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儀式在一間密室中進行,不僅地麵,所有牆壁上都繪有滿滿的魔法符文,與常用的符文不同,這些符文帶著不符合本世界形式的異類風格,光是看著這些符文就會感到難以言喻的驚悚。就如同看著一隻色彩斑斕的多足蠕蟲,明明對人造成不了威脅,但人依然會有種渾身起雞皮疙瘩的厭惡感和驚懼感。


    克裏斯蒂娜站在一個菱形的法陣中央,身上僅僅穿著黑色的蕾絲內衣,她的心中雖然十分不安,但看著辛克雷就感到有無窮的勇氣湧出。


    “這個儀式可能會很痛苦,需要我為你催眠嗎?”


    “不用,我要永遠銘記這份痛苦,作為人類最後的感覺。”


    此時的克裏斯蒂娜摘下了眼睛,湖綠色的眼睛留戀地望著辛克雷,黑色的長發不再梳成麻花辮,任由長發披在身後。


    “鋼之主宰,萬物重塑者,請聆聽您卑微仆從的祈禱。”


    辛克雷開始大聲誦讀不明語言的禱文,隨著儀式的進行,周圍的符文開始慢慢活動,一種詭異的氣氛蔓延開來。


    克裏斯蒂娜感覺渾身被無形的壓力限製,如同穿上了一層厚重的膜,她低眼看去,腳下的符文竟然順著她的腿往上爬。她正逐漸失去身體的控製權,邪惡的符文一寸一寸的****她的肌膚,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她連聲音都無法發出。漸漸的,克裏斯蒂娜的思維開始遲鈍,她的每一個念頭都被拉長,她的每一個想法都被稀釋。當符文遍布克裏斯蒂娜的全身後,她的身體開始往下沉,緩緩消失在法陣之中。


    我在哪?我是誰?我在做什麽?


    剛一思考,就感到劇烈的痛苦傳來。


    想叫喊卻發不出聲音。


    想掙紮卻感覺不到手腳。


    沒有方向,沒有時間,沒有自我。


    如同一滴融入濃湯中的水,一瞬間就被浸透。


    在壓倒性的質量差距麵前,連抵抗的餘地都沒有。


    光明會被更耀眼的光明容納,黑暗會被更深沉的黑暗吞噬。


    過往所有的信息被重組,明明是同樣的原料,但成品卻大相徑庭。


    像是石墨轉化為金剛石,克裏斯蒂娜迎來了新生。


    辛克雷靜靜地看著克裏斯蒂娜重新從法陣中浮出,熟悉的人類模樣讓他眉頭微皺。


    “失敗了嗎?”


    晶金生物的樣貌與普通人類不同,擁有十分特殊的結構,充滿金屬的質感和機械的美感。


    可當辛克雷看到那猙獰的巨爪之後,頓時欣喜若狂。


    “真是太美了,克裏斯蒂娜,現在的你才是真正的美麗。這是獨一無二的奇跡,鬼斧神工的造化,你真是太幸運了!”


    與往常或平淡或豪爽的風格不同,此時的辛克雷流露著發自內心的喜悅,他近乎貪婪地看著克裏斯蒂娜精致的手,神情癡迷。


    至此,儀式完成。


    克裏斯蒂娜的身體比起之前更加勻稱協調,身上的傷勢完全痊愈,肌膚晶瑩剔透,沒有一絲瑕疵。原本隻到腰部的黑色長發幾乎快長到腳跟,在身後無風自動。


    閉著雙眼的克裏斯蒂娜慢慢睜開眼,一雙妖異的紫色眼眸毫無焦點地注視著虛空。


    此時的克裏斯蒂娜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現在的她就像是閱讀了一本超詳細的人物自傳,知道自己所有的記憶和性情,但卻沒有代入感。她會繼承自己的全部,但卻會從新的角度思考問題,擁有全新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


    眼睛的焦點逐漸凝聚,她看到了辛克雷。


    “我美嗎?”


    過去的克裏斯蒂娜絕不會說出的直白話語讓辛克雷一愣,但是當他與那雙紫色眼睛對視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無法動彈。


    “這是魔眼?”


    隻需凝視就可以讓人產生諸如震懾、麻痹、石化、催眠、死亡等效果,有些需要對視,有些則不需要,是非常實用的能力,往往隻會出現在擁有強大力量的怪物身上。


    “回答我的問題。”


    克裏斯蒂娜踩著優雅的步伐,鋼鐵利爪在地上劃出道道火花,附近的符文紛紛退避,像是受驚的魚群。


    “當然,現在的你比以前美百倍。”


    辛克雷斬釘截鐵地回答,這是他發自肺腑的讚美。


    “是嗎,太好了。這樣的話,你就會愛我了吧?”


    克裏斯蒂娜開心的笑了起來,她用一隻手握住辛克雷,小心地讓鋒利的刀鋒避開辛克雷脆弱的身體,像是握住最珍貴的寶物。


    “我愛鋼鐵,也愛機械,更愛人類,而你集三者為一,所以我愛你的程度也是其他事物的三倍。”


    邏輯怪異,話語生硬,但這就是辛克雷的想法。


    克裏斯蒂娜鬆開辛克雷,身後的長發如同無數的觸手,溫柔地將辛克雷抱住,她在辛克雷的唇上輕輕一吻。


    “盡情地愛我,隨你所願地使用我吧,我將貫徹你的意誌,直到死亡的盡頭。”


    因為雙手化為至凶的利爪,所以用頭發來代替過去的手來進行精細的操作嗎。


    即便此刻,辛克雷的腦海裏依然在想著技術問題,這是他的習慣。


    “接下來,就該讓大家都加入到光榮的偉業之中,一同沐浴新生。”


    回憶終了,辛克雷搖了搖頭,讓自己專心在眼前的工作之中。


    這裏是天火曾經的所在地,同樣也是辛克雷刻畫封印法陣的地方。


    “連內厄姆都沒看出來,是身為法師將精力分散到過多領域的後果嗎?還是說我的技藝已經達到了無法辨識的高度了呢?”


    沒錯,當時在內厄姆眼前刻畫的這個封印法陣其實是假的,否則西蒙也不可能以瀕死之軀順利拔出天火聖劍。


    這個偽裝成封印法陣的真正用途是作為一個龐大法陣的節點。


    魔法的力量存在於萬物之中,無論天空還是大地,亦或是海洋中都充滿著魔法能量,這些能量會在一定範圍內匯聚在一起成為一條條河流,法師稱其為能流。而由魔法能量聚集而成的湖泊或者海洋則因為其巨大的能量隻能存在於其他位麵中,成為各類幻想生物的天堂,其中最著名的當屬混沌海,無數世界因驚懼妖而飽受折磨。


    順便一提,法師們提出的世界理論中對宇宙的描述是這樣的:我們所在的這個多元宇宙內存在著多個位麵,主位麵也被稱為物質位麵是多元宇宙的中心,而主位麵中有無數的世界,這些世界也可以被理解成星球,而我們所在的艾索思也是其中一個世界;據說強大的法師可以開啟異界之門,連通本世界與其他世界,或者前往其他位麵進行一場奇幻之旅;而強大的帝國或者組織甚至橫跨無數個世界,但即便如此,對於這個廣闊的多元宇宙而言,也隻是一粒沙。


    回歸正題,這個神殿下方的節點便是白銀城重要的能流支點之一,天火聖劍便是從中抽取能量為自己所用。


    辛克雷當初刻畫的法陣隻是個雛形,畢竟在天火聖劍的壓製下,這個節點幾乎是不可能被其他人利用的,但現在不同了。


    “西蒙,你到底什麽人?”


    辛克雷對西蒙的感覺十分複雜,又欣賞又痛恨,因為人最喜歡和最討厭的往往都是自己,看著西蒙,辛克雷好像是在照鏡子,那是他過去的模樣。


    “人老了,就愛回憶,難道我已經老了嗎?”


    身為元素族裔,辛克雷的壽命很長,幾乎可以活1000年以上,現在的年紀如果換算成人類的話,他也不過是處於青年期。但從小就在人類當中生活的他已經適應了人類的節奏,他的心已經老了。


    畫完這裏的節點法陣後,辛克雷數了下剩下需要完成的節點。


    還有三個。


    這個城市中共有二十七個能流節點,辛克雷已經完成二十四節點位置的法陣了。這個覆蓋整個白銀城的巨大法陣的唯一目的就是獻祭,將這個城市的一切獻祭給鋼鐵之神。這個城市所包含的一切回憶、這裏凝聚的工匠們的心血、無數人的喜怒哀樂、無數亡魂的絕望詛咒,所有的一切都將成為天平上的貢品,呈獻給偉大的鋼之主宰。


    沒錯,辛克雷是個牧師,所有鋼鐵兄弟會成員熟知的符文工匠隻不過是虛假的身份,他一直都侍奉著鋼鐵之神。這是個十分隱秘的神,它沉默且堅定,能感應到它的牧師寥寥無幾。它的信徒多是工匠或機械師,而且從不回應信徒的祈禱,它隻對新奇的技術和精巧的造物感興趣,尤其鍾愛殺人器械,它討厭無知的大腦和血肉組成的身軀。隻有最傑出的機械師可以獲得它的青睞和恩賜,所以它的牧師往往都是非人的機械生物,而辛克雷是萬中無一的人類牧師。


    “好了,到下一個地方去吧。”


    辛克雷穿著一身嶄新的黑鋼鎧甲,對著旁邊的人影說道。


    一直隱藏在角落裏的人沉默地站起來,畸形的八隻手臂張開,如同從一棵黑色枯樹裏伸出的樹枝。三隻花瓣形眼睛燃燒著青色的火焰,胸口上畫著詭異的轉輪圖案。


    這個瘦高的人影站起來,卻像是一個倒伏的陰影。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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