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食坊一樓大堂,中間一張桌子被掀翻。[]飯菜湯羹撒的到處都是,碗碟也破碎得不成樣子。


    小二戰戰兢兢,連連對一個執扇的年輕公子作揖,說盡好話,隻求他趕緊走,錢也不要了。


    易熠他們三人出來,從三樓走廊往下看,看到的便正是這副情景。


    “這就想打發我?”


    公子啪的展開鐵骨扇,笑得邪妄,“讓你們老板娘出來,讓小爺高興高興。”


    小二臉都白了,“小的求您了,我也不要您錢,我賠您錢行不行。”


    旁邊也傳來竊竊私語聲。


    “這不是殷家的小公子殷展飛麽,又來了。”


    “這小二新來的吧,竟然不認識這個煞星,這位哪是用錢能打發的。”


    “那個孟竹清也是倒了八輩子黴,被這麽一缺德玩意兒纏上。”


    “沒辦法,誰讓她長得太漂亮。”


    易熠聽了個滿耳,冷笑了聲。


    越正卿忽然輕問道:“你笑什麽?”


    “我笑太荒謬。”


    “是荒謬,這年月,漂亮的女人總是容易遇上這種人渣。”


    “不,我的意思是,出了這種事,指責人渣固然沒錯,但為什麽還要怪女人太漂亮。”話微頓,易熠看向下麵,屈指輕敲欄杆,“所以,正確的說法應該是,無論女人長什麽模樣,你都沒有權利行騷擾之事。並不能因為她漂亮,便認為她會被騷擾也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越正卿啞然,半響,鄭重點頭,“你說得對。”


    秦暮離看了易熠一眼,這家夥,倒是和其他人不一樣。


    不,她一直就與眾不同。


    可能正因為如此,才會讓姐姐對她刮目相看。


    樓下,殷展飛依舊是一副難纏的模樣,“快點讓她出來,小爺我高興了就給你們錢。”


    “老板娘她不在。”小二哭喪著臉,就差沒作揖到地了。


    “什麽,又不在?說,她去哪兒了!”


    “小的,小的不知道啊。”


    “我看,你們這店是故意的吧。上次來,就說不在,上上次也如此,看來這是成心躲我了。”殷展飛一揮手,頃刻有四個人走了過來。


    他啪的一收鐵骨扇,指向大堂上方的牌匾,“把這裏給我砸咯!小爺我就不信人不出來。”


    “是!”


    轟!


    大堂上方的牌匾被人砸了下來,哐當落在一位客人的桌子上,砸翻了一桌飯菜。


    “打起來了,快跑。(.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


    不知是誰喊了聲,吃飯的人,瞬間跑得一個都不剩。


    大堂正中,隻剩下可憐的小二,還有殷展飛和他帶來的人。


    “還不出來,那就繼續給我砸!”


    “慢著。”


    終於有女聲傳來,聽到聲音的那一瞬,易熠覺得自己的耳朵被洗了。


    那是一曲悠揚簫聲後,仍在的嫋嫋餘音。


    讓人忍不住回味。


    順聲看去,隻見走廊盡頭,一扇門開,走出一位眉目纖柔的年輕女子。


    她一襲玄青華衣,外罩一件淡青煙紗,烏黑秀發用一根鳳紋流蘇銀釵挽起,像是畫裏人,雲中來。


    淡妝濃抹總相宜。


    易熠訝然,她還以為會是一位風韻迷人的女人,或者是潑辣豪爽的女中豪傑,畢竟酒樓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要想管好,沒有一點手段怎麽可能辦得到。


    半響,她扼腕,是自己臉譜化了。


    秦暮然不也是一介如水無塵的姑娘麽,不照樣開了賭場……


    下意識看了孟竹清一眼,她又忽然發現,這人竟然沒半點修為。


    “呃……”


    不,她還是收回自己的想法,秦暮然再如何,至少有修為,有秦暮離,還有一批忠實於她的下人,可這個姑娘……


    隻是一個閃神的功夫,孟竹清已經從她眼前走過。


    叮。


    搖曳的鳳紋銀釵,流蘇相撞,發出悅耳聲音。


    有風吹過,那一襲淡青煙紗,輕掀開一角,留下淡淡的香。


    易熠下意識鼻子一抽,便聽見秦暮離一聲冷哼。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又聽見越正卿輕笑。


    她無語,兩個神經病……


    樓下陡然響起吹哨聲,殷展飛開口道:“老板娘您終於舍得出來了,之前千呼萬喚都不給麵子,非得讓小爺我動粗才肯出來。”


    “我以為,殷家在海月城也算是大家,卻不知還有殷公子如此之人,非要一而再,再而三逼迫於我。”孟竹清緩步走下樓梯,“如此作為,當不怕世人恥笑?”


    殷展飛啪的打開鐵骨扇,笑道:“老板娘說笑了,小爺也是傾慕於你,才會如此。如果你跟我回去,我保證你有數不盡的富貴榮華,也不用一人辛苦支撐著這偌大的酒樓,你說是不是。”


    “恕我難以從命,殷公子還是請回吧。”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殷展飛一揮手,“把她給我帶走!”


    “誰敢!”孟竹清忽然從袖子中抽出一把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眉宇間是淩厲的凜然。


    “我既然敢出來,就沒打算活著,今天或者你離開,或者我死在你麵前。”


    酒樓裏二三層還留著的客人頓時一片嘩然。


    殷展飛先是一愣,繼而哈哈大笑,“你以為這樣就能嚇到小爺我,我告訴你,像你這樣嚇唬我的女人多了,但大多最後還是從了。當然,你非要死,我也不攔你。隻是你死了之後,這偌大的鮮食坊,就歸我小爺所有了,你舍得?”


    孟竹清咬牙,“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揚手,便要手起刀落,手背卻驟然一疼。


    啪!


    匕首應聲落地。


    殷展飛一愣,隨後四下看去,“這是誰多管閑事?”


    “姐姐,死並不難,但是為了一個人渣而死,未免太過可惜。”


    悠悠嗓音自上方響起,他抬首看去,隻見一名十四五歲的清麗少女,坐在三樓欄杆上,兩條腿晃來晃去,神情有些漫不經心。


    孟竹清抬頭,便對上一雙黑白透剔的眸子。她沉默一瞬,終是搖頭,“此事與你無關,還是趕快離開吧。”


    殷展飛不怒反笑,伸出舌頭,緩緩舔了一圈唇,“這又是哪來的小美人,小爺我不介意一起收了咯。”


    “混蛋!”秦暮離怒罵,長槍嘩啦祭出,卻被易熠攔住。


    “犯不著和一個人渣生氣。”


    再度看向殷展飛,她打了個響指,笑盈盈道:“我們玩一個遊戲,如何?如果你贏了,我跟你走。如果你輸了,就離開這裏,再也不要來纏這位姐姐。”


    “遊戲?”殷展飛咂吧了下嘴,想了想,抬頭笑道:“不成,我贏了的話,你們倆都得跟我走,輸了就如你所說。”


    易熠挑眉,“好。”


    又看向孟竹清,“麻煩你拿一堆小石子來,如果沒有,拿其他東西也是可以的,要小要多。”


    雖然不解,她還是應了下來,片刻之後,端著一盆鵝卵石回來了。


    “易熠?”秦暮離皺眉。


    “放心。”


    “呸!信你才怪!”


    易熠窘,“給我個麵子嘛。”又壓低了聲音,“就算真打起來,對方不過築基期,剩下的也是煉氣期,有什麽好怕。”


    秦暮離看向台下,目光掃過那幾個人,半響,冷哼一聲。


    易熠笑,知道她這是默認了。


    看向孟竹清,道:“麻煩姐姐幫我都倒在地上。”


    “好。”


    越正卿看了她一眼,眸子閃過亮光。


    嘩啦!


    鵝卵石在地上滾做一堆。


    易熠遙遙指著那堆石頭,對殷展飛道:“你也看到了,從頭到尾我都沒碰過這些,我也並不知道有多少。所以可以保證,我並沒有做手腳。”


    “這個自然,說吧,怎麽玩。”


    “這些石頭,你和我每次至多取三個,至少取一個,直到石頭最後取光,而誰拿到最後一個,誰就贏了。”


    “這麽玩麽?”殷展飛忽然邪笑,啪的收了扇子,“不行,規則得我來定。”


    “好。”


    他一愣,本以為少女會拒絕,卻沒有想到她笑了,很幹脆的應了下來。


    這一瞬間,他忽然有種掉進陷阱的感覺。


    他又改口道:“就按你說的來。”


    易熠勾了勾唇角,“好,你先,還是我先?”


    “我。”殷展飛舔了舔唇,嗬嗬笑道:“不,還是你先。”


    易熠的眸子飛快閃過一絲不易被人察覺的殺意,她轉頭,對孟竹清道:“接下來就請你幫我,我說拿幾個就拿幾個。”


    “好。”


    一場遊戲就此展開。


    ……


    當易熠拿到最後一顆石子,她笑了,“請離開吧。”


    從頭看到尾的越正卿,悄然揚起一個無聲的笑。


    好一場精彩的博弈。


    從頭到尾,這不就是一個簡單的運氣遊戲,而是一場數學博弈。


    所以,對手輸是必然的。


    殷展飛臉色鐵青,“你耍花招!我不服,重來!”


    話音剛落,一道淩厲的光,驟然朝他的眉心刺來。


    “少爺!”


    驚呼聲響起。


    當!


    那道光,被殷展飛擋住了。


    然而,下一刻,扇子碎成兩半。


    他的臉白了。


    易熠伸手。


    嘩啦――


    店中所有酒水飛起,點滴成冰,又轉瞬化作數道冰槍。


    她的眸子,如夏夜夜空,碎星璀璨。


    她的聲音,如極北的夜風。


    幽幽的涼。


    “所以說,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唧唧歪歪、自不量力的男人。”


    她揚手,揮下!


    流光飛落!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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