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南月想再說兩句,被完顏旻止住。


    “你方才還說,問題該有解的時候,自會有解。”二人走遠些完顏旻向她解釋道,“我們隻需要繼續盯著他,不管有什麽貓膩,都遲早會暴露。”


    二人守了一天,也沒見那工匠有什麽特別的動作,隻是到不同的山洞裏去和其他匠人交接。


    月亮升上來的時候,南月有些疲累:“不會是我們懷疑錯人了吧,興許他天生膚色白皙又很娘呢?”


    “你若累了,可以躺在樹上休息。”完顏旻淡淡開口。


    昨夜,他們都沒睡好。


    “我不困,我要等著看好戲。肩膀借我靠一下。”說著在他肩頭枕上,眼睛時不時睜開來瞄下地麵的情況。


    她不知道第幾百次睜眼的間隙,那工匠有動靜了。


    月值中天的時候,所有的工匠都累得差不多,歪三倒四一個壓一個打起盹兒來。


    白日那人卻醒著,而且十分警覺地進了烤直木的山洞。


    南月也隨之清醒起來,樹上兩人輕巧躍下,小心翼翼尾隨其後。


    烤木的山洞微微起著紅色的焰苗兒。


    火光裏,那工匠把一根在水裏泡發的木頭撈出來,細致地攤在幾案上,添火烤直。臉上不一會兒滋出汗來,幾顆碩大的汗珠達到了飽和,破裂開來,在臉上流出縱橫交錯的水漬。


    工匠用手揩了一把汗,眼珠卻一刻不停歇,朝四麵八方欹斜著。


    隻見他慢慢從底下火盆裏挑出來幾根柴,把火調小些,又小心看了架好的木頭一眼,慢慢退出了山洞。


    那工匠繞過幾個打瞌睡的長工,替他們將身上衣服搭好些,避開地上七零八落的木料和器件。


    走遠些到了僻靜地帶,腳步倏然加快。


    見四下無人,一刻鍾不到來到一座峭壁,越過極狹窄的壁緣,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山崖。


    濃濃樹陰掩映下,竟赫然隱藏著兩個從來沒見過的山洞。


    很是奇怪,為了方便工人幹活,山洞多半是敞開的,那工匠所至的地方,卻是連月光也找不到的漆暗場所,兩個山洞都裝了厚厚的銅門,上麵鐵鏈纏繞係了好幾道鎖。


    工匠從懷裏抖抖索索摸出一把鐵疙瘩,夜太靜,幾塊鐵相撞發出一些沉悶的響聲。


    許是因為緊張,試了幾次,門都沒有開。郭懷的腿開始發抖,繼而全身都開始抖起來。又揩了一把汗,再一次將手中的鐵器捅進了那把固執的鎖。


    “哢噠”一聲脆響,這一次,鎖開了。


    小心翼翼又往周圍看了一眼。動手解那繁複厚重的鏈子,身上的粗葛布衣服已是濕了大片。


    風很涼,最後一股粗鐵鏈順從地掉落,門的禁錮終於打開了。


    郭懷心頭凝重,閉著眼推開那扇重重的銅門。


    可是,他使了九牛二虎之力,銅門紋絲不動。


    使出的那份力氣,反而使門發出沉悶一聲哀吟。


    “誰在那兒?”是遠處一個鷹麵武士的聲音。


    工匠猛地一睜眼,心道:完了。還是慢慢轉過身來,用身體擋住鎖的位置


    那武士無聲息地過來,每一步對於工匠來說都是死神降臨的聲音。


    聲音幽幽傳出來:“你是哪個山洞的,到這裏來做什麽?”


    “大人,我,嘿嘿…前麵太亮了,我到這裏來小解,小的,小的是前麵負責烤木的。”


    “烤木的?你手裏拿的什麽?”聲音越發陰翳。


    “這個,這個是燒廢的銅條。我從器件兄弟那裏討來夯木頭用的,這個砸得直,我出來順手就給帶上了。”


    “讓開身子。”


    “大人……”


    “讓開”那武士說著就拔出劍來。


    一把揪開那工匠,打開的鐵索皇皇然暴露在眼前。


    工匠拔腿就跑。


    武士的速度快到看不清動作,隻見平行移動的重疊的影。


    刀駕到郭懷脖子上:“交代清楚,你是誰?”


    那工匠見刀已架在脖子上,汗涔涔的臉上反倒生出無畏來:“你殺了我吧,回去向那幫狗複命!就說老子是這演城的同知郭懷懿。”


    眼睛銅鈴一樣瞪著那武士。


    刀起,郭懷懿欲慷慨就義。卻愣愣看著那武士倒在自己眼前。


    兩道白色人影站出來。


    原是完顏旻朝那武士致命穴位射了一顆石子。


    南月直直問他道:“你剛剛說什麽,你是這裏的同知?”


    郭懷驚訝之餘臉上有頹敗之色,歎息道:“二位公子救我以性命,懷懿隻好盡訴衷情。”


    “在下就是這演城的同知,郭懷懿。”


    看南月有詫異色,問她道:“小兄弟不是知府大人的侄兒,難道沒有聽說過在下?”


    “呃……”南月神色略顯尷尬,厚著臉皮答道:“這個,郭兄啊,知府大人原沒有我這個侄兒。”


    為解郭懷懿顧慮,南月忙加上一句:“我兄弟二人的身份雖不便告訴郭兄,但請郭兄相信,我們是同道。”


    那懷懿一聽,居然大笑起來:“無妨無妨,虧我還怕你認出我來,故意躲著你們。我說我怎麽不知道那閆三有這麽個機靈通透的侄子。”


    “現在,郭大人可以將這種種原委道來了吧。”


    那同知卻依然有顧慮:“二位少俠,在下雖不懂江湖,但看得出來你們都是仁義之士。郭某接下來要說的話,即便你們不能認同,也請為我保密。”


    “堂堂同知願意到這種地方來潛伏,大人必是有苦衷。我們自當保密,還請郭大人但說無妨。”南月聲音朗朗,倒頗顯得有男兒氣概。


    那郭懷懿卻一把將自己胡子揭下,露出一張青年人的麵龐,麵容溫雅白淨,確有書生之氣。


    完顏旻眼裏露驚喜之色:“想不到,演城的同知竟是位青年俊彥。”


    郭懷懿看著倒在地上已經絕氣的武士,不禁發出一聲悲涼感慨:“我郭懷懿當初進京的時候,還空想著齊家治國平天下,而今年齡未及而立,連媳婦兒都沒娶,就要命喪九泉了。”


    一席話有悲哀之意,無傷惜之色,甚至帶著調侃性的自嘲。


    南月不禁對這驚為天人的同知頗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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