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去德爾塔鎮,那我們便是順路了,野外如此寒冷,閣下又衣衫單薄,不如乘坐我的馬車,還快一些。”拉克莎將指間的煙頭隨手擲在雪地之中,查理看在眼裏,馬上知道了拉克莎的意思,雖然他並不明白拉克莎為什麽要對這個沒有任何價值的年輕人示好,但是拉克莎這麽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查理也就不再多說什麽,抬手招呼車隊中央的馬車駛到拉克莎身後,親自打開了馬車的側門,恭敬地站在一旁,微微欠身,示意艾倫上車,查理舉手投足都是標準的貴族式禮儀,艾倫竟忘記該如何拒絕,低溫,悲哀,後悔,讓他的反應變得遲鈍,拉克莎見艾倫表情有些茫然,便上前幾步,去牽艾倫的手,溫熱的手指觸碰到艾倫冰冷的手掌時,艾倫猛然一怔,竟本能一般後退一步躲開了拉克莎的手。


    拉克莎微微一愣,麵上的驚訝一閃而逝,手順勢攏了一下額前的頭發,巧妙地把這一幕尷尬掩飾了過去,查理將這一幕看著眼中,便說:“閣下請放心,拉克莎小姐對您沒有惡意,克萊茵商會也不會為酒館那區區一點損失為難您的。”


    艾倫麵露尷尬之色,說:“不是的,您誤會了”艾倫很想辯解,他並不是因為害怕克萊茵商會加害與他,但話到嘴邊卻不知如何解釋,就在剛才,拉克莎溫熱纖細的手指觸碰到他的時候,艾倫竟生出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厭惡感,這感覺雖然一閃而逝,但是真實無比,以至於身體本能的做出了避讓的反應,仿佛拉克莎伸出的不是白皙美妙的手指,而是一隻掛著腐肉臭氣熏天的手骨,讓他本能的避讓,但是這感覺是一瞬間的事,麵前這個女人,從外表到言行舉止都談不上令人厭惡,而且從一開始,這女人便對自己彬彬有禮,按照騎士的禮儀,他剛才的舉止可是十分失態十分無禮的,想到這裏,艾倫不禁覺得,剛才那一幕隻是幻覺,心下開始盤算如何圓場。


    “既然閣下不願乘車,查理,給艾倫先生牽一匹馬吧”哪料拉克莎絲毫不以為意,笑著說道。


    “那多謝了!”見查理牽過一匹駿馬,艾倫也不好再拒絕一次,加上心裏掛念克裏斯汀,便不再多說,躍上馬背,查理輕輕擺手,包圍在四周的護衛頓時齊刷刷的讓開道路,艾倫見狀,大力一夾馬腹,馬兒便聽話的撒蹄兒狂奔,向著德爾塔鎮疾馳而去。


    看著艾倫消失在大路盡頭的身影,查理不解的問拉克莎:“小姐,剛才這小子對您如此無禮,為何不懲處他呢?”


    拉克莎盯著剛剛觸碰過艾倫的兩根手指,微微皺眉的自言自語:“為什麽,天然魅惑會不管用?”


    周圍冷風漸起,拉克莎猛然發覺自己已經在雪地裏站了許久,精金火鑽項鏈也隻不過能保持她上身的溫暖,此時寒氣已經沿著她的雙腿緩緩攀上,拉克莎忍不住跺了跺腳,轉身便上了馬車,自顧自的關上了車門,車廂內上下都銘刻著十分繁複的魔法陣,關門的一瞬間便自行運作起來,陣陣暖風自上下兩個魔法陣中緩緩送出,即使車外風雪交加,車內也是溫暖如春,轉眼便驅散了拉克莎身上的寒氣。


    “走。”回到車廂內的拉克莎,說話的語氣卻與車內的溫暖截然相反,冰冷而幹脆。


    查理知道拉克莎此時的心情極差,也沒敢多問,招呼護衛們很快調整好隊形,壓著整車貨物,浩浩蕩蕩的起行了。


    周圍寒風雖弱,被風卷起,飄忽不定的雪花也十分稀少,但是吹在疾奔的艾倫身上,還是猶如刀子一般,隻是艾倫顧不上這些,克萊茵商會的馬非同尋常,速度驚人,這讓艾倫欣喜不已,再有一會兒,他就又能見到克裏斯汀了,他要緊緊擁她入懷,要跟她認真的道歉。東門警戒的兩個衛兵本是倚著長槍打著瞌睡,直到艾倫疾馳衝過才猛然驚醒,兩個衛兵麵麵相覷,睜著惺忪睡眼,四下張望了一下,完全沒有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見沒有什麽大事,便倚著長槍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了過去。


    德爾塔鎮遠在大陸東北,人類世界的大後方,對於這城鎮裏的人們來說,即使奇跡之壁崩塌,還有第四結界橫貫在萬裏之外可以依仗,更兼有無數強大的守護者在邊境集結抵抗龍族,因此,普通的人類衛兵還是會選擇在這冰雪天為自己創造一段舒服且難得的午睡時光。就算真的有危機,頂在最前麵的也應該是守護者,人類體質的衛兵,在如今的時代,象征意義大過其實際存在的價值。


    “門沒鎖,太好了,克麗絲!”艾倫滿懷期盼的推門而進,“克麗絲,我回來了!對不起,昨天是我不好!”艾倫高聲喊了幾句,卻無人回應,“難道又出去了?嗯?不對····”艾倫發覺一樓有些異常,平常溫暖的魔法火焰並沒有燃起,房間中冷冷清清,所有的東西都擺放的整整齊齊,桌上的餐具也被擦拭的一塵不染,門口處,克裏斯汀平日亂擺的鞋子今天也擺放的整整齊齊。艾倫察覺不對,大步衝上二樓,見克裏斯汀的房間虛掩著門,艾倫一把推開房門,頓時愣在那裏。


    房中的一切都整整齊齊一切都整整齊齊,安靜異常,艾倫甚至懷疑自己走錯了房間。但是彌漫在空氣中那股熟悉的香味不住地提醒著艾倫,這兒就是克裏斯汀的房間,曾一直掛在牆上的照片不知什麽時候也被取走,隻餘下光禿禿的牆壁。床鋪被鋪的平平整整,兩雙便鞋被有心的整齊的擺放在床邊,一直擺在房間角落的雪白聖騎士甲也不見了蹤跡,隻餘下一副人形木質支架。


    “不!不!”艾倫奪門而出,又衝進了隔壁自己曾住過的房間,牆上也空空如也,克裏斯汀的畫像也不見了。艾倫發瘋般的找遍了小樓中的所有房間,除了熟悉的香味,艾倫隻在櫥櫃中找到了自己那副中階騎士甲,胸前那枚銘刻著六芒星的盾形徽章也被取走了,隻剩下一個空空如也的凹槽。


    “不····為什麽要這麽對我·····我···我···知道錯了····”艾倫撫摸著鎧甲,下意識的自言自語著,已經有了一絲哭腔。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艾倫的心在抽搐著,一滴眼淚不爭氣的自臉頰滑落在地。比起昨夜的心痛,這一刻難以言表的痛更加深入骨髓,艾倫忽然明白了昨夜克裏斯汀的心情,克裏斯汀本也如他一般,充滿期盼的推門而入,沒想到邁入的卻是痛苦的深淵,艾倫都不敢去想這一夜克裏斯汀是如何度過的,更不敢想克裏斯汀去了哪裏。虛弱的他再也支撐不住,抱著盔甲癱坐在地上。


    天色漸晚,寒風再一次呼號了起來,冰雪拍打著玻璃,發出淅淅瀝瀝的細碎聲響。夜色蔓延,房中的火焰法陣依然靜默,又過了一會兒,房中徹底黑了下來,沒有火焰照明的房間在風雪交加的夜晚更加的昏沉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然而黑暗中卻有一物在悄然綻放著淡淡的藍色光芒,艾倫僵硬的抬起頭,循著光芒看去,發覺光源來自書桌之上,便艱難的起身,挪動酸脹陣痛的身軀走到書桌邊,發覺發光之物竟是一塊不規則三角形的湛藍石頭,艾倫覺得此物十分眼熟,伸手拿起,猛然發覺此物竟是昨夜被自己磕落的那個碎角,這東西怎麽會發光?艾倫正欲仔細端詳,恰巧發現了被壓在碎片下的那寫滿了花體字的信紙,艾倫一眼便認出了字跡的主人。


    借著淡淡的藍色光芒,艾倫慌忙將信紙湊到麵前,一字一句的讀著:


    “最愛的····”


    一滴滴熱淚無聲滑落····


    這一夜的風雪,格外的喧囂······


    許久過後,艾倫握住信紙的手頹然放下“原來是這樣···去·····前線···了·嗎·····克麗絲,對不起·····隻是,你不該把這徽章帶走····拉菲爾離去之前,不還留給你一副畫像麽····啊,對,你留給了我這封信····還有那些回憶····這麽一想,也足夠了····”


    艾倫呆呆的看著手中散發著淡藍光芒的三角碎石,忽然生出一個想法,他抱起盔甲,拿起三角形碎石在當中的凹槽一比對,之後,嘴角浮現出一抹欣慰的笑意。


    天亮之前,艾倫認真的將整副盔甲穿戴整齊,和昨夜的克裏斯汀一樣,站在鏡子前,安靜的看著自己。鎧甲上的奧達爾神石已經激活,淡綠的紋路在鎧甲表層不住閃爍,在幽暗的房間中異常清晰,艾倫將長劍豎在麵前,劍柄上的奧達爾神石熠熠生輝,劍身上的魔法銘紋緩緩亮起,深邃而神秘。


    “我一定會覺醒成守護者的,一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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