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一陣急速的咳嗽聲在寂靜的田野上響了起來,完全融合了這具十四歲的身體之後,秦嶺瞬間感覺自己後背出現劇烈的疼痛,同時胸腔肺部火燒火燎,嘴角已經流出了血來。


    他小心的坐了起來,活動了一下肩膀,發現脊椎骨還能動,可見白天馬蹄踩踏的時候,並沒有踏斷他的脊椎骨。


    “還好!”秦嶺小聲的嘀咕了一聲:“可能傷到了肺,看來要盡快找個醫生看看,不然的話,這種內傷很可能要了我的命。”


    幾息之後,他艱難的站了起來,先是看了看旁邊秦員外的屍體,臉上露出思慮之色。


    “我現在命在旦夕,無力將您拖回村子,今夜隻好先委屈您待在這田野之中,他日若有人回村,再將您安葬。”秦嶺朝著地上的秦員外屍體鞠了一個躬,嘴裏喃喃自語了一通,隨後直起身來,蹣跚的朝著柳村走去。


    融合了十四歲秦嶺的靈魂和身體,他對地上秦員外的屍體也有一種道不清、說不明的傷感。


    咳咳……


    每走一步,都會扯動肺部的傷痛,使秦嶺不斷的咳嗽著。本來不遠的路程,他走走停停竟然花費了半個時辰,才回到記憶中的秦府門前。


    秦家的宅子在村中間的位置,二進二出的院子,不過此時已經破爛不堪,各種家具被毀壞、砸爛,就連大門也僅僅隻剩下半扇。


    秦嶺忍著肺部和後背的劇烈疼痛走進了大門,對著大門的是一麵多子多福的照壁,繞過照壁是一個很大的院子,正廳外加左右的廂房,而在正廳的左邊還有一道拱門,此拱門通往後院,通常家丁和奴仆都住在前院的廂房,主人住後邊的院子。


    秦嶺按照腦海之中的記憶,步履蹣跚的走過前院,穿過拱門來到了後院,後院修有花園和假山,雖然不算精美,但是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秦家在柳莊確實屬於最有錢的人家。


    此時的後院也是一片狼藉,同時一具女屍趴在假山上,衣衫不整,鮮血早已經流幹。秦嶺快走幾步,來到女屍的身旁,緊咬牙關,忍著身上的疼痛將女屍的身體翻轉了過來。


    “啊……娘!”秦嶺借著月光看到女屍的麵孔,竟然不由自主的喊了一聲娘。


    對於秦員外的死,秦嶺的靈魂並沒有多少波動,但是當看到這名四十多歲的婦人屍體時,那名十四歲秦嶺的靈魂竟然出現了劇烈的波動,從而使現在的秦嶺失聲喊了一聲娘,與此同時婦人平時對那名十四歲少年的疼愛的畫麵隨之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唉,我會好好安葬你的娘親的!”母愛都是那麽的無私和偉大,所以此時的秦嶺雖然跟這名婦人沒有任何關係,但是他仍然做出了承諾。


    忍著傷痛走回來,已經沒有力氣再移動這名婦人的屍體,於是隻好讓她先待在假山旁邊,自己則朝著房間走去。


    “我要躺著休息一會,希望明天能有人回來。”秦嶺一邊走,一邊在心裏暗暗思考著。


    ……


    秦嶺在房間裏硬壓了四天,終於在第五天的上午,柳莊逃難的人陸續返回了村子。這四天時間裏,他在家裏的地窖中找到了半袋未被拿走的高粱米,隨之煮了一鍋高粱飯,忍著剌嗓子的痛苦,吃了下去,這才挺了過來,沒有餓死,不過他肺部的傷越來越重,整天的咳血。


    烈日炎炎的八月,四天的時間,屍體已經出味了,所以村裏的人一回來,秦嶺就拖著疼痛而虛弱的身體,步履蹣跚的朝著大門口走去,想找人幫忙把秦員外夫婦兩人給安葬了。


    當他剛剛走到前邊院子的時候,一名四十多歲,蒜頭鼻的男子走了進來。


    “呃……”秦嶺先是一愣,隨即恢複了正常,說:“趙六,你到那去了,我爹娘都被韃子殺死了。”原來進來這人是秦家的管家趙六。


    “少爺,你……你沒死?”趙六看到眼前麵色蒼白的秦嶺,神色也是一愣,眼睛裏有一絲異樣閃過。他本來以為秦員外一家三口肯定全都死翹翹了,這次回來就是想霸占秦家的宅子和田地,還有秦家的銀子,雖然他不知道秦員外埋銀子的地方,但是隻要把秦府挖地三尺,肯定能找到。


    如果秦嶺還是以前那名十四歲的少年,肯定發現不了剛才趙六眼睛裏的異樣,但是現在秦嶺的靈魂是來自二十一世紀的一名在社會上工作了四年的大學生,雖然平時總是宅在家裏,但是畢竟在大學裏混了四年,又在社會上曆練了四年,還是有一點眼力勁的,所以他一眼就發現了剛才趙六的表情有點不對,心裏隨之咯噔一下。


    “管家趙六在那名十四歲少年的記憶中是一個忠厚的人,我剛才是不是感覺錯了?”


    “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還是要小心一點,防人之心不可無啊,何況現在世道這麽亂。”秦嶺在心裏暗暗的思考著。


    “少爺,你是不是受傷了,我看你臉色蒼白,快到屋裏躺著,我現在回來了,有什麽事情你就吩咐我來辦。”趙六愣了一小會,馬上恢複了往常的恭敬神態,臉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急上前二步,小心攙扶著秦嶺朝著後院走去。


    秦嶺心裏提高了警惕,不過現在自己受傷很重,已經差不多快要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所以此時也隻能依靠趙六這名管家了。


    “我爹死在村東邊的田野裏,我娘死在後院的假山處,你找人把他們兩人安葬在秦家的祖墳處吧。”


    “是,少爺!”


    “還有,給我請一個郎中。”


    “我馬上去請,不過……”


    “不過什麽?”秦嶺看了旁邊的趙六一眼。


    “不過辦喪事和請郎中都需要銀子,少爺你……”


    “這夠嗎?”秦嶺伸出瘦弱微顫的手指,從懷裏拿出一對金耳環,遞到了趙六的手裏。這四天時間,他也並不是一直躺著,而是拖著咳血的身體把秦宅翻了一個遍,那些沒有毀壞的瓷器、字畫都被他收了起來,並且還在秦員外的房間裏意外的找到了這對金耳環。


    “夠夠!少爺,你躺好了,我馬上去村裏叫人幫忙安葬老爺和夫人,隨後就去鎮上給你請郎中。”


    “嗯,你快去辦,咳咳……”秦嶺又急速咳嗽了一會,臉色顯得更加蒼白,並且咳出了一口鮮血。


    趙六拿著這對金耳環離開了內院,臉上的笑容隨之消失,他微眯著雙眼,露出惡狼般的目光:“看樣子,秦家的這小兔崽子也快不行了,絕對不能把他醫好,不然秦家的家產就跟我無緣了,不過現在也不能急著弄死他,最好讓他自覺的把秦家的宅子和良田交給我,這樣的話更加的保險,以後也不會有什麽麻煩。”


    “秦家在柳村是大戶,剛才回來的時候好像看到秦家的族長也回來了,如果我不給小兔崽子請郎中,怕是他會去求秦家的族長,到那個時候就有點麻煩。”趙六在心裏合計著,陷入了沉思之中,不過沒過多久,他的嘴角微微一笑,心中隨即有了辦法,接著抬腿朝著大門外走去。


    最終趙六將二隻金耳環換了四兩銀子,花費了二兩銀子買了兩口槐木棺材,又將剩下的二兩銀子換成了二千文銅錢,用來請郎中和請人辦喪事。


    其實所謂的喪事很簡單,他僅僅花了一百文銅錢請了二個人,在秦家祖墳旁邊挖了二個墳穴將秦員外夫婦兩人一埋了事,至於郎中,趙六打算自己親自跑一趟。


    這年月的郎中都在鎮子裏,離柳莊最近的大同鎮都有六十裏路,家裏的馬車沒有了,趙六隻好步行,在離開之前,他來到了秦嶺的房間。


    “少爺,老爺和婦人已經埋了,我馬上去大同鎮給你去請郎中。”趙六一臉恭敬的對躺在床上的秦嶺說道。


    “嗯!”秦嶺現在感覺很不好,有氣無力的微微點了點頭。


    “此去大同鎮有六十裏路,家裏的馬車被韃子毀了,所以最快都要明天下午我才能回來。”


    “嗯!”秦嶺再一次微微的點了一下頭,他不想說話浪費力氣。


    趙六竟然真得連夜離開了柳莊,朝著大同鎮趕去,看起來對秦嶺十分的忠心,其實他心裏另有打算。他走後沒多久,牛蛋端著一碗菜湯和一個饃來看秦嶺,因為下午的時候,牛蛋已經來看過秦嶺。他發現秦嶺傷的很重,吃得又是那種幹巴巴的冷高粱飯,所以晚上家裏做飯的時候,他就嚷求著娘親給秦嶺多準備了一份。


    牛蛋,大名秦牛,是和秦嶺從小撒尿玩泥巴一塊長大的發小,並且以前秦嶺家吃的好,所以他經常偷偷給牛蛋帶大魚大肉吃。


    “秦嶺,我給你帶飯來了,還熱著,快起來吃。”牛蛋剛剛走到後院,就扯著嗓子喊道。


    秦嶺聽到牛蛋的喊聲,沒有血色的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還好這小子有一個真心朋友。”


    “秦嶺,起來吃啊。”牛蛋端著熱菜湯和白麵饃衝進秦嶺的房間,看到他還躺在床上,於是對其喊道。


    “咳咳……牛蛋,過來扶我一把。”


    “好!”


    牛蛋長得五大三粗,輕鬆的將秦嶺從床上扶了起來,隨後架著他來到了桌子前坐下。菜湯裏沒有幾點肉花,但是聞起來很香,也許是秦嶺好幾天沒正經吃飯的緣故。


    “我一定要活下去!”看著眼前的饃和熱菜湯,秦嶺在心裏暗暗的呐喊著,隨後舉起瘦弱顫抖的雙手,開始慢慢的吃了起來。雖然他很餓,但是因為傷痛的原因,這頓飯足足吃了一柱香的時間,才將一個饃和一碗熱菜湯吃下去。


    “謝謝你,牛蛋。”


    牛蛋憨厚的一笑,用手橈了撓頭,說:“你愛吃,以後我每天給你送,直到你傷好為止。”


    隨後兩人又說了幾句話,秦嶺就躺下休息了,不過在牛蛋離開的時候,他特意囑咐牛蛋將自己的事情說給族長聽,因為他對趙六有點不放心。


    秦家的族長也是柳莊的村正。


    ……


    當天夜裏,趙六來到了大同鎮外,第二天一大清早,當城門剛剛打開的時候,他就進入了大同鎮。大同鎮的醫館一共有二家,一家叫萬仁堂,一家叫百草堂,趙六徑真朝著鎮北邊的萬仁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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