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聞箏氣得臉色鐵青:“不管你信不信, 我沒叫人殺你。”


    高雨笙沉默以對, 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翟辰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對, 你沒叫人殺他, 叫人弄斷他一條腿而已。誰知道這錢給多了,殺手一高興決定回饋老客戶,順道殺了他就當給你打折了,對吧?”


    “你……”高家姐姐憋氣半晌, 重重地用手杖戳了一下地麵。


    “哎,別呀,這地板很貴的。”翟辰趕緊看看被她戳的地方,生怕戳出個坑來被醫院索賠。


    高聞箏坐不下去了, 冷哼一聲站起來:“我們兩個在一起,相對會安全很多。既然你不領情, 我也就不住這裏了,你就跟你的金牌保鏢過吧。”


    “哪兒安全了,一殺殺兩個, 省得殺手跑兩趟嗎?”翟辰做了個串糖葫蘆的手勢。


    高聞箏咬牙,拎起手包轉身便走。剛走到門口, 又定下腳步, 轉身看向高雨笙:“你不是要獨立嗎?你媽那個礦的破事, 早點解決, 別連累爸給你擦屁|股。”


    說完,便踩著細腳高跟鞋,拄著細腳手杖, “篤篤篤”“篤篤篤”地走了。


    高雨笙瞬間皺起了眉頭。


    “你這三隻腳姐姐,說話真是越來越難聽了。第一回見她的時候,還是個家教良好的富家女模樣呢。”翟辰煞有介事地搖搖頭。


    高雨笙斜瞥他,這還不都是被你氣出來的,不過這話沒敢說,哥哥是隻能用來吹的:“你注意到她最後一句話了嗎?”


    “擦屁|股?”翟辰想了一下,“哦,她說,礦的事。”


    高雨笙點頭,翻看手機給他看。那個孩子得白血病的家長,前幾天一直在鬧騰,還接受了一家小網絡媒體的采訪,堅稱那個礦洞有問題,希望有關部門去查查。結果現在,那些發言全都刪光了。隻留下了昨天發的最後一條。


    【小明軒媽媽:前些天,孩子突然病重,我和孩子爸爸作為家長,非常焦慮,衝動之下做了不該做的事。在這裏,向無辜被牽連的警察同誌和已經倒閉了的礦業企業道歉。孩子生病,是因為收買那家人,長期給他吃發黴變質的食物,這才得了血癌。目前已知籌集到了治病的款項,暫時不需要捐助,感謝大家的關注,再次致歉。】


    下麵的評論炸開了鍋,大多都是罵他們的。


    【哇,不調查清楚就開撕,警方好可憐啊,救了你家孩子還要被你掛出來罵。】


    【我是另一位被救孩子的家長,我們在家長群裏勸他們了,他們堅持認為是礦洞輻射導致的。如果有輻射,我家孩子怎麽就沒事呢?】


    【給孩子吃變質食物,這些人也太變態了。】


    【人家礦都倒閉多少年了,鍋從天降。】


    【隻有我懷疑,這家人是被威脅了嗎?這態度轉變也太快了。】


    少有的質疑,被淹沒在成千上萬的罵聲中。網友們一哄而散,再沒有人關注這件事,不出三天,人們就會把這個名叫明軒的孩子遺忘了。


    翟辰看著這三百六十度大轉彎的消息,撓頭半晌:“所以說,這是你爸做的?”


    記得高雨笙剛住院的時候,高震澤來看他,破天荒說了一句感人的話,“安心養傷,剩下的交給爸爸”。不過,高震澤管這家鬧事的人做什麽,這又不妨礙高雨笙。


    “他是為了他自己。”高雨笙冷笑。


    在高雨笙出生之前,葉蓉就已經承包了高遠礦業。作為葉蓉的丈夫,高震澤顯然是知情的。而且他可能比葉蓉本人知道的更多,畢竟,他靠著雪頭金,搭上美國航天局的關係,得到了先進的汽車製造技術。


    但雪頭金,是一種天然的有色金屬合金。而有色金屬,是不允許私人開采的,更何況這期間還牽扯到眾多傷病的工人。最不想讓礦洞引起公眾注意的,就是高震澤了。


    翟辰了然:“那就解釋得通了,突然消失的那些新聞,還有小明軒他們家……不過我很好奇,要說買通媒體撤新聞還好說,這小孩的家屬他怎麽搞定?”


    家裏就一個孩子,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現在這眼珠子得了絕症,就算給錢也不能壓住家長的憤怒吧。


    高雨笙抿唇:“很簡單,以好心人的身份介入,想辦法讓家長相信這事跟收買方沒養好有關。之後承擔孩子所有的醫藥費,花多少給多少,這錢隻打到醫院賬上,一旦家長又亂說話,即刻停止給錢。”


    這樣的處理方式,放在十五年前可能不太行,但現在的高震澤有的是錢,擺平這種事都是小意思。


    “哇,你們有錢人的手段,真的髒。”翟辰嘖嘖感慨。


    高雨笙小心地看著他:“我沒幹過這種事。”


    “哈哈,想什麽呢,沒說你,”翟辰笑著捏他鼻子,“哥哥是混堂口的人,髒手段見得多了,大驚小怪。”


    高雨笙順著問:“什麽髒手段?”


    “唔,比如沒錢買煙了,就欺負一個你這樣的富家少爺,叫你天天給哥哥買。不給錢就把你褲子脫了,扔到學校門口看你哭鼻子。”翟辰說著,單指勾起高雨笙病號褲的鬆緊帶,拉開再彈回去。


    高雨笙被他言語中的場景刺激到了,眸色倏然變暗,抓住翟辰那隻扯他褲子的手,啞聲叫了句:“哥哥。”


    “咳……”翟辰被一聲帶著點那種意思的哥哥給喊出感覺了,幹咳一聲不敢再逗他,索性把人拉起來繼續練習走路,“別瞎叫喚,叫出事了你現在可受不住。”


    高雨笙:“……”他覺得哥哥好像誤會了什麽,不過現在說這個明顯自己不占優勢,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翟辰扶著他慢慢走:“哎,你不是說殺手和引導你去看礦洞的有關係。那,你姐姐這是跟你爸作對呢?”


    高雨笙一隻腳還是不能觸地,說是練走路,扶著翟辰也隻能練跳跳。蹦蹦跳跳的說話氣息不穩,等開口的時候,他就停下蹦躂,扒著翟辰的肩膀休息片刻:“高聞箏要做這事,早就做了,不會等到現在。何況,現在扳倒高震澤,對她沒好處。”


    目前為止,高震澤屬意的繼承人都是高雨笙,在重男輕女的他看來,高聞箏的繼承順序那是排在高牧笛那個廢物點心之後的。


    翟辰:“所以?”


    高雨笙:“所以,高聞箏可能隻是其中一環。”


    這樣的推斷,讓兩人都沉默了下來。看不見的危險是最麻煩的,如果對方隻是想要揭露當年的真相倒也沒什麽,可是對方所求的顯然遠不止於此。一張無形的網正在慢慢鋪開,試圖把所有人都粘死在上麵,一把火燒個幹淨。


    兩人困在這間醫院裏,知道的信息很少,目前唯一能做的隻有保全自己。


    “沒事,咱們就做個縮頭龜,躲在殼裏不出去。”夜晚來臨,翟辰讓檬檬繼續睡病床,美其名曰給他監測心跳。自己則抱著高雨笙睡大床,掖好被角拍著天賜寶寶哄睡覺。


    高雨笙輕笑,伸手攬住他的腰。


    睡到半夜,突然被手機驚醒。翟辰趕緊接起來,以免把床上的真心髒病人嚇出問題來。他開了夜間模式的,隻有熟悉的電話打三遍才能響起來,多半是有急事。


    電話是南山療養院打來的,裏麵說得又快又急:“是姚紅梅的家屬嗎?剛才護工發現她在屋裏昏迷了,我們現在要趕緊把她送到市區的醫院救治。”


    “怎麽回事!”翟辰瞬間從床上跳下來。


    高雨笙把床頭燈打開,坐起來:“怎麽了?”


    “我養母昏倒了,要送到市裏急救。”翟辰轉頭跟高雨笙說了一句,又繼續跟電話那頭了解情況。


    “送到這邊來吧,我叫人安排,你也方便照顧,”高雨笙捏捏他的手,“有救護車嗎?”


    “有。”翟辰也矯情,直接同意把養母拉到這家醫院的提議,交代療養院把人拉過來,並告訴他們地址。現在方初陽不在市裏,他不能離開高雨笙太遠,一個人照顧這麽多人根本沒法來回跑。


    高雨笙撥了內線,將療養院的聯係方式告知,讓這邊的急救跟那邊的救護車取得聯係。夜裏交通順暢,不到半小時的時間,救護車就嗚哇嗚哇地跑來了。


    “病人三高,有糖尿病、老年癡呆病史,目前看來應該是糖尿病的並發症。已經做了急救,目前還需要觀察一下。”急救室推出來還在昏睡的胖老太太。


    姚紅梅在女兒死後,出現了老年癡呆的病症,越來越嚴重。到翟建國去世的時候,已經糊塗到生活不能自理了。


    家裏一個癡呆老人,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孩,要看護至少得兩個人。兄弟倆得賺錢生活,不得已就把養母送去療養院,花高昂的價格請人看護。翟辰則辭了高薪的挖掘機工作,一邊做幼兒園老師一邊帶孩子,兼職做保鏢賺錢。


    翟辰找了個輪椅,推著高雨笙隔著玻璃牆看他的養母。胖乎乎的老太太看起來十分安詳,或許是因為癡呆之後忘記了煩惱,看起來還挺年輕。


    “我們這算是,見過家長了吧?”高雨笙仰頭問翟辰。


    “見什麽家長,隔著玻璃見的啊。”翟辰伸指頭戳他。


    高雨笙捂住腦袋。


    翟辰看著他,突然苦笑了一下:“這戳人腦袋的動作,還是跟我媽學的呢。她以前是個小學老師,嘴巴特別厲害,罵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高雨笙拉了他一下,正跑神的翟辰一個沒注意,踉蹌著坐到了高雨笙腿上。嚇了一跳,趕緊用手撐住扶手,怕給他壓壞了。高雨笙圈住他的腰:“那等咱媽醒了,再跟她介紹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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