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無論如何不能。


    那樣她就會一夜之間失去所有的。


    完顏旻對她,絕不可能像對南月一樣縱容。


    當務之急,是要讓完顏旻死心塌地地相信這件事是南月幹的。父親那邊,隻好緩些再做交代。


    南清雪開了口:“母後好端端不見了,而所有值守的侍衛都說,最後來過靳安殿的人是你。屋子裏擺著致命的浣神香和烏蒙茶,你說不是你做的,難道是鬼做的嗎?”


    南月沒有把南清雪說的任何一個字聽到耳朵裏去,她也沒有說出太後失蹤之前南清雪也在。


    她明白自己現在說什麽都不會有人信的。


    “我不知道母後在哪裏。”南月頑固地吐出一句話,虛弱地望著完顏旻。她真摯,卻依舊高傲。


    這樣絲毫沒有說服力的解釋,他會相信她嗎?


    完顏旻冷冷地盯著她。


    “我……沒有,不是……我。”南月斷斷續續地解釋著,聲音有氣無力。


    “小姐……”已經掙脫得筋疲力盡的傳鈴看到南月蒼白的麵孔和凍得發紫的嘴唇早已泣不成聲。


    一向神機活現的南月,現在趴在那一攤雪水之上如同任人宰割的羔羊。她從來也沒有這樣虛弱,這樣無力,這樣百口莫辯過。


    “帶下去,關押在水牢。”


    完顏旻最後的隱忍無聲地崩潰了。


    這最後一點耐性的喪失明明白白地寫在眼底的失望裏。


    她從他的眼中看到了徹徹底底的厭惡與冷漠。


    她更沒想到完顏旻會一掌劈來,直中她胸口要害部位。那掌風是帶著內力的,排山倒海一般襲來,如同荒原之上裹挾著天崩地裂之勢的罡風呼嘯而來。


    他對她的怒意與憎恨全都凝結在這一掌之上


    南月聽到自己胸口發出石頭碎裂一般的聲音,即使神誌彌留她還是清楚地感知到完顏旻用了至少四層的功力。


    一個九階劍者的四層功力。如果她是無一點內力傍身的普通人,早就當場殞命了。


    南月無力地閉上眼睛。她明白完顏旻這一掌的另一個名字叫做仁至義盡。


    “不是我。”


    這是完顏旻從南月口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來人,拖入水牢。”


    侍衛們帶南月下去之前,她又一次昏厥過去。


    “皇上……”南清雪走到完顏旻跟前想說一兩句安撫的言語。


    “滾。”


    完顏旻陷入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酷厲和冰冷之中,那雙深邃而幽靜的眸子裏盛著千年冰雪,裏麵盛開著一場又一場萬劫不複的黑夜。火焰在黑夜之中融化、破裂、消散以及沉寂。


    帝王活在與世隔絕的蠻荒世界裏,周圍再沒有什麽能喚醒心頭一絲溫暖。


    如果說完顏旻心裏的堅冰曾經為一些罕見而稀有的人事裂開過一些寸縷的縫隙的話,現在連這條縫隙也被無情地關上了。


    他已經很久沒看到完顏孤辰下葬時漫天雪白的場景,而今這場景又細微逼真分毫不差地回來了。


    冰凍的心,比被溫暖渙散之前更堅硬一些。


    連母後都要失去的話,這世間便再無一點可憐可善的味道。那麽他將還給這個世界的,必定是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曾帶給他的。


    顏如玉負責親自監督押送南月入水牢的事情。兩個護衛架起不省人事的南月,往整座皇城溫度最低的那片區域走去。


    在繞過一座小山丘時顏如玉看到前方站著一位素衣素袍的女子。


    顏如玉好生奇怪,腳步不由放得謹慎,遠遠地觀不真切那女子是誰。


    待走近了那女子溫婉地轉過臉來才慌忙請安道:“靜嬪娘娘。”


    “大監。可否耽擱大監片刻。”


    林苡蘭朝著顏如玉深深拜了一禮,看著垂著腦袋渾身無血色的南月,像是有什麽話要說。


    她的氣質很安靜,顏如玉匆匆忙忙的急切心態在這種氣質麵前也變得平緩下來。


    顏如玉沒有當即駁回,隻是恭謹地答:


    “娘娘。婢女南月犯下大錯,皇上命人帶入水牢,如若娘娘無其他吩咐,我等還需及時複命。”


    “且慢。月姑娘為人素來善厚,我雖不懂她今日為何做下這般蒙昧糊塗事,也不懂她是否為人栽贓,隻請請大監允準,我想贈姑娘一些草藥緩解她病痛。”


    聽到栽贓一詞,顏如玉謹慎地觀這靜嬪一眼。她素來是宮裏最不爭不鬧的妃子,怎的一開口就說出這樣大膽的詞匯。


    “娘娘,奴等身份卑賤,皇上交代的事情不敢有任何閃失。即便是娘娘心善若水,但此番龍顏大怒,請娘娘自保為上。”


    “大監,”林苡蘭真切地喚道:“聽聞水牢是極其陰寒之地,健活人進去尚且不能好端端地出來,月姑娘此刻身子又這番虛弱,進去以後怕是十命無一。”


    “娘娘無需再為殺害太後娘娘的犯人求情。事情傳到了皇上那裏,無論是對娘娘還是對奴才都不好,娘娘請回吧。”


    “那若是月姑娘真的熬受不住,香消玉殞在水牢裏,大監以為皇上就一定不會怪罪嗎?”林苡蘭語氣裏增加了一些鉗製意味,“今日雖然有目共睹,但真相往往需要時間來衡量。大監就不怕,他日凶手另有其人嗎?”


    顏如玉震驚地看著這個柔柔弱弱的妃子,驚訝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縱使月姑娘今日光景下遭皇上痛恨,也是不同於我這等妃嬪的。”


    林苡蘭說著趁顏如玉恍惚之際從丫鬟手裏接過一株新鮮雪蓮來,掰下一片花瓣塞入南月口中。


    “娘娘!”顏如玉想要阻止,已然來不及,“娘娘可知這是皇上親自定罪的死囚!”老太監看著麵如白紙的南月,飽經風霜的眼裏閃過不安的光。


    林苡蘭突然不顧身份地跪了下來。


    “大監。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一片雪蓮,決定不了人的命運的,我隻求能讓娘娘能少些苦痛,來還饋一些娘娘昔日的恩惠。”


    “唉。你……娘娘請回吧。這事情若是皇上得知,娘娘可得自求多福了。”


    “多謝大監。”林苡蘭卑敬地低著頭,踞立在原地。


    顏如玉說著甩開了林苡蘭拉著他衣擺的手,不再理會這個外表柔弱行為瘋狂的妃嬪,帶著小太監和幾個負責看押的士兵匆匆而去。


    一麵不由感慨,皇上怎麽淨招了這些個不省心的妃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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