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平這句話,直接指向陳川目前麵臨的最大困難。[.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趙默點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方平說得很對。”他對陳川說:“現在你要搞清楚,如果你去找你這個所謂的七叔叔求助,那說到根上,其實還是找人家借錢。不然幹嘛找他呢?對吧?就算他是我們學校的副校長,你不為錢,那找他能做什麽?學校的助學金?前麵說過了人家不管這個,教學?你現在就是理科尖子班裏,也不需要他給你幫忙提高成績,那不就隻有借錢了嘛。”


    陳川茫然地聽著趙默的分析,他不得不承認朋友的說法是正確的。的確,不論是趙默還是方平,都一針見血地指出,現在陳川最大的問題就是錢,他所有的困境都是沒錢造成的。想要解決問題,得到錢就是最好也是最根本的辦法。


    宋嘉看他臉色不好,趕緊出聲解圍:“我們現在先不談這個問題,反正一時半會兒的陳川也決定不了,我們接著說其他的――陳川靠自己能得到的幫助。”


    趙默盯他一眼,頗有譴責宋嘉逃避問題的意思,不過一會兒他自己也覺得宋嘉出來打岔也許是最好的――以陳川愛鑽牛角尖的個性,現在把他徹底給說擰巴了,萬一他想不開怎麽辦?索性幹脆就不念書去打工,那這件事才叫做完全的失敗。


    “那麽,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趙默咳嗽了一聲,斜斜地瞥了一眼陳川,“在這裏我要先說一句題外話:陳川,你是不是不拿我們當朋友啊?”


    這個完全不在陳川目前的思考中的問題讓他明顯地愣了一下,“啊?”他迷迷糊糊地開口,然後突然意識到趙默這麽說的原因,趕緊解釋道:“我真的沒有那個意思!”他努力解釋,“畢竟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然後現在上學大家都忙,”陳川的聲音低落下去,“再說了,你們自己都還是學生,如果我對你們開口,你們也得找叔叔阿姨幫忙啊,那這個成什麽樣子了?”


    趙默眯起了眼睛,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嗬嗬一笑:“你是不是太小看城裏的孩子啦?”他完全不客氣地對陳川說:“還是你對城市生活這麽不熟悉啊?”


    用詞之辛辣,用語之不講情麵,完全就是趙默的經典作風。(.棉、花‘糖’小‘說’)陳川把脖子縮了縮,可憐巴巴地從嗓子裏擠出一個“哦”,然後馬上認慫不說話了。


    “一個家庭條件中等的城市孩子,從小進行合理的投資理財規劃,”趙默抱著手臂慢吞吞地說,“到成年的時候,名下有個幾萬塊錢是一件很正常,非常正常的事情。”


    宋嘉聳聳肩接上趙默的話繼續說道:“趙默沒說錯,我現在個人賬戶大概有三萬多一點,因為年初的時候我爸說我可以試著玩一下股票,然後嘛,新手沒眼光,被套了幾萬塊錢,不然還要再多點。”


    “我沒宋嘉那麽多,隻有接近一萬。”方平的語氣聽起來非常遺憾,以至於讓趙默忍不住吐槽說:“還能剩就不錯――你的錢不是全部都用在了吃上頭嗎?”


    陳川覺得自己居然還能心平氣和地坐在這裏聽這三個人不知道是炫耀還是說明地表現巨大的城鄉差異真是自己教養不錯。他深吸口氣,在三個人鬼扯下去之前果斷打斷他們:“所以呢?”他冷靜地問,“你們的意思是,你們自己就能出錢了?”他本來想說幫忙,但是後來還是破罐子破摔地直接挑明了說,“如果你們自己就有錢的話,我看你們的意思就是這個。”


    趙默輕咳了一聲,剛才滿臉的譏諷消失得幹幹淨淨,重新變回一張平靜的臉。“我就是這個意思。”他爽快地承認,“如果你覺得向別人開口很困難的話,我們是兄弟,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強調道,“這並不是免費的――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這個行為看成是一種借貸,我自己其實更傾向認為是一種投資。”


    宋嘉點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他誠懇地看著陳川,“之前我就說過了吧?高三真的很花錢,很花錢。”為了強調重要性他連說了兩遍,“陳川,可能我說話直接了點,不過現在在這裏的都是兄弟,所以我也就直說了――”他深吸了一口氣,“你們家能指望的現在看起來是你爸爸,但是其實是你自己。不僅是你自己必須靠你自己,你父母也得靠你,現在看來你確實在短時間無法創造經濟利益,但是長遠來看,陳川你上回摸底考試考了年紀多少?”他忽然換了一個話題問陳川。


    “啊?”陳川心裏頭模模糊糊地好像抓住了宋嘉的思路,“上次考試隻有理科班參加排名,我記得好像是27名吧。”


    “咱們學校通常在年紀前一百的基本上都是考的重本吧?”他扭頭問方平。


    很清楚他這個思路的有個在教育局的父親的方平痛快提供數據:“不止喲,前五十名一般來說都能進211,”他專門對陳川說,“這個數據是我爸他們單位整理出來的,最近五年的數據,肯定是沒錯的。”


    “好。”宋嘉很滿意方平的配合,繼續說,“你可能不是很清楚211意味著什麽――來,陳川我告訴,意味著更好的教育資源,更低的學費,更廣闊的校友關係,歸根結底,隻要你在大學裏頭不要混太差,基本前途在你邁進大學的那一刻就被確定下來了。”


    陳川看著侃侃而談的宋嘉,還有一臉認同的方平和趙默,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和他們的差距是多麽巨大。這些差距不是體現在金錢和身份上,當然也不是體現在成績上,而是更深層次的,來自知識與財富的積累不同。這是一場從父輩就開始的賽跑,但在今天以前,陳川從未如此明白什麽叫做輸在了起跑線上。


    “所以說,”宋嘉已經在總結了,“隻要你好好發揮,考上一個重本,甚至是211,985一類的學校,你就可以改變整個家庭的命運。”宋嘉的聲音悄悄帶上了幾分誘惑:“你不想讓叔叔阿姨輕鬆一點兒嗎?你不想擁有很多很多的書嗎?陳川,這些對你而言其實很簡單,發揮你的長項,隻要會念書,會考試,我說的,和我沒說的,這些全部都是你的。”


    後來陳川回憶起來,這個晚上,對他來說最大的收獲不是來自朋友的善意,而是有人第一次告訴他,你的存在對於你的家庭來說,本身就是一筆最大的財富,那些看似無用的東西――完美的數學題,正確率逐漸上升的英語試卷,理科綜合卷上的高分,哪怕是沒有什麽出彩之處的語文卷子,這些其實都是無價之寶,它們決定了陳川在不犯錯的基礎上未來能夠走到多高的位置。


    陳川意識到,雖然他一直拚命學習,也從來告訴自己隻有學習才能改變命運,但實際上,他對這一點無時無刻都抱有懷疑。這樣的懷疑宋嘉不會有,趙默不會有,方平更不會有,因為他們的父輩自己就是這句話的受益者。但陳川並不,他的周圍,充斥著那些將孩子趕出教室和校園的父母,甚至是孩子自己,他們為了生存不得不或者是主動地放棄了學習,轉而尋求一種所謂更快的致富的辦法,卻不知道其實當他們丟開課本的那一刻,本身就已經放棄了唾手可得的財富。


    他終於沒有任何罪惡感地下定決心念書而不必再去顧忌這些顧忌那些。往日一直沉甸甸壓在心底的負疚感終於在這個晚上,哪怕不是全部消失,至少也失去絕大多數的份量。讀書,陳川認為自己隻有讀書,就像宋嘉所說,讀書是他唯一的,徹底的出路。


    這些都是後話,在當時,宋嘉說了這麽多冠冕堂皇的話其實隻有一個目的,勸說陳川接受朋友的援助,因此他最後拋出了主題:“所以!”他提高音量,然後在其他三個人看白癡一樣譴責的目光裏想起宿管老師半夜還要定時巡樓,趕緊把音量又降了下來,不過剛才好不容易塑造出來的肅穆壓抑的氣氛也因此消失殆盡,他隻好趕緊把剩下的話說完:“你現在就應該好好念書!別去想那些麵子啦之類的東西,再說了都是兄弟哥們兒,互相幫幫忙又怎麽了?”


    方平也趕緊跟上:“就是啊!除非你不拿我們當朋友當兄弟。”


    趙默盯著陳川,嗬嗬幹笑兩聲,“你的確認為我們是你朋友對吧?”極具壓迫感的視線讓陳川後脖子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陳川再一次痛恨自己的嘴笨舌拙,“我是說,你們肯定是我的兄弟!一輩子兄弟!”他終於把想說的話說出口:“我其實特別高興,”少年在昏暗的室內悄悄藏起了發紅的眼角,但無法掩蓋哽咽的嗓音:“我爸剛出事我去醫院那會兒,我三叔跟我說你別念書了回來打工給家裏做頂梁柱,因為你爸不成了。當時我真的覺得我三叔說得對啊!不然能怎麽辦?我媽不成,我爸現在也不成,隻有我上了,”他捂住眼睛,“但是我真的想讀書啊!”


    “我真的想讀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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