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應秦家哥哥的約,陳沫這些天來總算第一次踏出了陸家的家門,來到了四季錦園早已經定好的位置,她將車鑰匙扔給門童,問引座員:“阿意還沒到嗎?”


    “秦先生還沒到。(.無彈窗廣告)”


    “可是這都快十一點了……”


    陳沫看了眼腕表,心中微訝異,秦意是軍人,時間觀念非常強烈,別說有約遲到了,他連自己做事都是時間安排精確的,絕對的規劃達人,現在卻遲到了將近半個小時,並且還在遲到中。


    陳沫跟引座員確定:“他是說的今天十點吧?”


    “是的陳小姐,秦先生今早八點多的時候還來電話確認過呢。”


    “嗯。”陳沫點頭,緊了緊脖子上的絲巾,在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又過了十幾分鍾,她實在等得不耐煩了,給秦家哥哥打電話,結果卻是通了無人接聽——吃國家糧的就是這點麻煩,陳沫煩躁地想,大概就是臨時出任務去了吧,可也該給她說一聲呀,這明明是他約了人的,這樣子臨時放她鴿子,也太掃興了。


    後來,陳沫又不抱希望地打了幾次電話,無一例外都是沒人接聽,正當她準備掛電話走人下次再算賬的時候,電話那頭突然有人接起來了,陳沫立刻罵道:“你耍著我好玩兒啊!”


    “您是——”電話裏,是個陌生憨厚的男聲。


    “阿意?”陳沫頓了一下,問道,“你是誰?這是秦意的手機,”


    “秦長官被人撞了,現在重傷昏迷,在武警醫院——”


    陳沫臉色陡變,立刻去取車前往武警醫院,開車的路上,她跟接電話的男人,也就是秦意的副官詳細了解了情況,說是秦意在今早開車出門的時候,被一輛運送茶葉的貨卡給撞到了,車子當場被抵到了護城河的欄杆上,要不是欄杆堅固,恐怕都車毀人亡了,現在人活了下來,醫生剛說脫離了生命危險,但到底也算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這說起來也怪,城南路段本不是事故頻發段,車速沒什麽大的限製,可是大貨卡為了安全起見,貨卡司機一般都不會往河的方向打方向盤,就算是跟秦長官的車擦到了,也不至於將車子給撞得差點衝下護城河……”


    副官孫岩抓了抓腦袋道。


    “交通局調監控啊你還在這瞎捉摸個什麽?”武警醫院內,病房外,陳沫沒好氣。


    “事發地段處在監控死角。”


    陳沫臉色更加難看了。


    護士長過來說,家屬探視時間到了,陳沫立刻進了病房,看到了躺在病床床上打著石膏的男人,秦意剛好這時候醒過來,俊帥的臉上多處擦傷,見到她進門,招了招手示意她把病房門關上,過來坐。


    “叔叔阿姨不知道你出車禍嗎?”陳沫坐下,問,


    “一點小傷,哪敢勞煩爸媽。”


    “這還算小傷?醫生說你差點深度腦震蕩啊,要不是手術及時,腿都廢了。”陳沫語氣不太好,也是出於關心。


    秦意念她現在懷孕情緒反複,沒跟她一般見識。


    “撞你的車查到了嗎?”她又問。


    “外地車牌,改裝過的,車主說自己的車已經丟失好久了,派出所備案了的。”


    “偷車行凶?”陳沫皺緊了眉頭,“你是不是得罪什麽人了?”


    秦意苦笑:“在我這行,走到今天,就算沒有仇家遍地,也該出門謹慎被人潑濃硫酸了。”


    陳沫心知他為人正直,這些一步步走來,也是腥風血雨,險象環生,特別是守衛邊境那幾年,說是刀口舔血的生活也不為過,為那時候她在幹什麽呢?她還跟前夫糾纏不休,每天在柴米油鹽的糾結中無病呻-吟,總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命苦的人,自我感動於自己那點可悲的小情懷。現在想起來,真想穿越回去給自己幾個耳光


    “喝點水吧。”陳沫起身給他倒了杯溫開水,將他從病床上扶坐起來,水遞過去,問道,“近期有什麽可疑的仇家嗎?”


    “仇家倒算不上。(.$>>>棉、花‘糖’小‘說’)”秦意接過水杯,眼神微妙地看了她的肚子一眼,“隻是我自己也基本知道是個怎麽回事,總之還是那句話,你好自為之,照顧好自己就是了,以後我的事情或者是別人的事情,都少攙和——對了最近怎麽樣,失眠好些了嗎?”


    秦意上次偶然發現她吃安眠藥,才知道她間歇性失眠很嚴重。


    “好多了。”陳沫笑得有些尷尬,撒了謊。


    “對了,你今天找我來原本有什麽事?”她突然想起似的,問道。


    “是有關陸饒。”秦意也正了神色,他說話的時候,關注了一下她的情緒,見她沒有什麽強烈的反應之後,才試探著說道,“當然,我現在說這種話肯定欠缺證據,要是說得不對的地方,你就當我受傷剛醒腦子不太清明——我懷疑,我這次無故被撞差點丟命,是陸饒的陰謀。他早前警告過我,別再插手喬艾的案子,也別再追究從前的一些陳年舊事,再加上他最近確實形跡可疑,許是狗急跳牆了。”


    “這些都是你的憑空臆測?”陳沫不置可否,隻淡淡的問道。


    “你就當我是臆測吧,因為我目前確實拿不出確鑿的證據,如果有的話,我直接通知警方抓人了,也不會在這裏跟你扯這些。”秦意輕笑了一下,又提道,“不過有件事情就更蹊蹺了,你之前跟我提過,陸家在北港碼頭的貨倉可能有問題,裏麵或許會有些非法物品,說來也是詭異,我派去查探的人,就沒一個是好手好腳回來的,無一例外地,都遇到些麻煩,不論輕重。”


    要不就是被突來的摩托撞傷,要不又是倉庫掉下塊鐵板,地上多出個陷坑,最離譜的,還有被一群野狗猛撲過來,撕咬得血肉淋漓的——天知道,朗朗乾坤,北港要塞又不是什麽荒僻森林,哪裏來的那麽多野狗——後來警方介入調查,發現是在那附近有個狗場,狗場場主態度良好連連賠不是也賠了好些錢,但秦意怎麽想都怎麽覺得不對味兒。


    這一切的事情,單獨挑出來都沒什麽,可接二連三地發生,包括如今他自己出事,再不懷疑到陸饒身上,那秦意就是真傻了——由此也證明了,那個男人確實自負,他不怕被警方查,甚至敢蓄意引火燒身,就是吃定了警局那幫子酒囊飯袋查不出個什麽東西來。


    這個囂張的態度,著實讓人憤怒。


    秦意咽不下這口氣,他還真就不信了,在s市,他自己的地盤上,姓陸的區區商人一個,還能掀翻了s市的天去?


    陳沫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她鮮見地頓了好久,然後才伸手握住了男人烏青的手背,輕聲試探地說:“阿意,你有沒有考慮過,別再緊追著喬艾的案子不放了?她那種女人,別人不害她,老天也會收了她的,你自己也看到了,她之前是怎麽對我的,何必為了幫她而連累自己……”


    “你講得是什麽話?國法是鬧著玩的嗎?”秦家哥哥一聲嗬斥,陳沫立刻不吭聲了,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秦意道:“你明知道這件案子很可能跟陸饒有幹係,你自己也是見不得他好的,現在為什麽又要幫著他講話,就因為懷了他的孩子?還是因為他這兩天對你獻殷勤?你別被一時溫情衝昏了頭腦,有些苦,吃一次就夠一輩子了。”


    他話說得重了,但到底是為了她好,陳沫近日來也不知怎的,渾渾噩噩心神不寧,最後,兩人談完話,她離開醫院的時候,整個人的狀態看起來也是很恍惚——秦意到底是擔心她,臨走的時候問她要不要從陸家搬出來,找個清淨點的地方安心休養,孩子要不要可以再過一個月再作打算。


    陳沫卻拒絕了。


    踏出病房的那瞬間,陳沫的臉色就沒有再故作自然了,她陰沉著臉冷漠不言的表情,讓守在門口的孫副官都嚇了一跳,客氣地招呼了一句:“陳小姐,這就離開了?”


    “嗯,好好照顧他,我還有點事情,明天再過來。”


    回到陸家,迎接她的是趙姨,陸饒竟然罕見地還沒回來,陳沫直接問道:“他人呢?”


    “公司臨時有事,才出門呢。”趙姨見她臉色不好,問道,“要打電話請先生回來嗎?”


    “不用了,怎麽沒見到王昭王覺?”


    陳沫這才反應過來,重新搬回陸家之後,她都好久沒有見到保鏢王氏兄弟二人了,聯合到這些日子事故頻發,她問道,“王家兄弟二人離職了嗎?那天送我回來之後,好像都沒看到老王了。”


    “您說司機老王啊,後院洗車呢。”


    趙姨奇怪,她竟然會突然問起個司機的行蹤。


    陳沫去了後院。


    果然,看到了正在自己用水管衝洗車子的王覺,看到他來,王覺還是那副死人臉,卻客氣地叫了聲夫人,繼續給刷車的動作,陳沫走近,看了麵前這兩青褐色的大卡,問道:“家裏開來輛卡車幹什麽?”


    王覺恭敬的回應:“這是改裝車,老板讓我處理,我想再改一下,可以再增加些穩定性,就是開回來的時候正逢下雨,濺得都是泥,所以衝一衝,洗淨了待會就會開走的,這還沒上車牌呢,還得去上車牌。”


    陳沫也注意到了這輛車沒車牌,卻沒想到她還未出口詢問,他就已經把話解釋得天-衣無縫,真不愧能待在陸家這麽多年,圓滑老道得讓人厭煩。陳沫冷哼了一聲,突然一陣反胃,她立刻掏出兩顆酸梅喂到嘴裏,自己出了院子。


    “小羽回來了。”趙姨小聲通知她,“指名說要找您,臉色很不好看呢,像是有什麽重要事,您要是身體不舒服我就替您拒絕了——”


    “他在哪?”


    “小客廳。”


    趙姨遲疑地說完話,也是兩頭難,小羽這個孩子,雖說從小驕縱跋扈,但到底是她親眼看著長大的,說不心疼是假話,可她畢竟又還是仰仗著陸饒,這個家裏麵,最終還是陸饒說了算,而陸饒離開的時候已經明確說過:不準給機會讓小羽單獨接觸陳沫。


    正逢這些天陸小羽回家的次數少得可憐,趙姨即便是再麻木,如今也該意識到,甥舅倆曾經的情誼到底是不再了,如今變得客套而疏離,雖沒有撕破臉地爭吵,但也親厚不再。


    陳沫來到小客廳,看到了正靠在沙發上玩手機遊戲的陸小羽,她側身對趙姨說:“給我衝杯牛奶進來,多加點蜂蜜與檸檬,這兩天老是反胃。”


    “可是——”


    趙姨遲疑,心知她是要支開她。


    “怎麽,我現在指揮不動人了嗎?”


    陳沫臉一沉,趙姨立刻廚房衝牛奶去了。


    陳沫在沙發上坐下,輕笑道:“好多天沒見你回來坐坐了,小羽,最近玩得開心嗎?怎麽沒看到jesa?”


    “她不在,我今天專程回來找你的,有事情問你。”


    陸小羽語氣冷淡道:“今天就我們兩個人,喬艾事件的始末,你知道多少,參與了多少,說個清楚吧。我不是警察,不會給你定罪,我隻想在離開之前將事情弄個明白,看我是不是真的瞎了眼,看錯了人。”


    “你這麽快就要走了?”


    陳沫著急地要站起來,卻又被他壓著肩膀按了下去,陸小羽冷聲道,“你別轉移話題,我手上已經有相關信息。”


    “我沒太明白你的意思。”陳沫察覺到他話中冷淡,也不複剛才激動,道,“你今天這樣來找我,開門見山就是質問,我沒太明白你的意思。你都說了,自己不是警察,那你有什麽資格來審問我?我真是搞不懂你們這些人,不就是個無關緊要的賤人,她的死活你們就這麽關心?怎麽就沒人關心關心我的死活?我被她折磨得寢食難安精神崩潰的時候怎麽就沒人關心關心我——”


    哦,有的,陸饒。


    雖然她寧願他沒有關心過。


    陳沫冷笑道:“你不該回來的,小羽,你不回來,我們彼此可能都還能留下點美好回憶,你回來幹什麽,看著現在的我,悔恨自己當初瞎了眼?”


    陸小羽見她情緒決絕,一時心軟脫口而出:“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陳沫立刻反問,“那你剛剛的問話是什麽意思,不就是你聽信外麵的風言風語,以為我是個毒婦,跟那個女人爭風吃醋搶男人,買凶淩-辱她嗎?你不就是要我承認這罪名,然後心安理得認為自己當初跟我分手分得好,投入你嬌美未婚妻的懷抱嗎?”


    “你別惡意扭曲我的意思,是你自己變了太多。”


    “到底是誰變了太多?”陳沫冷靜質問,“我記憶中的陸小羽,不計手段地維護我,開車撞死人都不怕,他很壞,不守規矩,可能終有一天會鬧出事,但是我不在乎,我就喜歡那樣鮮活的人;我眼中現在的你,刻薄死板得像隻僵屍,我討厭你,連同你那個討厭嬌氣的未婚妻一起。”


    “你扯上jesa幹什麽?”


    “怎麽,我不能提她嗎?”


    “你簡直不可理喻!”


    “你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不可理喻!”


    陸小羽冷言數落:“你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你不過是嫉妒jesa,嫉妒她比你年輕比你貌美,出生比你好,文憑修養樣樣比你高,你不過是嫉妒她,才這樣口出惡言……”


    陳沫倒抽一口涼氣:“你竟然敢說這種話?”


    少年輕蔑地笑:“不然呢?看看你現在活得個什麽鬼樣子,我舅舅都這麽對你了,你卻隻敢在小三身上撒氣,是,喬艾是騷擾了你給你難堪,可你不想想是誰促使她做出傷害你的行為的?你傻乎乎的隻知道跟她對掐,平白讓別人看笑話,甚至可能把自己埋坑裏去,你有沒有想過,你如今這眾叛親離一團糟的境地,是誰推波助瀾造成的?是我的好舅舅你的好丈夫啊。”


    “你對喬艾恨之入骨,你讓她死有什麽用?一點用都沒有。”


    陸小羽冷冷地開腔,別開目光似乎連多看她一眼都懶得。


    陳沫咬牙:“你隻會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又知道些什麽——”


    “我知道的事情比你想象中的還更多。”陸小羽猛的轉過臉來,逼近她憤憤不甘的臉,低聲道,“我知道,舅舅這些年沒幹什麽好事,他要是再繼續維持這樣的風格,翻船是遲早的事;我還知道,喬艾事件的幕後元凶,就是你和舅舅中的一個,別著急,狐狸尾巴總會露出來的,”


    “你們都慣會掩飾,你們天生一對。”


    “你胡說八道什麽?”陳沫變了臉。


    “你愛上他了,是不是?”陸小羽答非所問,近距離盯著她的眼神十分刺人,“在這樣一段畸形的婚姻中,你也控製不住地愛上他了對不對?所以你才會現在這種情況都堅持不離婚?”


    陸小羽遠比別人清楚,從沒得到過愛的人生,尤其容易被小恩小惠感動,進而做出些不合理智的事情來。


    陳沫一臉聽到千古笑話的表情:“我愛他?你是說陸饒?我怎麽可能跟那種人……唔唔唔!”


    她激烈憤懣的話還沒說完,唇就被人近距離堵住了,少年深刻而決絕的吻,帶著欺壓,帶著蠻橫,帶著一千多個日日夜夜的想念與折磨……陳沫使勁掙紮了幾瞬,直到最終胸腔內空氣越來越少越來越少,隻能發出微弱的幾聲嗚咽,她以為自己會被吻死。


    直到聽到門口哐當一聲。


    “夫人,先生回——”


    趙姨口中那句“先生回來了”還沒全部脫口,就被眼前的畫麵嚇壞了,手中盛著牛奶的托盤哐當一聲掉落在地……這是怎樣的混亂,怎麽,怎麽會……可顯然,老天今天並沒有打算輕易放過她老人家,眼前的兩人還吻得難解難分熱火朝天,她正嚇得老臉發懵,上帝立刻又給了她一悶錘。


    “jesa小姐?”


    “小羽,我跟你說——”


    jesa人未到話先行,等到目光接收到這一幕的時候,話已經自動消音了,雙目睜得大大的,懷疑自己是不是昨晚喝多了沒睡醒:小羽明明昨天說得好好的,今天最後來跟舅舅告別,然後就跟她回英國,以後再也不回來了,兩人機票都訂好了。


    現在怎麽會,怎麽會……


    怎麽會什麽都不管不顧了,明明知道她來了,明明都看見她了,卻還舍不得鬆手放開那個他不應該抱的女人?


    大受刺激之下,jesa尖聲大叫了一聲陸小羽的全名。


    趙姨覺得自己年事已高,咚的一聲腦袋缺氧,倒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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