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倒也不客氣,短劍上傾注足了力道,開門見山地問他:“我問你,完顏旻還能活多久。”


    “姑娘都聽到了。”禦風還是有所驚訝。


    “我問你,他到底還能活幾天?”南月對這種婆婆媽媽的回答顯得很是不耐煩。


    “姑娘何苦為難我,主子的秘密,禦風從來都是以性命護周全。姑娘若真想知道,不如親自去問主子。”禦風依舊硬得像塊石頭。


    “完顏旻這種人十句話沒一句真的,他若是會告訴我我何必來問你?”南月心下焦急,把劍刃抵得更近一些。


    “姑娘不去試試,怎麽會知道。禦風不知道姑娘是要幫皇上還是要害皇上,自然不能將主子的身家性命暴露無遺,但姑娘如果真的關心主子,就該知道主子沒有看起來那般不可接近。”


    “你……”禦風一席話把南月賭得啞口無言,她開始懷疑這個木頭一樣的人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伶牙俐齒。


    但是,這個人並不像素日看上去那樣沒有心、隻懂得執行命令。他是懂得人情世故的。甚至在用一種很婉轉的方式提醒南月,她與完顏旻之間存在一些東西,需要她親自麵對他才能解開。


    “姑娘若是想通了,請讓禦風去執行命令。”


    南月沮喪地把匕首放下來,自知禦風沒有驚動護衛已是對她十分遷就,不敢再多作糾纏。


    “我問你最後一個問題,完顏旻現在在哪兒?”


    “椒房殿傳來消息,說是今日雪妃身體抱恙。皇上怕是過去探望了。”


    “你去吧。”南月灰心喪氣地收了劍,用了遁身之法,避人耳目地回到了偏苑。


    起初她還懷疑完顏旻對南清雪是不是純粹的利用,因為完顏旻近日的行為實在過於古怪。但不管完顏旻存的什麽心,畢竟人家是有過夫妻之實的人了。隻是一句身體抱恙,就可以讓他徹夜不歸了。


    南清雪懷孕的消息是第二天才在宮裏傳開的,聽說完顏旻招呼著太醫,在椒房殿陪了一夜,直到清晨才回盛軒宮去處理政務。


    這天椒房殿非常熱鬧,幾個宮的主子都帶著自家丫鬟前來賀喜。既是國丈又是丞相的南傲天也來了,他得向自己的女兒賀雙重的喜。當然,這是後話。


    寧馨兒是最先來的,她主要來看看南清雪懷孕的消息是真是假,知道是真的以後,灰溜溜地扔下禮物逃走了,回去開始摔碟子砸碗。她有種預感,自己不是丞相的女兒,這輩子都不會得到皇上的青睞。


    林苡蘭也來了。這是她為數不多地又一次來到椒房殿,像她第一次進來這處大殿時一樣恭謹安靜。


    林苡蘭捧上一株冰苡雪蓮,和和氣氣地說:“瑞祥宮不必椒房殿華貴,嬪妾每日為宮人的花銷用度都要緊張核算,實在沒有什麽名貴的禮物,隻有這自己養育出的冰苡雪蓮,氣清性和,可以安胎補氣。還望娘娘笑納。”


    南清雪第一次近距離接觸林苡蘭,竟是想不到宮裏還有這麽端莊素淨,不爭不搶的妃子,見她不是很討厭,也就收下了這雪蓮。


    林苡蘭微微一笑,接著說道:“當日皇後娘娘進宮的時候,臣妾送的也是一株雪蓮。今日娘娘雖然被貶,但富貴終有時。嬪妾想娘娘和月姑娘姐妹情深,這兩株雪蓮也是花開並蒂,娘娘應當不會介意。”


    見苡蘭頷首,一臉真誠,南清雪隻當那是個落魄嬪妃自以為是的一番好意,隻是敷衍地笑笑:“無礙,你好意前來道喜,送什麽我都不會介意。”


    但懶怠神情裏的那份高傲還是被林苡蘭細致地收入眼中。


    “不過,你是從哪裏聽得本宮和我那個妹妹姐妹情深的?”


    苡蘭再次微微一笑,很隨意地開口道:“娘娘許久之前因病耽誤了與皇上的婚期,嬪妾曾見到有不懂事的丫鬟們在背後嚼舌根,當即被皇後娘娘處死……”


    “你說什麽?”南清雪忽然緊張起來,“她們嚼什麽舌根。”


    林苡蘭看到南清雪這般反應,臉色突變,猶猶豫豫地道:“這,這太過不堪入耳,她們也已經被處死,娘娘還是不要聽了。”


    “是嗎?既然不堪入耳,靜嬪娘娘自己憋在肚子裏就好,還是不要亂說了。”南清雪淩厲地掃了林苡蘭一眼。


    “是。無中生有的謠言,苡蘭會讓它自生自滅,今日是娘娘問起,才會突然提起。”林苡蘭安分守己地回答,不卑不亢。


    “不過,本宮的妹妹對本宮還真是好啊……”南清雪咬著牙感歎道,送走了苡蘭。


    白聽影沒有到,說是身體抱恙,但是托人送了極貴重的珠寶來,倒也令南清雪罵不起來。


    眾人走後,南清雪眼花繚亂地瞅著堆了一地的禮物,卻是橫豎高興不起來。她下意識摸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忽然想起前兩日出宮見到南傲天時聽到的那些話,有些心煩意亂。剛好看到前麵一群丫鬟煞有其事地討論著什麽,便想走過去看看熱鬧。


    “你們說那個靜嬪娘娘是窮還是傻,明明知道咱們這是新娘娘有孕大喜,還送了和舊皇後入宮當日一模一樣的禮物來,還說什麽花開並蒂,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南清雪多看了說這話的丫鬟幾眼。她認出是那個叫銀環的、胖胖的丫鬟。


    她還認得銀環身後站著那個叫木槿的細皮嫩肉的小丫鬟,一雙葡萄眼太過明亮,總是叫人看著不舒服。木槿看著銀環說話,一直猶猶豫豫地欲言又止。


    “怎麽,你覺得她說得不對嗎?”南清雪走上前來,衝著木槿道。


    “沒……沒有,”木槿的聲音細小而柔弱。“奴婢隻是覺得,既然是送來的禮物,橫豎都是好意。”說著垂下細密睫毛織就的眼簾。


    南清雪轉身對銀環說道:“你說得很對,不過既然那個靜嬪又窮又傻,剛好不用本宮再多費心。這樣的妃嬪,遲早自生自滅。”


    她趾高氣揚地繞著那些禮物轉了一圈,並沒有注意到銀環眼裏掩下不可言說的意味。


    那意味,像是,某種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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