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月的“苦心”誘導下完顏旻終於有了五歲的正常智商。南月看著完顏旻乖乖吃飯的樣子,忽然作出一個偉大的決定。她要把這個“弟弟”醫好,不僅要醫好他身體餘毒,更要醫好他的心智。


    有時一個懵懂而衝動的決定,是會改變人的一生的。


    南月決定做什麽事都帶要帶著完顏旻在他身邊,她的理由是這樣的:整日待在宮闈裏的人,不傻也要變傻。


    人是要出去看事情的,唯有好的壞的通通經曆一遍,將柔軟的心髒過一遍風和日麗蒺藜暴雨,靈魂才可更加地堅韌與頑強。盛收得了星光,也擁抱得了黑暗。


    更何況人生本就是沾染汙濁再洗淨汙濁的過程。五歲孩童的眼睛,可能比任何成年人的眼睛都更為清澈醒明。”


    此刻,她拉著他,在盛軒宮院子的石階上看星星。


    “小旻旻,你一定會好起來的。”南月眸子清亮地看著完顏旻。不是用看癡童的目光,而是用一個平等朋友的姿態真摯地看著他:“我活在這世上的念想,原是為了找到生身父母,現在,又多了一個把你醫好。”


    完顏旻此刻似真非真地故意問她:“那就是說,朕和你的生身父母,同等重要咯。”此刻連他自己也未知,這是五歲的完顏旻,還是一朝天子完顏旻。


    南月雙眼放空,以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道:“這世間無需我以麵具盔甲相窺的人,都對我很重要。”像是回答完顏旻,又像是對著日月山河輕聲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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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鍾落手裏捏著一顆胡桃,表情玩味地去了練兵場。南月早一身簡勁素白衣衫在神機營入口處等他。


    英姿颯爽的背影落在鍾落眼中,心裏像是被什麽闖入一般。


    “皇嫂昨日不領鍾落情誼,今日又讓丫鬟拿著這東西哄我來這殺伐之地,卻是何意?”語調慵懶,帶著一臉的玩世不恭。


    南月譏誚地諷他道:“昨日我若應了你的‘好意’,便是受了你的要挾;今日拿這胡桃邀你前來,算是還了你的把柄。小郡王這般精明通透之人,當知你我為同類。”


    鍾落撇嘴:“皇嫂希望鍾落做什麽,大可直說無妨。”他蠻不希望她這麽快還了這“把柄”。


    “我知道你跟這練兵場裏大大小小的軍官都有交情,所以請高人指路,帶我去參觀參觀士兵的訓練情況如何?”南月半開玩笑地拱手戲謔道,她在鍾落麵前,原沒有那般小心持重。


    “我……喂——”


    南月並不等他回答,已經轉身進了神機營。


    露天礦地上或整整齊齊,或七零八落,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火器炮仗,有幾隊士兵在操練,東邊偏角處一列人正在搬運新成品的震天雷。一個膘肥體壯的大漢在一旁吆五喝六,看樣子是個監軍。


    “這位大哥!”南月拍拍那個身材魁梧的監軍,“跟你打聽件事兒。”


    那監軍此刻正為前方軍火煩心,以為哪個小士卒不知天高地厚叨擾他,正要發火,回頭一看一姿容清貴的女子衝他天真無邪地笑著,硬是把罵祖宗的話活生生憋回了肚裏。


    “大膽,見過皇後娘娘還不趕快行禮。”鍾公子在外麵的時候表現倒是挺人模狗樣,一句威脅人的話說得風平浪靜。


    那監軍沒見過南月,但對作風狠絕雷厲的小郡王一向是聞風喪膽。立時知道了眼前女子是誰,嚇得麵如土色,整個人堆下來:“小人不察娘娘鳳顏,娘娘恕罪,娘娘饒命!”


    南月無比嫌棄地白了鍾落一眼,意思是,你至於把人嚇成這樣嗎?連話都不會說了。況且,她並不想暴露皇後身份。


    不過索性身份已經揭穿,說話倒是簡單直接了許多:“本宮問你,朝廷每年出資巨大用於安穩西疆,卻為何連年吃敗。”


    那監軍忙畢恭畢敬地答道:“娘娘有所不知,西祁軍隊之所以比我軍強大,是因為他們本身常年在馬背上生存,每個騎兵都驍勇善戰,骨血裏帶來的野蠻勁兒,遠非北冥正規軍隊所能匹敵。”


    南月心裏暗暗鄙夷,鳥籠子裏豢養的雞怎能與獵隼作比。


    “你是說,我軍失手的關鍵在於騎術。”


    “正是。”


    “為何不用地雷戰術應付?”


    “娘娘,韓石騎兵作戰的最主要特點就在於機動靈活。這隊騎兵極為狡詐,行軍的轉換地點、方向、行程速度都變幻莫測,令人掩耳不及。很多情況下,我們根本沒有時間布置雷陣,就已經被他們搶去先機。有些事先花大工夫布好的陣,也都神出鬼沒被他們繞開,都成了無用的空陣,不僅打擊不了敵人勢力,反而浪費了打量的財力和物力。”說著不禁哀歎:“這韓石實在是狡詐詭譎,盡使些陰招邪術。”


    南月不以為然,笑著道:“監軍勿要把失利的原因一味推給敵寇。須知,兵者,詭道也。”


    “娘娘說的是,”這監軍本就對皇後親自到軍營來嘖嘖稱奇,而今見南月又頗曉軍事,態度更加恭敬起來,繼續補充道:“再有就是,即便騎兵已經步入雷區,還未等火線燃到頭,敵方已經將埋於地下的火槽破壞。我們根本沒有時間處理。一碰上陰天大雨,雷陣更是跟沒布一樣。也正因此,石寒的騎兵最喜在惡劣天氣偷襲。”


    “這些問題,出現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朝廷這偌大的練兵場,就沒一個得力的軍師能想出法子來麽?”


    “這……小的不敢欺瞞,連年累戰,帶兵的將領已經換了五六個,都是直接在戰場上,被韓石削去首級。而今軍中,更是無人有能力和勇氣來擔此大任。”


    南月凝神思索:“總算把關鍵點理清了。這一是我軍騎術訓練有所欠缺,二是地雷太慢,武器裝置需要改進,第三就是兵法,本宮倒真想會會這個韓石。”


    南月正思忖著如何一件件解決這些棘手事件,冷不防被什麽撞個趔趄。隻聽見耳畔一陣嘈雜:“抓住他,抓住這不守軍紀的毛賊!”


    原是一隊官兵在追趕一個小個子士兵,那士兵一身囚服已經辨不出顏色,蓬頭垢麵,不辯眉目。看起來有些體力不支,最終還是被人擒住。


    那監軍見此大為惱怒:“還不快拖下去,衝撞了皇後娘娘你們有幾個腦袋?”


    “是”,眾士兵立時就要把那人拉走。


    卻聽那人仰天幹笑幾聲:“哈哈哈哈,黃鍾毀棄,瓦釜雷鳴,北冥的江山,離滅亡不遠了。你們要我一人性命又奈若何!”洪亮的聲音遠不似身材那般單薄。


    監軍一聽他口出這等狂言,全然不顧及皇後和王爺都在此,生怕連累到自己,忙對幾個官兵說:“你們還愣著幹什麽,不殺了這大逆不道的狂徒。”


    “且慢。”南月利聲道。沒有搭理監軍的言語,而是徑直走向那獄卒,緩聲而有力地問道:“你剛剛說什麽?”


    監軍此刻更為恐慌,生怕波及自身,向南月賠笑道:“娘娘,這小子自當做新兵招進來就瘋瘋癲癲,不好好訓練,整天拿著一堆破種子說自己有什麽退敵之策,這不是成人笑柄嘛!前日裏他不知使什麽邪術,整個次所都炸了起來。下官命人將他打入牢房,不知他又使了什麽法子居然逃了出來。方才差點使娘娘受驚,娘娘萬萬不要聽他滿口妖言惑眾。”


    “哈哈哈,我蘇和即便命喪於此,也不枉拉上整個王朝做墊背!”笑聲裏是充滿絕望的狂妄。


    南月聽了這話,步步走近至那蘇和麵前,不溫不火地笑問他:“本宮倒有意請教,未知蘇先生有何退敵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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