


    “當初是那蘇家二姑娘給我們家爺去了信,說是她娘沒了之後,她太過孤苦無依,就想要跟我們爺要個會武的幫手來京城幫她做事,也好幫她將她爹娘留下來的產業打理打理,我們家爺便派了小的來。”


    “可誰知道她根本不是缺人打理產業,她要人是想叫人幫她毀了韓大姑娘的閨譽呢?”


    “小的這條狗命雖然不值錢,領了這個差事也萬萬不敢這般行事啊……”


    “韓大姑娘若是不信,自可以叫這幾位大爺去打聽打聽,小的最近已經跟了大姑娘的馬車快一個月了,小的不也從來沒有照著蘇二姑娘的吩咐亂來?”


    “還請韓大姑娘手下留情,饒了小的吧,小的願意給韓大姑娘當牛做馬償還饒命之恩。”


    且不說長慶這麽一番話落在暗衛的耳朵裏、能不能叫他們相信,韓宓倒是立時就信了。


    孫氏與蘇櫻娘兒倆前一世不就是用的相似招數,使了計謀令她在蘇家老宅與金朝德偶遇,這才逼得她不得不答應嫁給金朝德?


    要不然她即便已對莊岩幾近失望,深深覺得莊岩心裏已經沒有她了,隻要她閨譽沒被抹黑,嫁給莊岩不照樣比遠嫁天津衛強?


    而當時若不是長慶看不過眼兒去,便在適當時候拉住了金朝德,金朝德又何止是抹黑了她的閨譽,他就敢對她先奸後娶,甚至隻答應納她為妾!


    韓宓便迅速揮開記憶裏的金朝德那隻停在她肩上的狗爪子,挑眉冷笑起來:“你是說這僅僅是蘇家二姑娘的主意,與你的主子無關?”


    “不過你可還沒說呢,你口口聲聲你們家爺、你們家爺的,你這主子又是何方神聖啊?”


    也不等韓宓的話語聲落下,給她趕了這些日子車的杜九突然清了清嗓子。


    韓宓便笑著看向杜九,直道你不用給我使動靜兒:“我知道你們是覺得我不該當著你們仨麵前問的太詳細,再叫你們世子爺得知你們竟然聽說我險些被人毀了閨譽,難免不高興並遷怒於你們。”


    “可是你們應該也知道,你們世子爺不是這樣小肚雞腸的人,他信我,也信你們,要不然他就不會派了你們三人跟著我。”


    閨譽是什麽她清楚得很,長慶雖然未曾真做什麽,看似對她並不曾造成什麽損害,可隻要他將這份企圖說出來了,也是另外一種傷害。


    可是她在乎麽?莊岩既然信她,無論如何都信她,她又何必在乎?


    單說這三個跟隨保護她的暗衛吧,哪怕沒有長慶的出現,這三人不也都是男子?那若是有那別有用心之人將這個硬扯到閨譽上頭,她不還是有口說不清?


    這就更別論長慶已經交代了,是蘇櫻企圖害她,她若不問清楚了,再以淩厲手段還之以顏色,她也就不是她了。


    杜九一聽倒也是這個道理,便摸著鼻子嘿嘿笑了,卻也不忘用力踹了長慶一腳,叫他趕緊交代他的主子到底是誰。


    長慶卻是沒想到,眼前這位韓大姑娘竟是這麽一個性子,她雖然並不曾懷疑他所說的蘇二姑娘才是始作俑者,卻也非常敏銳的發現,自家那位爺仿佛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便在挨了杜九一腳後,忍痛連連道,他的主子是天津衛的皇商金家嫡出少爺金朝德,就是蘇二姑娘的未婚夫。


    “至於我們這位爺與蘇二姑娘私下怎麽商量的,這其中到底有沒有我們爺的主意,小的也不知道啊。”


    杜九頓時眯了眼:“你這小子倒是個會說話會做人的,還知道變著法子護著你主子。”


    可那金朝德既然打發麵前這小子來幫蘇二姑娘的忙,而不是從金家挑選幾個精幹的婆子丫頭來,誰信這金朝德不是參與者之一!


    韓宓當然也是這麽想的,隻是她到底記著長慶曾經替她攔住過金朝德的狗爪子,後來還給她當了十幾年的忠誠手下。


    她也便笑著招呼另外兩個暗衛道,不如你們帶著這小子與我一起坐馬車,讓杜九趕車這便重回溫靖侯府――隻因她也怕若是將長慶送到莊岩麵前去,她卻不在,長慶的小命兒也許難保。


    等他們一行人到了溫靖侯府,再叫莊岩打發個人替她往韓家送個信兒,說她被袁氏留下用晚膳了,遲些才回家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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