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知那天蠶絲雖柔軟輕薄,卻有著極大的韌性。曾有人以此絲做弓,弓拉滿而不斷,反將箭矢射出了平常的二三倍射程。


    南月此刻竟一手撕裂。


    “刺喇”一聲響亮的崩斷聲入耳,完顏旻的頭腦涼下來三分。


    理智像一陣涼風一樣吹進大腦。


    “月兒!”


    “不可以。”


    他在做什麽啊!


    兩人同睡這一張床榻已經半個月之久了。他也曾用強大的理智壓製住每一分不該有的衝動。哪怕是陡生出來一點點這方麵的念頭他也會細敏地掐滅這星星之火,絕不會讓一念之差早晨燎原之勢。


    “朕明日搬回盛軒宮。”完顏旻全身氣血涼下來,安撫又懊惱地說。


    “不要!”南月反駁。


    “你說過隻有一半的可能,為什麽不試試另一半。”她的聲音格外柔和。


    南月纖細的柔指還扣在完顏旻脖子上。


    她覺得自己狼狽透了。明明是完顏旻自己挑起的火,怎麽現在好像是她霸王硬上弓一樣。


    盡管這有些尷尬。


    不,是非常尷尬。她還是不願意放手。


    她知道完顏旻一直不願碰她的原因。


    一旦他們這樣有了孩子,蠱毒會有一半的幾率繼承到孩子身上去。


    完顏旻曾經埋在南月肩頭虛弱又無力地親口告訴她。他承過的苦,不需要他的孩子再去承擔一遍。


    他不願,有一個小生命出現,發現自己全身流動著嗜血的毒,而且在很小的時候父親就要遠去。——完顏旻畢竟每一天都做好了死的打算。


    即便是這樣,若那孩子是個男兒,必定要承受完顏這一姓氏所必須擔負的宿命與責任。他從出生之日起就無從決擇,被委以荒唐大任。


    那樣的痛,完顏旻已經經曆了十五年。十五年裏他有時甚至覺得自己直接從童年進入成年。


    沒有少年這個過度的。時間不允許,缺失的愛也不允許。


    完顏旻自小就知道自己沒有鍾落那樣可以隨時隨地笑得開懷的資格。


    而今一旦他沒能把持住,在南月身體離種下了不該種的種子,他將親手賦予自己的幼子一片黯淡的命途。


    他已謀算好一切。即使做一些更為大膽甚至天理不容的決定。他完顏旻也不願做自己親生孩兒的劊子手。


    南月繞在他脖子上的力道驟然加緊,她輕輕糯糯地道:“我可以服藥。這樣就不會有孩子。可是我想要完整的你……我怕……”


    她的聲音漸漸弱下去。


    完顏旻心裏抽搐地疼。


    他自是知道她怕什麽。


    她怕的亦是他怕的。


    陰陽兩隔之後,即使連最簡單的擁抱都隻能在夢中進行了。


    服避胎藥的話,他們現在、此刻、馬上就可以擁有完整的對方而不用懼怕任何後果。


    可完顏旻畢竟另有打算。


    所有人的路,都由他這個將死之人在一個又一個無眠的漫漫長夜裏安排得當。


    唯有南月,是他最放心不下也安排不了的。


    他曾竭力克製對她的情感,甚至當她最赤誠坦然地向他表明心跡之時他都要狠心地推開她。


    可他到底沒能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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