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明怒不可遏,不能吼他爹,又不能逮著還重傷未愈的關文斥罵,怕加重了他的傷情,打眼見李欣站在一邊,立馬便將怒火轉移到他身上,指著李欣罵道:“你個歹毒婆娘,竟然攛掇著你當家的鬧分家?反了你了!”


    李欣冷冷一笑,眼神都不給他一個,自顧自地收拾了衣裳抱著要出去洗,被關止承一手擋住。


    讀書郎到底還是有兩分讀書人的底蘊,沉了聲痛心疾首地道:“大哥,你怎麽能如此待爹?長子分家另過,這是什麽規矩……你為了這個女人……”


    李欣聽不下去,抬手就打開關止承擋著她的手。自小沒做過什麽農活而手無縛雞之力的關止承一時間被打蒙了。


    隻聽李欣說道:“分不分家,輪不到你說。給我讓開!”


    關明頓時氣不到一處來,“你、你個……”


    “我個什麽?我個賤人?”李欣冷哼一聲,胳膊抱得更高了些,“打前你六兒子罵我是賤人,敢情今兒公爹你也想學一把?”


    關文一愣,頓時臉色鐵青,麵沉如水地問關止承道:“小六,你罵你大嫂是賤人?”


    聲音放得有些輕,但落在關止承耳朵裏就跟千斤重似的。


    關止承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見他那沒出息的樣兒,李欣不由地笑出聲兒來,關止承自然聽了個清楚,麵子裏子都掛不住了。當即讀書人那種牛逼哄哄之氣就出來了,梗了脖子說:“我就罵她了,怎麽著!”


    關文頓時大怒,順手抄起枕頭朝關止承砸去,怒聲大喝:“關止承!”


    關明一把把關止承攔在身後,近乎痛心地對關文說:“阿文,你怎麽不問問小六為什麽要罵她?這女人……這女人說你要死了,還硬賴說是我們逼死的!她還說,你死了,她寡婦再嫁跟我們關家一點兒關係都沒有。還樂得看我們關家的下場……這樣的女人,你六弟罵她都是輕的啊!你竟然還聽她挑唆要跟我們分家,你太叫爹寒心了啊……”


    說著便作勢哭了起來,真叫一個悲痛欲絕。外人看了,還不定是李欣這麽著作踐關家了呢。


    李欣驀地笑了一聲,聽起來聲音挺輕鬆的,“我說公爹啊。您這顛倒是非黑白的功力不淺呐。既然如此,那就照著你前幾天說的,讓關文休了我好了。不過呢,五十兩銀子你是要還出來的,問趙家借的十兩你總不好意思坑了,畢竟是你親妹妹的錢。爺爺拿出來的棺材本和阿秀阿妹的體己銀子,你倒是可以裝個傻糊弄過去。不過。從我這兒拿走的十兩銀子。從我娘家那兒借的二十兩銀子,你可賴不掉。”


    她沒提關全把老本都逃出來的事情。那個時候關全能拿出錢來,相當於忤逆了他爹,把私藏的錢交給了她去救關文,而不是給關止承去考秀才。如果現在提了這茬,關全不好做,說不定還會暗地裏恨上她。


    關明一噎,拿眼瞪她。李欣猶自笑著,眼神很寒,“休了我也好,你當我願意伺候你?三十兩銀子足夠我買個丫鬟回來伺候我自個兒了。你想賴,得看我李家同不同意!”


    關止承頓時手指向李欣:“少拿你李家壓我們!”


    “不壓壓你們還真不知道天有多高了!”李欣幹脆後退一步,把衣裳給丟在一邊,抱了胸道:“關止承,你就不怕我把你花錢買功名這事兒給你捅出去?”


    關止承大駭,眼睛都瞪得鼓起來了,似是不可置信地望著李欣,樣子跟個傻子沒區別。


    關明也是震怒,當即翻了臉,反身把門栓插上,一臉鐵青地轉過來。


    家醜不外揚,至少關明是知道這個道理的。這件事要是說出去,可了不得。


    他單看到關止承中了秀才後會得到的好處,一心以為全家人都會大力促成這件事,沒想過家裏人會把這事兒捅出去。


    何況……何況現在差不多算是弄到了如此多的錢,要是怕李欣說出去而半途撒了手,白白浪費了這麽個機會……


    想起來關明就覺得肉緊。


    自然更加對李欣恨得不行,


    他惡狠狠地齜牙道:“你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李欣後背靠在那口箱子上,嘴角含了淡淡的笑,一言一句地點醒關明說:“公爹啊,你不妨好好想想,你要是讓關文休了我呢,我跟你們關家自然沒關係了,這事兒我捅不捅出去當然要看我的心情,也妨礙不了我什麽。你們要是還賴著那三十兩銀子不放,我心情不好,說不定就去告你們去了,可能我三十兩撈不回來了,但我心情舒坦了,比銀子強多了,更何況,誰知道官府會不會獎勵我告發之功呢?”


    關文似乎想說什麽,看李欣說得一臉暢快,暗暗歎了口氣,便也住了嘴沒插話。


    李欣繼續說道:“那如果你們不休我,我休了關文就好了。現在官府又不是說不能讓女方提出來和離,我要和離,你們能攔得住?和離了,我照樣可以告發關止承。不信你試試看?”


    關明死咬了牙,半晌才蹦出一句:“你不敢……你舍不得阿文……”


    “笑話,我舍不得他就要受你們一輩子的氣?”李欣攤攤手:“估計我願意,我娘家人都不願意了,畢竟還有三十兩銀子呢,難不成這筆錢就不是錢了?拿這個跟我說,不覺得很可笑?”


    “不就是三十兩銀子?我們還不就行了!”關止承咬牙切齒地吼道。


    李欣挑了挑眉,笑意更深了,“關止承,知道什麽叫馬後炮嗎?現在不是你掌握主動權的時候。你以為還了三十兩銀子就萬無一失了?”


    關明父子徹底沒了話可說。


    他們還沒有無恥到不認賬的程度。不可能說出什麽“錢是阿文媳婦兒借的跟我們沒有關係”,“阿文媳婦兒的娘家出錢是正理”這樣的話,可要他們現在拿出三十兩也絕對不容易。


    李欣拿話堵了他們,見兩人跟鬥敗的公雞一樣,心頭暗爽。


    轉頭看關文,見他平靜地望著自己,也沒怒意滔天,也沒出聲反駁,自然就知道關文心裏也跟明鏡似的,竟是打定主意要分家了。


    她心中雀躍。也不想跟關明父子兩人繼續糾纏,轉頭問阿秀道:“飯做好了?”


    阿秀點了點頭,嘴角仍舊是勾著那點兒笑意,“阿妹在灶間看著火,昨兒杏兒姐送來的豬蹄腿子已經打理好了,大嫂要怎麽做?”


    “給你大哥燉個湯,補身子。”


    李欣歸置了一下衣裳。走到關止承麵前挑眉道:“還要攔著我?”


    關止承頹敗地讓開來,李欣走了一步,阿秀自然也跟上,正要拿開門栓出門去,就聽到關止承說:“五姐,你知不知道她還讓爹賣了你和阿妹攢錢呢,你竟還這般護著她……”


    李欣“唰”一下轉過頭。雙眼銳利地直射關止承。關止承卻像是沒反應一樣,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這話我沒胡說,是真的。”


    李欣頓時覺得好笑起來。


    方才她那麽旗幟鮮明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連跟關明和關止承維持表麵的平和都做不到了,話都差不多算是說絕了,這關乎關止承他自己未來的事兒,他總得小心些避開她的雷區。不要再來招惹她吧?


    現在竟然還敢在老虎身上拔毛,挑撥她跟阿秀的關係?


    真不知道是說他意氣用事,還是說他愚蠢至極了。


    阿秀聽了先是一愣,然後望向李欣,皺了皺眉說:“大嫂,他在說什麽?”


    關止承微微得意地說:“你聽不明白?我說,她讓爹賣了你和阿妹攢錢,說她管不著。雖然她的確是管不著的,可是這樣說也太讓人寒心了吧,對了,她還說二哥會累死什麽的……”


    李欣懶得聽他胡扯,扭過頭直接出去了,剩下阿秀挑高了眉看著他。


    關止承也回望著阿秀,表情很是真誠,“五姐,我是說真的。”


    “哦,我知道了。”


    阿秀撣了撣衣裳,“還有事兒?”


    關止承摸不清楚阿秀現在的態度,猶豫地搖了搖頭。


    阿秀便道:“沒事兒我就先出去了。”


    “五姐!”


    關止承立馬喊住她,支吾了片刻才開口說:“是真的,她讓爹賣了你和阿妹……”


    “我說我知道了啊。”阿秀笑笑,“你沒事兒我就先走了。”


    “五姐!”


    關止承氣急敗壞道:“她說要賣你,怎麽你還是那麽平靜!”


    阿秀似笑非笑,“是嗎?我很平靜?”阿秀冷睨了關止承一眼,“那你倒是說說,我該有什麽反應?”


    在安和堂醫館的那兩天,她每日跟在文大夫身邊做事,文大夫讚她心細勤勞,但是也說她有個不好的地方,就是她容易感情用事,被什麽事兒一激,就魂頭都找不到了。打算收她做學徒,帶她當女大夫的時候文大夫也鄭重地告訴她,做大夫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平和的心境,不能被外力幹擾,不然自己的判斷很容易受到影響,並要她時時刻刻保持冷靜,不要讓自己情緒太波動。


    阿秀不是蠢人,自然將文大夫的話細細地聽了個明白,認真地想了個透徹。


    以往自己在家中和她爹、六弟對上,急吼吼地跟他們罵架,大嫂也曾經說過她,性子太直,有時候容易吃虧。


    和文大夫提醒她的地方竟然絲毫不差。


    她自打回來就暗示自己,遇到家中不好的情況不要就張嘴便罵,有時候還是學學大嫂,盡量把心平靜下來。


    今天爹和六弟又找大嫂的麻煩,大嫂雖然沒予以還擊,但並沒有把聲量提高太多,也是顧及關家的顏麵。至於那跟爹和六弟說的那一番話,她更加明白那不過是嚇唬他們的。大嫂跟大哥雖然因為爹和六弟而有些別扭,但她看得出來,兩個人感情是不錯的。


    現在她六弟把矛頭支到她這兒來了,打量她不知道他是在挑唆自己和大嫂鬧?


    她吃多了沒事兒做才去站他那邊兒和大嫂不對付。


    關止承被阿秀問傻了,好半天才說:“你被她下了降頭了,她這樣你還護著她……”


    阿秀輕笑一聲:“大嫂要是會下降頭,你和爹也不會這樣事事針對她了。哦不,或者她一個降頭下下來讓你倆消失來得更快些。”


    關明聽不下去,握了關止承的手沉聲對阿秀道:“你出去!”


    阿秀笑了聲,倒也真的出去了。


    關止承抓著關明的手嘀咕,“爹,她……她這是怎麽了……”


    “估計是給妖怪附體了。”關明長歎一聲,轉而對老關頭說:“爹,我們請個道士來做做法,家裏最近事情太多了,估計是有髒東西,我們請道士來驅一驅……”


    關明眼底閃了抹光,這要求很是正當。


    老關頭畢竟是老人了,對這方麵也相信,聽關明這樣說猶豫了下,正要點頭,卻聽大孫子在一邊說道:“不用了,家裏拿得出錢來請道士作法?如果拿得出錢來,倒不如先把欠人的錢給還了。”


    關明頓時一噎,當即不悅道:“阿文,這是為了家裏好!”


    “欠債不還還有錢請道士,這事兒傳出去對家裏的更不好。”


    關文穩穩地坐在**,沉默了下說:“爹,既然你來了,正好,爺爺讓我分家出去單過,我也同意了。”


    關明氣不打一處來,先前踹門已經強烈表達了他的怒意,現在大兒子還是要與他對著幹?


    關明梗了脖子,眼睛一鼓,“我不樂意!”


    關文沒答聲,老關頭卻立刻拍了床板:“是我說的!你敢不同意!我還沒死呢!”


    “爹啊!”關明苦了臉,趕緊說:“我也還沒死啊爹!阿文這要是分家出去,我可在村子裏沒臉了!”


    “你現在就沒臉了!”老關頭當仁不讓,“分家,必須得分家!不然我大孫子不得被你拖累死!”


    關明又是一噎,“爹,這怎麽說的,我怎麽拖累……”


    “還沒拖累?都這樣了你還想咋拖累?”老關頭橫眉怒道:“這事兒我說定了,必須分!”


    關明還要說什麽,被關止承拉了一下,小聲地在他耳邊說了什麽。關明先是一憂,然後又是一喜,再是猶豫不決,最後好像終於是下定了決心。


    “分家可以,但怎麽分,要有個章程。”


    關文默了一下,老關頭卻當即問:“要啥章程?”


    關明輕咳了聲:“這事兒,晚上我們全家一起商量商量。”(未完待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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