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頤真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裘鬱柔正在圖書館翻她和許梓然的聊天記錄。[]


    這裏的許梓然當然是指這輩子的許梓然,對方毫無疑問地還把裘鬱柔當成一個新認識的朋友,對話調侃間帶著點客套。


    許梓然看著裘鬱柔一遍一遍翻著,有時不知道看見什麽,就拿紙筆摘錄下來。


    如果說以前還隻是懷疑的話,這些日子旁觀下來,許梓然已經可以確定,上輩子的裘鬱柔對自己是有些綺思的。


    雖然對方哪怕做著這樣“少女情懷總是詩”的事的時候,也好像在看什麽專業書籍一樣神情嚴肅,眉頭緊皺。


    可是現在的許梓然已經知道,隻有當心存戀慕的時候,一個人才會在收到另一個人的訊息時第一時間放下手中的動作,才會記錄下對方的愛好習慣,並且不斷地讓自己學習貼近。


    許梓然確認這件事的時候,覺得有點奇怪。


    她的腦海中無法抑製地盤旋著一個想法,如果曾經的她早點知道裘鬱柔的想法,是否會接受這感情呢?


    任誰碰到這樣的事,想必都會忍不住產生這樣的想法,因為雖然差別已經巨大,但總歸到底,她們是同一個人。


    許梓然想著這件事,看見手機跳到來電顯示的頁麵,那串熟悉的號碼又來了――是劉頤真。


    裘鬱柔立刻掛斷,而後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過去――


    :什麽事。


    :情人節快樂~


    裘鬱柔挑眉,不再回複。


    許梓然便想,劉頤真非得再打電話過來不可。


    果不其然,很快又來了個電話,隻不過瞥到號碼的時候,許梓然發現是另外一個號碼。


    裘鬱柔的電話簿裏幾乎所有號碼都沒有備注,許梓然覺得這個號碼有點眼熟,一時想不起來,裘鬱柔這一回卻把電話接通了,隻是語氣仍然冷淡,聽不出是在和誰說話。


    “喂,什麽事。”


    裘鬱柔說完這句話後,對麵似乎也說了什麽,於是下一秒,裘鬱柔的臉刷地變成了一片蒼白。


    那麽多天一來,許梓然第一次看見裘鬱柔那麽明顯的變臉。


    她連忙貼到裘鬱柔耳邊,去聽電話裏斷斷續續的聲音。


    “……手術……心髒病……那邊來鬧……不知道什麽緣故……”


    許梓然辨認出這聲音來自沈飛瑤,短句一段段累積,許梓然突然知道了現在到底在說什麽。


    ――白語格!


    白語格做整容手術心髒病發死在手術台上,正是這個時間點發生的事情。


    許梓然突然明白了她會看見這段記憶的緣由。(.棉、花‘糖’小‘說’)


    果然,下一秒許梓然聽見裘鬱柔道:“也就是說,白語格三天前死了,你現在才告訴我?”


    沈飛瑤語氣訥訥:“我不知道怎麽說,何況我以為你們關係不好。”


    裘鬱柔捏緊了電話:“什麽時候發喪?”


    “君慧還在鬧,說劉頤真害死了她女兒,唉這事,劉家那姑娘是不太正常,不過這事也是語格死心眼,怪別人幹什麽呢。”


    裘鬱柔閉上眼睛:“為什麽說劉頤真害死了白語格。”


    “這我就不清楚了。”


    裘鬱柔便又問:“什麽時候發喪?”


    “可能是四天後。”


    裘鬱柔掛斷了電話。


    而電話掛斷之後,她一下子癱坐在了椅子上。


    圖書館人來人往,有人覺察到裘鬱柔的不對勁,上來詢問:“同學,你怎麽了?”


    裘鬱柔強裝鎮定:“沒吃早飯,所以有點低血糖。”


    對方殷勤道:“要不我請你吃點東西吧?”


    這麽說著,伸手來扶她。


    裘鬱柔揮了揮手,把對方隔開。


    她按著椅子站起來,手機鈴聲響起,又來了一個電話。


    裘鬱柔看著手機屏幕,終於接通。


    “你在哪?”那邊劉頤真這麽問。


    裘鬱柔麵色蒼白,額上掛著冷汗。


    “白語格死了。”裘鬱柔脫口而出。


    想扶她的同學聽到這話,頓時露出奇怪的表情,然後轉身走了。


    裘鬱柔當然不在意這事,她雙手抓著手機,大約是從來沒有過的略顯焦急地等著來自劉頤真的回複。


    通話裏劉頤真的聲音帶著絲絲電流的雜音,顯得更加冰冷而無動於衷:“哦,你知道這件事了啊。”


    裘鬱柔不敢置信:“你早已知道?”


    劉頤真道:“我媽為這事一直叫我回去,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裘鬱柔手指顫抖,掛斷電話。


    許梓然覺得害怕,因為裘鬱柔現在這個樣子,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昏厥過去。


    白語格明明對裘鬱柔不算好,許梓然幾乎能夠想象這一世的白語格對裘鬱柔耍過的心機,於是她有些想不通為什麽裘鬱柔反應那麽大。


    許梓然一路看著裘鬱柔這幾個月下來,知道她和白語格根本已經沒有了什麽交集,所以白語格的死亡應該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許梓然看著裘鬱柔按下一個電話號碼,電話撥通後,很快有人接通,那邊的人歇斯底裏地高聲道:“語格,語格你打電話過來了麽!”


    許梓然不寒而栗,裘鬱柔卻低聲鎮定道:“白語格為什麽要去整容。”


    那人――許梓然想應當是白語格的媽媽――高聲道:“還不是因為那個人,因為那個半死不活的妖怪,嗚嗚,她們以為我不知道麽,我全部聽到了,她說語格太醜,讓語格滾遠一些……”


    白母開始胡言亂語絮絮叨叨,裘鬱柔卻一字不落地聽下來,直到又有個電話打進來。


    她掛斷白母的電話,接通這個電話。


    “你生氣了麽柔柔?是因為白語格麽?”電話那頭傳來劉頤真小心翼翼的聲音,她對別人這樣冷酷,但是對待裘鬱柔的時候,卻心思細膩得麵麵俱到。


    裘鬱柔沒有說話。


    她顫抖的身體漸漸平靜下來,隻是麵色仍顯得茫然。


    “我們可以見一麵麽?見麵了我再跟你說,你在圖書館麽?你室友說你去了圖書館。”


    裘鬱柔回過神來:“去實驗樓吧,我那裏還有東西沒有拿。”


    “好。”


    裘鬱柔掛斷電話。


    她緩緩從椅子上站起來,有人發來訊息。


    這個信息令裘鬱柔稍顯動容,於是許梓然猜到,或許是來自自己。


    果然,來自自己的信息上寫著――


    :我路過q市,要不要來看看你。


    裘鬱柔微微怔忡,沒有回複。


    許梓然看著這條信息,卻想起什麽。


    她的記憶力向來不錯,隻是事情已經過去那麽久,難免模糊起來,但隻要有了某些提示,便很快串成一條線,被想了起來。


    是了,就是今天。


    這天她來裘鬱柔的學校找她,卻怎麽也聯係不上她,裘鬱柔的室友告訴她,裘鬱柔去見劉頤真了。


    這是許梓然第一次聽到劉頤真的名字。


    之後呢?


    之後許梓然回了學校,又是半年未見,這半年裏,裘鬱柔說自己剪了短發。


    她早該想到,像裘鬱柔這樣的人,突然換了個從來沒有換過的發型,一定是現實中發生了什麽。


    那麽,到底發生了什麽。


    許梓然想到報紙上的尋人啟事,想到分屍案,想到裘鬱柔多年後總是隨身攜帶的刀片……


    ――不、不會的。


    如果許梓然有實體的話,想必現在的臉色不能夠比裘鬱柔好上多少。


    她努力讓自己鎮定,告訴自己繼續看下去,現在的一切,都不過隻是猜測而已。


    裘鬱柔往實驗樓走去。


    因為是雙休日,實驗樓亦沒有什麽人,大概是裘鬱柔離實驗樓更近些,於是她也更快一步到了。


    到一樓的時候,她看見一樓的自動售賣機,從裏麵買了瓶冰的礦泉水。


    她拎著礦泉水來到教室,目光在教室裏逡巡。


    她打開一個又一個櫃子,看著裏麵的試劑。


    許梓然高聲製止:“你在幹什麽!裘鬱柔!你想要幹什麽!”


    她的聲音當然傳不進裘鬱柔的耳朵。


    裘鬱柔目光發冷,又或者是茫然,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許梓然仍想不通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看見了這幾個月發生的所有事,她知道裘鬱柔過的並不開心,但是解決的方法明明還有千千萬萬。


    裘鬱柔終於找到什麽,將試劑瓶捏在手心,然後打開礦泉水的瓶子,滴了幾滴藥劑進去。


    透明的藥劑進入水瓶,很快沒有了痕跡。


    裘鬱柔看著手中的水瓶,一時之間,許梓然覺得裘鬱柔似乎並不是想給劉頤真喝,而是想自己喝下。


    就在這個時候,劉頤真推門而入。


    裘鬱柔猛地一顫,有幾滴水濺在手背上。


    “那件事並不是我的過錯。”劉頤真這樣開口,“但是說實在的,你實在沒必要替白語格不平,你可能不清楚她以前在背地裏對你做過的事。”


    “她做這些事是因為你。”裘鬱柔開口道,“她喜歡你。”


    劉頤真微笑:“我明白,就好像我愛你。”


    裘鬱柔手臂顫抖,她似乎想要把水給遞出去,許梓然在虛空中高聲地無力地喊著:“別,別這麽做。”


    她終於沒有這麽做,隻將水瓶放在了桌麵上。


    然而下一秒,她閉著眼睛流下了眼淚。


    她嗚咽著,泣不成聲:“這是我的錯……”


    許梓然凝神細聽,然而下一秒天旋地轉,她睜開了眼睛。


    枕頭邊上手機震動,收到來自裘鬱柔的短信――


    :q/q上一直沒有回複,怎麽了,醒了麽?


    :我很擔心你,你現在在哪裏?


    :我給羅霏霏打了電話,她說你在宿舍?


    許梓然抬起手來,摸到了一臉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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