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一眼望不到盡頭,仿佛整個世界都已是銀裝素裹,白雪皚皚,煞是好看。


    五匹駿馬似乎非常喜歡這種天氣,在雪地中肆意奔馳,留下了一串串密密麻麻且淩亂的腳印。時而鼻孔出氣,竄出了濃厚的白色霧氣,或許是由於嚴寒氣候的緣故,就算如此劇烈的跑動,他們身上也沒有汗液滲出,像不知道疲倦一樣。


    這五匹駿馬身上各自坐著一個人,分別是四男一女,正是前段時間在“鴻宇客棧”住宿的黃衫女子一行人。


    “籲——”


    當先的一名男子揚聲一喚,韁繩一提,坐下的馬兒立刻得到了命令,揚著前蹄,止步不前。


    後方緊跟著的四個人見勢,稍作遲疑,也同時勒馬不前。


    “李師兄,怎麽突然就停下來了,再不快些走我們今晚可要在這冰天雪地中過夜了。”一瘦弱男子驅馬上前問道,卻是那姓黃的男子。


    抬眼望了望灰沉沉,不見一絲陽光的天空,李姓男子撫摸了幾下胯下馬兒的鬃毛,拍了拍側麵脖子部位,才算讓四肢原地亂蹬,還沒活動夠的坐騎安撫平靜,隨即說道:“那個人跟了我們有五、六天了吧。”


    “哪裏是五、六天,算上今日已經足足有七天的時間了,不過我老趙對他倒是佩服的很,徒步行走竟然能跟上我們騎馬的速度,整整七天沒跟丟不說,還能一直保持一定的距離吊在我們身後隱蔽行蹤,如果我們是普通人怕是很難發現他,這小子恐怖的體力和韌性同那些巫族的家夥們有的一拚。”一位長得雄壯,看上去模樣有些憨的男子下馬走了過來,饒有興致地說道。


    “我們要真是普通人的話,我想他也不會風雪無阻的跟了我們這麽多天吧。”


    說話之人渾身上下用灰色僧衣包裹的嚴嚴實實,就連頭頂都被一頂編織精巧的棕黃色鬥笠牢牢罩住,這有偶爾抬頭才能在細心的關注下發現藏在帽子下的那張略顯蒼老的容顏。


    見這位平日裏連一句話都吝嗇說出口的神秘僧人,這時卻破天荒地開口說了眾人見麵後的第二句話,其他幾人萬分驚奇,除了剛見麵時介紹自己時說了一句,“阿彌陀佛,本人法號舍生。”


    彼此一起相處十多天,哪怕是一句話也沒人聽他再說過,所以久而久之,他的存在很大程度上被人忽視掉了。


    在場的幾個人都精通佛法、佛理,本就不是笨人,細細思索一番就知道,這位據師尊描述介乎於內門弟子和外門弟子之間的殿內護法灰衣僧人應該是動了愛才之心了。


    想想也是,佛道修行本就和仙道修行有著天壤之別,仙道修行收弟子時更看重的是弟子的悟性,悟性越高、修行速度越快,一名悟性絕頂的仙道修行者,隻需要短短十年時間就能趕上其他悟性普通弟子一百年的漫長光陰甚至更多,由此可見悟性對於仙道修行者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佛道修行雖然也講究悟性,不過重要性僅居第二,在佛門當中,排在第一位的就是身體,身體越是堅實、強韌,那麽修習佛道功法的效果就會越好。殊不知當年龍女八歲初具佛道之心,天生慧根絕頂尚在其次,能以八歲之齡積攢足夠令佛道之心顯現的法力,那可全都是依仗龍族身體強悍才能實現的。


    佛者,首重肉體,鑄金身則佛道自成矣。


    金身是佛門肉體與智慧並重的結晶產物,是佛門力量具現化的體現。


    若是引導那體力雄厚的小子修習佛法,不出十年,定能夠成為佛門新秀,如果慧根上佳,成就佛心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想到這裏,這四人同時回頭看向走在最後的黃衫女子,表情捉摸不定。


    黃衫女子的寶馬正衝著主人撒歡,用兔子般的馬臉拱著她,模樣十分親熱,黃衫女子咯咯直笑,用雙手忙不迭的阻擋著馬兒的靠近,忽聞四周一靜,轉頭一看頓見其他幾位師兄都用鋥亮的雙眼看著自己,沒有準備之下,黃衫女子心中一寒,嚇了一跳。


    “你……你們都這麽看著我做什麽?”


    果然誰惹來的麻煩就應該有誰來負責。其他四人對視一眼,彼此在頃刻間達成了默契。


    先是李姓男子望了望灰蒙蒙布滿厚厚雲朵的天空感歎道:“唉,最近天氣實在有些惡劣,下完雪後氣候更加寒冷,冷風一吹就連我都感覺有些冰冷了。”


    “是啊,是啊,你比我壯,法力又比我高還好一些,像我這麽瘦的都快要被凍死了。”黃姓男子雙手抱肩,瑟瑟發抖,也不知道是真的冷還是在那裏裝裝樣子。


    灰袍僧人衣袖抖動,背著黃衫女子暗暗給他們二人豎起了大拇指。


    “誰說不是啊,我手腳已經被凍僵了,就連路都走不了了。”憨憨的聲音幽幽傳來,卻是那趙姓男子。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禁不住翻了個白眼,拜托,老兄,你有沒有搞錯,我們這一行人中就屬你長得最壯實了,體態魁梧,和大山裏的狗熊都不曾多讓,這個時候就不要表現的太誇張了好不好?


    蹲在地上,捧起一把潔白無瑕的雪,感受到手中微微發涼的舒適感,黃衫女子眉頭一擰,疑聲詢問,“這天氣真有你們說的那麽冷嗎?”


    不好,可不能讓她在這個時候起疑,還要加些猛料啊,其他四人心中暗叫糟糕,對於最後趙姓男子的多嘴很是埋怨,對於他這種智商竟能夠和李、黃二人的修為旗鼓相當,表示非常不解。


    黃姓男子急中生智,哭天喊地的叫起冤來,其悲戚之情令人動容,“慧心師妹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你是修為高深,這些雪就算再多下十天,溫度再降個十七八度,對你來說也是毛毛雨啦,可是對我們這些連道種境界都沒達到的佛修簡直就是災難啊。”


    “真的?”黃衫女子把她那長長睫毛眨了眨,圓潤清澈的眼睛睜得老大,煞是迷人。


    “這還有假?”黃姓男子人瘦小,看上去十分機靈,編起瞎話來那也是當仁不讓,有了前幾次的經驗,這回更顯得如魚得水,表情生動,讓一直生活在無謊言世界的慧心瞧不出半分破綻。


    咽下一口唾液,淡咳一聲,清了清說的有些發幹的喉嚨,繼續說道:“不說我們,要是普通人在這冰天雪地中睡上一宿,第二天準是沒機會見到明天的太陽嘍。”


    提到普通人這幾個字時,黃姓男子故意加重了語氣,說到結尾音調上調了好幾個高度,充分引起了慧心的關注。


    普通人?慧心麵色一變,白了幾分,這幾天跟在他們身後的那個少年不正是什麽都不會的普通人嗎,想到這裏,靈識朝後方延伸,當掃視到那遠遠落在後麵的少年一動不動的待在原地,心中不由一慌,想起剛剛黃師兄說的話,心下懷疑,他不會是已經被凍死了吧。


    來不及和其他人打招呼,運起法力右手一引,一柄劍身金黃,鐫刻著古樸紋路,劍身上用佛家梵文寫著「明心」兩個大字的修長寶劍突兀的出現在原地,光華內蘊、銳氣不減,隻一眨眼的功夫,平地起風雪,再去看時原地哪裏還有慧心的身影,隻在遙遙天邊一抹金黃一閃而逝,速度竟快得出奇。


    “這就是道種境界嗎?”李姓男子滿是羨慕的望著天邊慧心離去的方向,感慨道。


    “道種境界?”灰袍僧人嗤笑一聲,笑而不語,少言寡語已經成為他刻進骨子裏的習慣,一句話能說明白的事情,他最多也會隻說半句。


    李姓男子被那灰袍僧人嘲笑,麵上一紅,旋即羞惱的吼道:“難道不對嗎,不是道種境界難道還會是道芽境界?”


    聽到這種離奇之事,黃姓男子哈哈大笑,仿佛聽到了這世上最可笑的事情,右手拍在身邊的馬兒上,駿馬吃痛,接連叫喚了幾聲。趙姓男子也是憨憨一笑,認同李師兄的觀點。


    唯獨灰衣僧人不覺得有什麽好笑之處,一陣沉默不語。


    “慧心可以說是我們佛門千年難得一遇的奇才,前一陣兒剛剛突破到道芽境界,實力突飛猛進,這也是師傅敢於讓她出外曆練的原因之一。”


    十九歲的道芽境佛門弟子,那是什麽概念,前有八歲龍女入道種境,今有慧心十九歲芳齡入道芽境,這種天賦就算是那傳說中的龍女也不過如此吧。


    其他幾人聽到灰衣僧人如此說心中一片赫然,沒有人懷疑他在誆騙大家,出家人不打誑語,除了他們三個俗家弟子還不用太守這條戒律,凡是擁有佛教法號的門人,都很遵守佛教初始建立時,佛祖定下的規矩。


    你沒見剛剛誆騙慧心時,那灰衣僧人雖是鼓勵,但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說嗎。


    李姓男子三人在俗家弟子中也算是佼佼者了,常在大陸走動,仙佛兩道認識他們的也不在少數,可是如今同這慧心小師妹比起來差了豈止十萬八千裏。


    三人默默相視,心中苦澀,再沒了談笑的興致。


    風卷雪舞,天地同色,四人置身雪地,似乎融入了這漫天飛雪的世界,四周靜謐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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