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震澤捂住胸口, 氣得嘴唇發紫, 踉蹌著後退一步, 眼看著就要暈過去。


    “爸!”高聞箏嚇了一跳, 趕緊伸手扶他。


    高震澤甩開她的手,大口大口地喘了幾下,才緩過來:“我說過多少次了,你大哥的死跟葉蓉沒有半點關係。”


    “爸爸說沒有就沒有吧。”發泄過後, 理智回籠。大概是怕她爸真氣抽過去,高聞箏不再爭辯,拿起放在桌上的包,重新戴上黑色薄紗帽。將上麵折疊起來的紗幔放下來, 遮住發紅的臉。


    整理了一下裙擺和手杖,又變回了那個優雅高傲的高小姐:“您放心, 不管我心裏怎麽想的,也絕對不會傷害您的寶貝繼承人。”


    說完,看也不看病床上臉色蒼白的高雨笙, 踩著細腳高跟鞋轉身便走。


    翟辰輕輕撫摸高雨笙的後背,很是讚同地點頭:“你姐姐說的沒錯, 我覺得這事不是她做的, 畢竟咬人的狗不叫。”


    剛按下病房門把手的高聞箏一頓, 轉頭甩了個眼刀過來:“你罵誰呢?”


    翟辰一臉無辜, 左右看看,指指自己:“我?我罵誰了?”


    “你說誰是狗呢!”高聞箏放下門把手,氣勢洶洶地衝過來。她一條腿是假肢, 假肢上也穿著細高跟,慢慢走還好,走得快了難免有些歪斜。剛才的優雅瞬間灰飛煙滅。


    翟辰一把抓住差點撲到床上來的高小姐,牢牢端著她的手臂以防她摔跟頭砸到高雨笙,非常認真地解釋:“沒說您,我說咬人的狗不叫,您叫這麽大聲,肯定不是我說的狗。”


    “好了!要走趕緊走,別站在這兒惹我煩。”高震澤坐回沙發上,照著茶幾拍了一巴掌。


    高聞箏甩開翟辰的手,狠狠瞪了一眼坐在床上看戲的高雨笙。別以為她沒瞧見,這小野種剛才笑了,肯定是他支使保鏢這麽幹的。


    姐姐跺著細高跟和尖頂手杖,“噔噔噔”地走了。


    醫院的走廊非常安靜,她的走路聲異常突兀。端著藥品路過的護士看了她一眼,小聲提醒她安靜些。


    高聞箏擋在帽紗後麵的臉一紅,想道歉又說不出口,梗著脖子放輕腳步,慢慢走到醫院門口。剛出了大門,就瞧見自己的車旁站了兩名男子,正跟司機交涉。


    “幹什麽的?”高雨笙走過去,揚著下巴冷聲問。


    司機看到她,欲言又止,被旁邊的陌生男子搶了先:“你是高聞箏嗎?”


    “是……”話沒說完,一張警官證便懟到了她的麵前。


    “我們是市刑警隊的,有一個案件需要你配合調查,跟我們走一趟吧。”拿著警官證的人正是小馬,剛從這家醫院出來,就接到了帶高聞箏回來問詢的任務。


    彼時翟辰給他發消息,說高家的姐姐過來了,聒噪的很。實名舉報懷疑姐姐跟這次的案件有關,希望為人民服務的小馬同誌來把人抓走。本來是開個玩笑,恰好省了小馬找人的過程,直接在車邊守株待兔了。


    屋裏的翟辰,可不知道自己的瞎舉報竟然奏效了,還警惕地盯著高震澤:“高先生,雨笙傷得太重,你有什麽事改天再說,他該休息了。”


    高雨笙昨天才做了手術,腿時時刻刻都在疼痛中。嘈雜和精神緊張都會加劇疼痛,翟辰看著他越來越白的臉色心疼地不得了,直想吸口氧氣直接把高爸爸拎出去。


    這時,前台打電話過來,說高聞箏的司機有急事。


    “剛才來了兩個警察,把老板給帶走了!”


    翟辰:“……”


    實名舉報這麽有用的嗎?


    高震澤眉頭皺得死緊:“怎麽回事?”


    高雨笙不緊不慢地說:“她口無遮攔跟人說是我媽害她斷腿,警察當然有理由懷疑她。”


    助理跑進來,在高震澤耳邊說了幾句話。


    “那是她活該,關24小時吃個教訓,不管她。”高震澤語調冰冷地說,顯然印證了高雨笙的猜測。


    翟辰咂咂嘴:“看吧,咬人的狗不叫,叫的狗容易被警察抓走。”


    高雨笙抬頭看他:“哥哥說的好有哲理。”


    翟辰斜瞥他:“舔狗會被彈腦瓜崩。”


    高雨笙慢吞吞捂住腦袋。


    跟助理商量問題的高震澤,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轉過來見兒子捂著腦袋,以為他頭疼。想起先前翟辰趕客的話,便站起身來:“我叫人給你換頂級套房,錢我來出,不會讓你姐姐再來騷擾。安心養病,剩下的交給爸爸。”


    這話聽得翟辰頗為震驚,十分懷疑自己耳朵壞了。在他固有的印象裏,高震澤可談不上什麽好父親,可這最後一句“剩下的交給爸爸”,幾乎讓他以為是翟建國複活了。


    高雨笙也聽得頗不習慣,甚至微微皺起了眉頭:“不用。”


    然而突然要做好爸爸的高震澤,根本不聽,直接叫助理去辦手續,把高雨笙的病房升級到頂級vip套房。相關費用,自然是刷的高震澤的卡。


    醫院對於這樣的要求自然是十分歡迎的,立時去準備。高震澤也跟著離開,交代翟辰好好照顧高雨笙。


    房間很快準備好,護士過來要把高雨笙挪過去。翟辰不大樂意,擔心拉扯到高雨笙的傷:“高級套房有什麽不一樣嗎?差別不大我們就不過去了。”


    “差別還是很大的,那邊有遊戲設施可以轉移注意力,對減緩病人的疼痛很有用。”護士滿臉微笑地說。頂級套房價錢可不是一般的貴,有人願意住,他們自然是高興的,極力勸說高雨笙挪過去。


    不得不說,護士沒有撒謊,這頂級套房跟普通病房當真差別巨大。


    朝陽的正麵牆都是玻璃窗,陽光透進來,將屋子照得暖融融。寬大的臥室連著客廳,除了醫療器械,其他的裝飾品跟酒店的高級套房別無二致,還附帶一間廚房。牆上安裝了扶手和複健器材,等腿長好一點,可以直接在屋裏練習走路都不用出去。


    病床正對著的牆麵上,有巨大的電子幕布。坐在床上可以看電影,打遊戲。


    這樣的環境,的確對於康複來說更有利。翟辰本來想著過幾天拆線了,就帶著高雨笙回家,現在看來可以在這裏多住一段時間。


    抱起高雨笙,把他挪到更寬大的新病床上:“你爸怎麽突然對你這麽好?”


    翟辰可不認為高震澤會是個好爸爸,但凡他要是上點心,天賜小時候哪會受那麽多委屈。


    “突然父愛泛濫而已。”高雨笙垂目,這種滿眼的譏嘲。對著他們這些子女,高震澤就像養寵物一樣,想起來了對你好點,想不起來就丟在一邊。況且今天的事,可不僅僅是突然想疼兒子。


    “嗯?怎麽說?”


    翟辰狐疑地檢查了一圈,並向護士詢問每一樣電器的用法,大概明白了。


    這裏有24小時監控,可以像幼兒園那樣,實時顯示在手機上。家屬即便出門,也可以隨時觀察病人的情況。


    門外有兩名穿製服的保安做門神,進來打針換藥的護士都會被查驗身份。不是認識的護士不會放進來,可以有效防止那些假扮護士圖謀不軌的人混入。


    這對還處於被暗殺危險中的高雨笙是一種保護,同時也掌握了高雨笙的動向。


    “高震澤不想讓我調查高遠的事。”高雨笙眯起眼睛盯著牆上的攝像頭。


    翟辰拿了條毛巾過去,把攝像頭遮住:“怕什麽,你修改一下權限,隻給我看不就行了。”


    高雨笙氣息微滯:“嗯,隻給你看。”


    翟辰:“哎,不是,那什麽……”


    小天賜的耳朵,肉眼可見地紅了。翟辰有些麻爪,瞬間以為自己說了什麽葷話。也不知道是他瘋了,還是高雨笙神誌不清,看個攝像頭怎麽就不好意思起來了?


    越描越黑,翟辰閉嘴不敢說話了。屋裏陷入一片靜謐,隻剩下兩人的呼吸聲。


    “咳,那個,這房間目前挺安全,那我明天去趟警局,順道把檬檬接過來。”翟辰憋了半晌,才堪堪想起來這麽個正事。


    “明天?”高雨笙疑惑地看他。


    “嗯,順道去看看你蹲號子的姐姐。”翟辰挑挑眉毛。


    高雨笙了然:“你怎麽確定她會被關滿24小時?也許警察隻是問兩句話。”


    翟辰倒了杯溫水遞給他:“雖然哥哥我在刑警隊挺說得上話的,但被方初陽那個死腦筋帶出來的一堆小死腦筋,肯定不會因為辰哥真情實感的舉報就抓人。肯定是殺手把她供出來了,別說24小時問詢,說不定直接就批捕了。”


    高雨笙接過杯子,認真點頭:“如果你不學挖掘機,一定能成為名偵探。”


    翟辰:“這吹的過分了啊。”


    次日,翟辰掐著點去了刑警隊。老城區街道狹窄,停車困難,翟辰轉了一圈,才堪堪找到個車位。


    正要來個帥氣的側方停車,那邊有一輛車也看好了這個停車位,伸著頭奔過來。車頭車尾尷尬地同時擠了半邊身子進去,後麵那車的人打開窗戶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倒車換個車位。”


    是個講禮貌的,翟辰向來吃軟不吃硬,聽到這彬彬有禮的話,頓時心軟了。他在這塊熟悉,不行可以停到別的地方,想著要不讓給後邊的人算了。從後視鏡瞧了一眼,瞬間皺起了眉頭。


    後麵那輛白色小車中,伸出一顆帶著銀邊眼鏡的腦袋,斯斯文文,似笑非笑。這張有特殊標識的臉,翟辰認得很清楚,就是上次意圖冒充他並在火鍋店設計燙傷高雨笙的——那個叫做白睿的律師。


    讓?讓什麽讓!


    翟辰一言不發地等著白色小車退開,毫不客氣地將自己的車塞進去。下車,關車門,將背包甩在肩上,轉身打招呼:“呦,白律師,謝了啊。”


    白睿看到翟辰,臉上職業性地微笑瞬間維持不住了:“是,是你。”


    “嘖,還記得我呀。看來這頓揍沒白挨,挺長記性。”翟辰很是欣慰地勉勵兩句,說得白律師臉色越發難看。


    “翟先生,上次是個誤會,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解釋來著。”白睿深吸一口氣,恢複了幾分從容鎮定。


    “好啊,咱倆再找個廁所,你跟我解釋解釋?”翟辰單手搭著對方搖下玻璃的車門,準備請他下車。


    “今天還有急事要辦,改日吧。”白睿升起車窗快速倒車,離開這逼仄的停車小路,跑了個沒影。


    翟辰翻了個白眼,抬腳往刑警隊去。


    “我的律師馬上就來了,你們必須放我走!”詢問室裏傳出耳熟的聲音,正根據小馬的指引簽字的翟辰一頓,律師?


    話音剛落,一名拎著文件夾西裝革履的律師走進來,臉上的銀邊眼睛反射著刑警隊辦公室不甚明亮的白熾燈,差點閃瞎翟辰的眼。


    “白律師,這麽巧。”翟辰放下簽字筆,慢慢直起身來。


    白睿瞬間停下腳步,單手扶了一下眼鏡:“不好意思,走錯了。”說完,直接轉身離開。


    “白睿!快進來!”高聞箏從詢問室裏高聲叫他。


    翟辰冷眼看著裝不下去的白律師走向詢問室。當初那個低劣的計劃,他一直以為是為了拖延高雨笙去參加跑車發布會。所以對指使白睿的人,她和高雨笙都比較傾向於後媽。


    然而現在,他分明是高聞箏的律師。


    那麽,當初那場火鍋店潑熱湯的鬧劇,要麽就是嫁禍後媽,要麽就是單純的想要燙傷高雨笙。


    “高雨笙的那個保鏢在外麵。”白睿小聲對高聞箏說。


    高聞箏正拿著濕巾擦臉,整理自己的儀容,聞言手一抖擦掉了好不容易保留一晚上沒亂的眉毛:“知道就知道,我怕他?”


    “……”白睿欲言又止,最終什麽也沒說。這裏是刑警隊,那個保鏢再囂張,應該也不會在這裏動手。


    等兩人出來的時候,翟辰已經不見了蹤影。


    小馬咬牙切齒地望著高聞箏腳步輕快的背影:“媽的,這女的肯定提前準備過,什麽都問不出。”


    小陳熬了一晚上,頂著濃濃的黑眼圈苦哈哈道:“副隊不在,咱倆都不行。”


    附近沒有車位了,白睿把車停在兩條街外,兩人隻能走著過去。


    翟辰從拐角處竄出來,一邊跟著慢慢走,一邊吸氧氣。既然高聞箏都不怕被高雨笙知道,那麽他光明正大地教訓他倆一頓,想來高小姐也不會介意的。


    氧氣入肺,身體頓時輕盈了不少。一個箭步躍上前,準備抓住兩人拖到小巷裏,白睿突然開口說了句話,令他暫時停下了打人的手。


    “那邊說要尾款。”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聽起來頗不尋常。


    高聞箏皺眉:“事沒辦成,要什麽尾款?”


    白睿壓低聲音,在嘈雜的街道上周圍應該是沒人能聽到的。偏偏翟辰吸了氧氣,五感比平時靈敏,斷斷續續聽到了:“他責怪我們沒有給他正確信息。”


    “哢噠”,手杖戳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高聞箏驟然停下了腳步。


    翟辰立時裝成路人,看起了牆上的小廣告。


    “給什麽給!我不缺錢,但沒辦成事還連累我,這事就不行!”高聞箏的脾氣上來,什麽勸也不聽,讓白睿打電話回絕,現在就回。


    兩人吵吵嚷嚷的走遠,翟辰麵對著牆壁眉頭皺得死緊。


    “兄弟,需要的話,打上麵電話就行。”背後有人小聲說了一句。


    翟辰回頭,見一名留著老鼠胡子、手拿一疊小廣告的男人,衝他擠眉弄眼。


    “打什麽電話?”翟辰不明所以。


    “這個呀,我看你都盯了好長時間了。這種事吧,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老鼠胡子男人嘿嘿笑著,指了指剛才他看的小廣告。


    翟辰回頭看了一眼:


    【加粗加長延時,一粒解決,鳥槍換炮!聯係電話181105xxxx】


    作者有話要說:  啊,過了零點了,先更上吧


    我去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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