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馬步成了每日清晨的早訓,按照日程,第二日該練“掛鐵壺”了。時間在汗水滴落中流逝,陽光漸漸漫過房簷,照透了牌匾上鑲嵌的藍寶石,炫耀著巴國物博民富的盛世之象。念霓扶著腰板吃力地一瘸一拐走進亭閣,醬著一臉曆盡苦難的神情巴巴地望著劍尊。劍尊端起茶杯,左袖輕拂。念霓得到許可後方才坐下,跟個老太太得了腰肌勞損、腿部關節炎似的,逗得站在後頭的紫依心疼地笑了。隨後紫依盞了杯茶奉上。


    “師父。”劍童向南派劍尊拜禮,肩上負著厚重的包袱。


    “好,呈上來吧。”劍尊繼續品茶,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是,師父。”說罷,劍童便將包袱卸下,取出包中之物,在茶案上堆起三層竹簡。


    見此情形,念霓舉杯停格在半空,兩眼幹瞪,心中思緒如波起雲湧。


    “因丞相欲隱瞞你失憶之事,故為師特從摯友向氏那兒借來巴國辭記,助你學習,另外,為師不在的時日,若有疑惑可質問元胤。”


    元胤即為劍尊的近身劍童,一心隨劍尊修行向道,不問紅塵事,願為鬆杉石。


    念霓看了下這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劍童,再向劍尊道謝:“謝師父。”


    同時元胤也向念霓行了禮,一身清風道骨,雖不語,卻話盡其宗。


    “好,為師今日先授你巴國辭記中的所有文字,最後認得多少,還得看你的本事。”南派劍尊捋了胡子,心底莫名沉重,感覺前方任重道遠。


    “好!師父請!”念霓十分有把握。


    看似一場最有文氣的戰爭,劍尊與念霓二人一問一答,一授一學,絲帛上的娟寫,竹簡上的圈劃。不想時間已過去兩個多時辰,念霓學到專心處便忘了飯食,她幾乎拿出了所有考研的精氣神來對待這次巴文學習。對於文字這塊領域,她有十足的天賦,毫不遜色當年的蕭念霓,如今的她,照樣過目不忘,耳聞即記。


    呼——最後一卷辭記完成教學,一把年紀的劍尊飲下最後一杯茶,站起身,捋平袖子,“霓兒,今日學業耗費精力不少,為師準你飯後來此紮馬步、掛鐵壺各一刻鍾即可結束今日功課。”


    緊張待命的腦細胞突然放鬆下來還有些暈乎,念霓聽到紮馬步、掛鐵壺這六子,魂兒都軟散了,連說話都帶顫音:“師父……還得蹲呐~?”


    “沒得商量。”劍尊一腔老頑童的語調,甩甩袖子走人。留下念霓在原地,累的一頭紮到地上……


    .


    .


    夕陽餘暉籠罩著這片淨土,遠處青城山霧色朦朧,宛若仙境。赤霞霸天,不遺餘力地顯擺大自然的神聖磅礴之力,是天公的威顏,震懾著腳下虔誠淳樸的子民。


    書房內,丞相召來常佑問話。


    “查清楚沒有?”


    “回丞相,末將今日於城外打聽,確有五人騎行入城,其中一人衣著華貴,自稱富商來遊。”


    蕭靖聽罷沉思幾許。


    原來今日早朝過後,巴王召蕭靖入內殿議事。


    “蕭卿,寡人今日收到蜀國探子信報,蜀國使節已進入巴國領地。”


    跪在地上的蕭靖抬頭看了看正煩心的巴王,“五日前才收到蜀國十二世蘆王的休戰議定書,曆來使臣造訪他國,需按禮製章節進入他國領土,如何蜀國使臣已入我巴國之地?”


    “此行使節乃蜀國蘆王的胞弟,江陽君蜀淮。”


    “蜀淮?……嘶——臣聽聞蜀淮此人行為頗有見趣,不入俗流。”


    “頗有見趣?他的頗有見趣,難道就是視我巴國為草芥之地,是他一個蜀國使節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嗎?!如此踐踏!我巴國顏麵何在!”說著,巴王便氣的站起來。


    見巴王如此動怒,蕭靖連忙勸慰。


    “陛下息怒,微臣立馬派人巡查蜀淮下落,帶之麵見陛下。”


    巴王按捏著眉心舒神靜氣,“此事不宜聲張,蕭卿暗中既可。”


    “是,陛下。”蕭靖正欲退下,巴王轉神一想。


    “等等。”


    “陛下還有何吩咐?”


    “若蜀淮無行過分之事,切勿施加壓力,任其活動,隻須暗中監察既可。”


    “諾。”


    回府後,蕭靖便派常佑一人前去暗查。如今常佑確認蜀淮在徐城,蕭靖便鬆了口氣。


    “動靜別太大,此事別同外人說起,實時盯緊江陽王行蹤。”


    “諾。”


    常佑退下後,蕭靖仍在原地沉思……


    .


    .


    另一邊,蕭念霓結束了晚訓,吃了綠茵熬得銀耳桂花羹後並沒有睡下。


    “綠茵,你把前些日子我讓你們準備的空白竹簡拿過來。”念霓走到書桌那兒坐下,翻閱著今天學習的巴國辭記。


    “是,小姐。”綠茵不知道小姐要做什麽,總之身為侍女,她能做的隻有聽命於主子。


    翻開第一卷空白竹簡,念霓拿起筆,對照著巴國辭記,刷刷地開始了她的“長篇大論”。


    不覺過了有多久,天上的月兒倒是越發明朗了。


    紫依進來換蠟燭時湊上去看看小姐在寫什麽。


    唔……好生奇怪,雖然紫依不懂巴文,但巴文長什麽樣她還是知道的,隻是現在小姐寫的東西,她隻知左邊行列為巴文,可這右邊……一筆一劃的,寫的是什麽?從未見過……


    見紫依一臉呆懵,念霓暢然一笑:“哈!怎麽樣?是不是很偉大很厲害?”


    “小姐,恕紫依愚鈍,紫依隻知左為巴文,這右邊的團團又是何?”


    “團團?你這比喻倒挺新鮮的,哈哈!”念霓自豪地立起完作的竹簡欣賞,“這是簡體漢字!”


    念霓拿起剩下的竹簡繼續寫,看了一眼仍處於呆懵狀態的紫依,“我在進行一項偉大的工程,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哦,包括綠茵。”


    紫依聽後更加鬱悶,念霓為緩解紫依的疑慮隻好解釋道:“這能幫助我完成師父交代的功課。獨門秘技,不可外傳,哈哈~”


    “好的小姐,紫依不會告訴任何人。”天真的紫依信了念霓的話,沒有深究,繼續一旁研磨。


    晚風輕拂過木槿葉,旋落在地的細沙輕卷,夜漸漸又深了幾許。


    “大功告成!”念霓啪地放下筆,雙手拍在桌子上,內心十足滿意。


    旁邊靠在椅子上睡著的紫依聽到聲響後猛地驚醒,“小姐!怎麽了!”看見小姐完成了最後一卷書簡,她同樣很興奮,“哇!完成了!小姐好厲害!”她揉了揉眼仔細看了番,桌上一堆為三層竹簡的巴國辭記,另一堆則為小姐新抄錄的“秘技”,從此小姐行事霸氣的形象在紫依心裏屹立不倒。


    這麽多有價值竹簡該放哪兒呢?念霓環顧了下自己的房間,一個箱子映入眼簾,“來,幫我一起把它們搬到那個箱子裏去吧。”


    燈火光影中,兩個女孩來來回回了幾趟才將竹簡搬送完畢。洗漱過後,各自就寢。夜風微涼。


    天微亮時,念霓便被喚醒去早訓。大概這副軀體有練武的底子在,第三日時的武訓便覺多加輕鬆,南派劍尊見念霓的功底還未完全喪失,心中多了幾分欣慰。恢複功底的同時摻入了執劍揮劍的功課。


    蕭靖遠遠地看見女兒在練劍,見女兒身體康複心中甚是喜悅,慈祥地笑著走進練武場。


    “丞相。”劍尊恭敬地向蕭靖問候。


    “父親!”念霓放下揮舞的劍,走近向蕭靖行禮。


    “劍尊辛苦了。”蕭靖對女兒點頭後轉身向劍尊致謝。


    “哪裏哪裏,丞相言重了。”劍尊婉言相回。


    “蕭某今早接到聖旨,不日出使蜀國,蕭某不在之時日,還請劍尊照顧好霓兒。”


    念霓看了一眼蕭靖,沒說話,隻管豎起耳朵。


    “丞相客氣了,霓兒是我徒弟,理應護其周全。”


    “額……對了,霓兒的劍術進展如何?”


    “霓兒身骨尚有底子在,勤加練習,不出半月,即可比肩江湖劍士。”


    “哈哈哈~有勞劍尊了。”說罷,行拜別禮後,蕭靖慈祥地看了一眼念霓,轉身離開。然而劍尊也同樣看了一眼蕭靖,隻是不知眼神裏藏著什麽。


    蕭靖走遠後,一隻信鴿停落在劍尊的手臂上,劍尊取下鴿爪上係著的布帛,打開看後,幾秒鍾的功夫,劍尊如返老還童一般,開心的連布帛都扔了。


    念霓撿起布帛,上麵用巴文寫著:瑤仙居。


    “瑤仙居?這是哪裏?”念霓不解地看向劍尊。


    “瑤仙居啊~這瑤仙……誒等等,你這女娃看得懂巴文了?”


    感覺自己棒棒噠,念霓不好意思地點點頭羞笑。


    “不錯!孺子可教!這瑤仙居落於青城左山之下,當年我曾道遊此地,交結一知己——徐伯老,世稱酒中鬼,我們曾定信鴿飛至之日,則次日為相會之時。”


    “哈!這麽說明天我可以休息咯~”念霓迫不及待地盤問。


    “不,明日早晚訓繼續,另外……既然你已識得巴文,那就把上次抄寫的劍法心訣熟記於心。”劍尊微微一笑,絕不能讓徒弟有半點兒偷懶的機會,哈哈!


    念霓不屑地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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