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盞沉靜的油燈之火,遊走的勾線縫合,呂典的心平靜下來,與之相應的白蓉和南宮坤也平靜了下來。白蓉心中震驚的是呂典真的沒有騙自己,真的用針線在縫合傷口,可那獨特的針法似乎別具一格,並不是任何一種白蓉熟知的繡花針法。南宮坤則心思渺遠到了無盡處。他第一次借由呂典的手見到了真正的活體內髒情況。呂典雖然沒有一一介紹,但他畢竟是醫者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呂典修複髒器和脊柱神經的方法讓他記憶猶新,這或許是一個醫道廣闊之處。南宮坤若有所思已經將小孩兒入土逃脫之事拋之腦後。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雞鳴之後便是天光大亮之時。呂典揉了揉有些發暈的眉心,疲勞陣陣,但他知道這件事並未結束,至少眼前的病人眼睛尚未恢複,聽力尚未恢複,乃至髒器尚處於恢複狀態。


    呂典小心翼翼摘下了滿是鮮血的手套。這一場手術還算成功,沒有造成恐怖的大出血和其他異常狀況。擦拭身體,洗臉之後,呂典下意識想要離開,卻想起這裏並不是自己的實驗室亦或是手術室,沒有人幫助自己善後。呂典回身看著一臉茫然的白蓉和南宮坤道:“白蓉姑娘,收拾一下這些器具。南宮坤,你可以讓她逐漸複蘇,切記太過急躁,現在她身上的刀痕會很疼,過度操作可能會導致她直接死亡。她的生命從我的手裏現在正式轉給你了。”


    呂典實在是太累,說完緩緩邁著步子走出了房間。這個女子身世來曆絕對非同一般,如此的怪胎可不是常人能夠生出。那孩子一出生便身負異能,呂典雖然還弄不清其中關鍵,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其中的情況不是自己看到的那麽簡單。


    一碗清粥騰著熱氣盛到了呂典麵前。呂典抬眼便看到了熟悉而又陌生的麵孔,菱紗或者林舒語。兩世為人卻見兩世人。樣子雖然還是一樣但卻有了完全不同的性情,自然也給呂典完全不同的感受。呂典接過菱紗遞過來的清粥緩緩品嚐:“很好吃。”呂典笑了笑。菱紗也跟著笑了笑,冬日的清冷似乎瞬間被化解。呂典感受到心底的暖熱,輕輕地點了點頭而後吃完了清粥把碗還給了菱紗。


    菱紗很懂事地把呂典帶回了房間,安排睡下,看著呂典沉靜的麵容,菱紗覺得如此便可天長地久或許就是她一生最大的幸福。她本事荒野之中的野丫頭,未曾想曆經諸多紛擾劫難最後卻成了一個富家公子的妻子。最可貴的是,自己期盼的愛情和人生就這樣簡單地陳放在自己麵前。她覺得這一切可能來得都太不真實,直到她撫摸著呂典的麵頰,感受到那點點的光滑與溫熱才讓她確定自己的幸福並非虛幻,而是比任何時刻都要真實。


    呂典一覺從早睡到晚,等他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白蓉和南宮坤坐在正廳各執一方似乎在爭論什麽。呂典靠過去聽了兩句,便明白了他們的問題。


    原來是那昏迷的女子醒來發現自己肚子消下去了,但是孩子不見了。這樣一來的她自然不依,對白蓉和南宮坤不依不饒。兩人本想找呂典決絕,但又怕影響呂典睡眠。於是,對於處理意見兩人就出現了分歧。南宮坤最為直接,一顆長夢丹下去,任你怎麽胡鬧都沒用。白蓉則認為現在女子身體本來就虛弱,還讓她長時間睡眠恐怕會影響治療效果。所以執意反對,可是南宮坤的性子豈會聽她的,上來就直接給女子灌了一口藥下去,結果直接導致女子再次昏睡不醒。白蓉覺得自己的意見遭到了蔑視,所以正在跟南宮坤理論。


    呂典走進房間,兩人沉默下來都看著呂典。呂典道:“你們在聊什麽?”


    白蓉臉一紅,心裏覺得甚為羞愧。她和南宮坤都是一代醫道人傑竟然為了這麽點小事抄得不可開交,更麻煩的是還被別人窺到了痛腳。南宮坤輕咳了一聲道:“還能有什麽事?那女人醒了之後到處找孩子,我嫌她煩,直接讓她睡了。”


    呂典撇撇嘴道:“這是問題的關鍵嗎?”


    “這難道不是關鍵?那孩子已經跑了,難道你我還能把他抓回來不成?”南宮坤覺得呂典的問題也是莫名其妙。


    白蓉道:“當務之急的確應該是幫她找回孩子。”


    “找個屁,明明就是個妖孽,找回來幹什麽?”南宮坤怒道。


    呂典搖了搖頭找了個椅子坐下,四下看了看道:“李亮呢?”


    “他在那邊看著那女人,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能及時給我們通信。”南宮坤道。


    呂典沉吟了許久,整個房間因為呂典的到來氣氛降到了冰點。過了好一陣,呂典才淡淡道:“其實孩子丟了並不是問題的關鍵,我更好奇的是她為什麽一醒過來就在找‘孩子’?”


    呂典故意強調了“孩子”兩個字。白蓉和南宮坤頓時會意都皺起眉頭來。


    “她知道自己壞的是個怪胎?”白蓉道。


    “不對,這世上哪裏有明知是怪胎還非要生下來的?肚子那麽大,可不是一時半刻能夠成型。呂典說得對,這的確才是問題的關鍵。”


    “可我們又怎麽能知道這其中的緣由?”白蓉疑惑道。


    呂典看著門外逐漸黑下去的天空道:“所以請南宮兄讓女子蘇醒過來,這些問題的答案都在她的身上。我隻是很好奇,這個女子究竟是什麽來頭?”說完,呂典站起身朝那個剛剛做完手術的房間走去。白蓉和南宮坤緊跟在呂典身後也朝那房間走去。轉過兩個回廊,呂典推門而入,眼前的景象不禁讓他眉頭微微一皺。


    李亮躺在床上,身上被焦黑的繩索捆了個結實,但他好像睡去了身體沒有什麽動彈的跡象。那緊閉的雙唇之間還放著一頁折疊起來的信箋。本應躺在那裏的女子早已沒了蹤影。呂典淡淡一笑,隨即緩緩走到李亮身邊從他嘴邊摘下了信紙。展開,隻見上麵一行娟秀的字體寫著一句話:恩公大恩,沒齒難忘。不告而別,萬望見諒。珠淚相贈,謹表寸心。腹中之秘,勿對人言。還淚相告此情深,萬水千山再相逢。


    南宮坤一進來看到人不見氣得直跺腳,上前來摸了摸李亮,隨即道:“這女人好機巧的心思竟然沒有吃我的長夢丹。呂典,你手上的書信是怎麽回事?”他上來便奪。呂典淡淡一笑,書信頓時自燃,灰燼飄散。呂典道:“沒什麽。”


    南宮坤愣了一下,呂典終究還是沒能完全信任自己。他悻悻地擺了擺手道:“得了,不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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