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寧馨兒連聲答,巴不得離開這鬼氣陰森的橙練宮。


    “那,那妾身就不妨礙皇後娘娘張羅入殮的事,橙妃妹妹也該入土為安。”


    轉過身來急步欲出宮門,一腳踢到了擱在地上的藥罐子,裏麵黑黢黢炭一樣的藥渣撒得遍地都是。


    南月聞聲表情更為冷清。


    寧馨兒慌亂地命菊兒收拾好,拉著丫鬟出了宮門,回宮就是一陣幹嘔。


    “娘娘,娘娘你怎麽了?”菊兒殷勤地幫寧馨兒拍打著脊背。


    “太,太嚇人了。臉色青白青白跟鬼一樣。人死了都是這樣的嗎?”


    “娘娘,那與咱們無關,娘娘喝口水壓壓驚。”


    寧馨兒咽下水,長舒了一口氣,情緒漸漸緩和下來。


    心情定下來才想起什麽似的驀然對丫鬟道:


    “菊兒,你再返回去,看看剛剛被我踢翻的那罐子藥渣,橙練宮的人給如何處置了。即便是扔了也一定想辦法揀些殘存的回來。”


    “娘娘,你要那些做什麽?”


    “你別管,快去,晚了就沒了。”


    菊兒一路小跑偷偷繞到橙練宮後牆,正巧看到南月帶著一群人護送官殮出宮去。


    可巧裏麵的宮女攜著之前用過的器皿和一堆汙穢物出來。裏麵正巧夾帶著那個藥罐子。


    菊兒含笑上去:“這位姐姐,橙妃娘娘才歿,這幾日,可是要辛苦姐姐了,我來幫姐姐提著些吧。”


    那宮女剛好不堪負荷,順道就把那藥罐子和一簸箕用過的炭灰交到了菊兒手裏。


    “可不是呢,最慘的是,橙妃娘娘一走,我們這些人的命還不知道要在何處紮根呢……”


    菊兒隨著附和了幾句,兩人說笑著走遠去。


    送親的隊伍已經到了南府。


    杜宛若一路被顛簸得辛苦,頂著一頭天旋地轉的紅被人攙到南家正堂。


    南傲天與風雁痕端坐上方位置。


    新郎從房屋一側走出。


    杜宛若從蓋頭下看到那雙移動的黑靴。新布細密的紋理嶄新錚亮。


    心仿佛從喉頭跳出來一般。


    她終於,終於要嫁給這個人了嗎?


    南清雲俊朗如常,隻是麵色蒼白,清瘦了許多。


    南傲天看到兒子如他所料來拜堂成親,心裏一塊大石頭放下。這個兒子,即使心裏再怎麽反抗,最終不會做出真正違逆的事來的。


    鳳雁痕臉上沒有喜色,憂心忡忡看著南清雲。


    司儀高昂洪亮的嗓音響起。


    “新人到,一拜天地。”


    連理結被主婚婆子硬塞到手中。南清雲覺得不是他牽著那條紅綢,而是那紅綢牽著他。滿眼猩紅如同幻影,連同滿屋子的人,織起一張細密難逃的大網,勒得他緊緊喘不過氣來。


    腳步機械地轉向門口對天光的方向。彎腰拜下。


    “二拜高堂。”


    轉過身來,杜宛若將連理結攥得緊,南清雲臉上沒有分毫神采。


    風雁痕臉色越發不安。


    “夫妻對拜。”


    紅蓋頭低了下來,觸到南清雲金製的新冠。蓋頭下的人嘴角漾起蜜一樣的甜。


    “禮成——”


    杜宛若由一眾丫鬟婆子簇擁著來到後宅,繡花鞋邁進了新房的門檻。


    杜宛若被滿眼的紅迷醉得眩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紅的鮮豔慢慢變得黯淡。


    直到紅布紋理縫隙裏透不進絲毫光亮。


    天完全地黑下去了。


    這時候高興得忘掉了全世界的新娘才發現些許不對的地方。


    新郎呢?


    鍾落呢?


    爹娘不是告訴她她即將嫁給小郡王,成為鍾王府的王妃嗎?


    人呢?


    落哥哥呢?


    恐慌感隨著黑暗降臨席卷而至。


    白天被她自己用各種理由搪塞住的不安再次蠢蠢欲動地抓撓著心房。


    這樁婚事橫豎給人感覺有些不一樣的地方。可是明明一切又順理成章。


    再等等吧。男人總是需要在外應酬的,他也許會被賓客們灌酒,灌得爛醉。


    對,不要急,再等等。


    蔥指抓撓著身下床單,靜靜地等著,等著……


    ***


    夜空裏總有一些機敏的眼睛是在醒著的。比如宮外的皇家陵墓。有眼睛藏在草叢裏,看著一行素衣人引著橙妃靈柩,行走在荒涼短徑。南月走在前頭最中央,撒著冥紙。


    圓孔蒼白的紙片紛紛揚揚落了一地,因為太輕被荒野裏驚風卷起,剛落地又打個旋兒飛起來。在陸離天光裏舞一場離殤。


    第一鍬黃土落下,粉末狀從坑邊滑入坑裏,在棺材頂掀起一陣薄薄的塵煙。


    黃土一鍬接一鍬落下,漸漸掩蓋了棺材尾。


    棺材頭部也被蓋下了。這兒一處那兒一處都蓋著土,棺材身斑斑駁駁一截一截露出來。


    終於,最後一截斑駁也沒有了。香消玉殞不過如此瞬間。


    “主子,屬下親眼所見,埋下了。裏麵確實是橙妃娘娘。”


    完顏旻深眸緊緊地閉上,眼睫下翻雲卷墨地握緊了手上的墨玉扳指。


    “內務府和練兵場的事水無青交代清楚了嗎?”


    “內務府的事一直是周全在操縱,賬本也都是經他的手過。水大人是被當槍使了。他隻是放水讓那些劣質木料進了練兵場和神機營。至於真正的木材去了哪裏,以及皇宮每年大批的修繕材料費用究竟轉移到了何種用途,他也是被蒙在鼓裏的。”


    “與朕所料無差,水無青對朝廷對朕倒是沒有異心,隻可惜這人貪得無厭,被太多的米脂魚膏蒙了腦子。”


    “主子,從當日宮宴的情形來看,真正的主謀更像是赫連拓,連耶律明修也隻是一個跳板。隻不過這次娘娘發現了賬本紕漏,赫連拓這步棋毀了。”


    “哼,但保不齊他隨時再開盤。自父皇歸天後西祁就一直虎視眈眈。赫連拓這個人,心大得很。”


    “傳朕旨意,兵部尚書水無青已悉數交代事情原委,態度殷懇,念其喪女之痛,酌情減免,官複原職。扣三月俸祿,沒收城郊各處私宅,田畝千頃。練兵場兵權分立,蘇和輔之。”


    “是。”


    “橙妃暴斃的事,選個合適的機宜告訴水無青,知會刑部,擇時釋放出獄。


    完顏旻眉心深深鎖著,南月那日問得不錯,水映橙已經成為犧牲品。她是無辜的,從進宮到死去,一直都是。


    隻是,水無青即使入獄前無二心,出獄得知真相後也一定不會再是之前的水無青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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