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和一覺醒來的時候,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從軍第二天起就一直惦記著的爆炸薯蕷終於研製成功了,在他的睡夢中靜靜炸響。


    等他睜開眼跑到樹林,那裏隻剩下四十九隻缸的屍體和炸碎了的薯蕷殘骸。


    南月和一眾幫手小吏苦苦安慰,卻沒能治愈抱著薯蕷殘渣哭得死去活來的蘇先生。


    蘇和請求皇後娘娘,與西祁開戰時一定要帶著他。他要親眼見證他的薯蕷是如何在頃刻之間炸碎了千軍萬馬。


    南月同意了。


    但三大難題剛剛解決了一個。屢戰屢敗,已經沒有將領願意大義凜然地貢獻自己的腦袋給韓石磨刀。


    鍾落找到南月,小郡王很幹脆:“這次,就由本王帶兵去會會那韓石。”


    “你有勝算嗎?”她看鍾落的眼光帶著隱憂,並沒有問題解決的輕鬆快意。


    “皇嫂這樣問,莫非是擔心臣弟會戰死疆場?”戲謔的語氣裏有自己都察覺不到的細微欣喜。


    南月對人舉止語氣裏的細微感情變化向來敏感,她並非不知,鍾落或許對她……


    但做人寧可呆頑些好,故意不在乎地拉長了腔調嗆他:“不,本宮是擔心你這幅樣子,隻怕不是韓石對手。”


    鍾落也不與她過分爭論,隻雙手抱胸揶揄:“是不是對手,皇後娘娘到時便知,不過……”


    “不過什麽?”


    “本王這次好歹也算幫皇嫂一個大忙,你打算怎樣謝我?”


    “小郡王有要求但說無妨。”南月表情恢複鄙夷。


    “回答本王一個問題。”


    “成交。”南月深深地看他一眼,這個男人,披著一張玩世不恭的臉,卻時常讓人琢磨不透。


    但她還是答應了。


    畢竟,鍾落冒著生命危險,是為她一個答案。


    兩大難題已經解決,前方已經刻不容緩。韓石攻下了西疆九座城池,還有一座。


    這次,薯蕷上陣。


    蘇和坐在鍾落軍隊裏的馬車上,心情如出嫁的新娘。


    鍾落不慫,守了九天,沒有讓韓石的騎兵越進城池一步。


    第十日,西疆暴雨。敵軍逾強,我軍逾弱。


    這就是放生和家養的區別。


    雙方交戰野林,韓石故伎重演。


    然而這次的“邪門異術”失效了。


    北冥軍隊沒有給他們破壞火槽的時間。事實上,根本沒有火槽,因為不需要。


    馬蹄踏在土地上的一瞬間,黃煙漫起。薯蕷很敏感,水桶粗的薯蕷頃刻間拔地而起,轟地炸開來。


    雨水可以澆滅火焰,卻澆不滅與它同屬性的蒸汽。


    騎兵哀嚎,皮膚被巨大的能量燙傷的痛苦足以使人肝腸寸斷,同時,馬失前蹄。


    世間最大的痛苦有時不是來自生途艱辛,而是來自皮肉之痛。


    而且蘇和夠陰,根莖類植物那麽多,偏選薯蕷,還不是因為薯蕷成分奇特,炸裂時噴濺的汁液裏,有使人奇癢難耐的皂角素。


    韓石騎兵此刻隻有兩個感受。第一,痛得鑽心入髓;第二,癢得骨肉分離。


    這一仗,北冥勝。


    南月再登朝堂的時候,百官臣服。


    耶律明修履行諾言,對南月行了八拜大禮,但也從此恨南月入骨。


    南傲天對於這個結果,在朝堂上的表現平靜如水。


    士卒蘇和,成功研製出爆炸薯蕷,升校尉,負責開發兵器新種和訓練特種騎兵。


    小郡王鍾落,破敵有功,封親王。


    長期以來的第一次勝仗,使得練兵場一派士氣高漲。鍾落與南月和二十幾天前一樣,並肩走在神機營前側的空曠沙地上。


    南月胡亂踢玩著腳下石子,忽然定定地轉向鍾落:“說吧,你想知道什麽?”


    鍾落被她問得猝不及防,一時呆住。


    “本宮答應過回答你一個問題,直截了當一點,我不喜歡繞圈子。”


    “哈哈哈,皇嫂就這般急不可耐嗎?你可知道我的問題是什麽。”話說到後半句的時候,鍾落神色一緊。


    “不論你要知道什麽,我答應過就一定會告訴你。我不願欠任何人人情。”


    南月眼睛清亮地盯著鍾落,臉上漫漫綻放出天真笑意:“本宮相信王爺,是胸懷坦蕩之人。”是賭局,也是真正的相信。


    鍾落漫笑著看四周,忽然眼光正色逼向南月:“為什麽要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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