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那個打不死的卡魯斯,麗婭幾人感覺心裏仿佛有種混淆了恐懼、厭惡、憤怒的情緒在慢慢滋生,一如從嘴裏喝進的苦酒,就算想盡辦法,也終會經過舌根的味蕾,品覺出一番苦澀。


    而眼前這個看似和藹有禮的艾瑟先生,似乎是一個正在脫下偽善外衣的惡魔,因為他將名為折磨的刑法冠冕堂皇的帶到了幾人麵前……那銀色的、晶瑩的、潔淨的沙,卻包裹著一顆肮髒、醜陋、卑鄙、殘忍的意誌,被一個齷齪、狠毒、狡詐、墮落的靈魂所支配,正是人們所痛恨的那個自稱為死界領主的卡魯斯。


    “哦,我偉大全能的主人,您就是白色光亮中唯一指引方向的黑色道標,您就是茫茫荒野上那高聳入雲的巨峰,您的智慧如同那無盡的黑暗虛無,您的威名終將讓整個位麵震撼!我至高無上的主人,成為您的仆人是我必生的願望,感謝您的恩典!……”沒人知道這並不算長的幾個小時裏,卡魯斯有過怎樣的經曆。剛一凝聚成形,它便如同一個最虔誠的信徒,跪拜在李雲的身前,一邊磕頭,一邊吻著李雲的鞋麵,一邊滔滔不絕的開始獻媚。


    “向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新養的獵犬,卡魯斯!”李雲微笑著對麗婭幾人說。卡魯斯很配合的凝成了大狗的形狀,還很是那麽回事的汪汪了幾聲。


    卡魯斯變了很多,首先,那藍色光暈的本體沒有了,現在的卡魯斯完全化成了一堆有生命的沙。然後,原來那陰森的、腐爛的氣息不見了,那凶殘、暴戾的氣息不見了,即使是艾倫和巴爾契卡,也隻能在它身上感應到一絲微不可尋的魔法波動,就跟大多數的生命給人的感覺一樣。第三,它的實力更強大了,最起碼,控馭能力更強了,這一點,可以從它變化後的細微之處察覺,變人,卡魯斯可以讓自己服飾鮮明,衣襟可以在風中擺動,褶皺可以在行動時形成,就像真的穿了衣服一樣;變狗,卡魯斯可以讓每根毛都活靈活現,那種隱藏在皮下的肌肉運動,都能表現的淋漓盡致,生動如真。


    但這家夥確實是卡魯斯,那張臭嘴,那說話時的語氣神態,那肢體動作,恐怕麗婭他們今生都很難忘記。


    “艾瑟先生,為什麽要放它出來,還讓它變的更加強大,這樣的邪惡靈魂應該徹底消滅或永遠受折磨之苦!”妮娜向來膽大,她很直接的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臭女人,你爬蟲一般的智慧又怎麽能猜測的出我偉大主人的用意?我警告你,麵對我偉大的主人,你要有足夠的謙卑和恭敬之意。”卡魯斯化成一個小型的旋風,卷到妮娜麵前,凝結出人形的上半身,盯著妮娜惡狠狠的說。


    “屁!你這個阿諛奉承的邪惡靈魂,蠱惑和張狂是你唯一的本事,狗都不是一條好狗!”不遠處的多克破口大罵。


    呼!卡魯斯忽然化作晶亮塵沙,繼而消失不見,多克的腳底,銀沙迅速出現,將他完全包裹,力量之大,竟是如萬千繩索捆於一身,無論多克怎麽掙紮都無濟於事。不足兩秒,多克便如穿了層沙殼般被裹的密不透風,然後,頭部的沙逐漸脫落在他胸前形成了卡魯斯的腦袋,“你這卑賤的廢柴!隻會消耗糧食的蠢豬,我真想讓你悶在我的體內,讓你知道什麽叫窒息而死!是我偉大主人的無上悲憫給了你活下去的資格,你就應該懷著感恩的心去小心侍奉,這裏沒有你說話的權利,聽到沒,毫無用處的雜碎!”


    “卡魯斯,我要你用汙言穢語威脅我的客人了嗎?”李雲風輕雲淡的說。


    呼!卡魯斯又消失無蹤,幾乎李雲話音沒落,已經回到了李雲的腳下,又開始吻起鞋麵,並用虔誠可憐的聲音祈求:“哦!我偉大的主人,請原諒我不能體會您的睿智,請原諒我的魯莽……”


    看了看身體兩邊,李雲似乎想坐一下。呼!卡魯斯已經在李雲的身後化成了一把有靠背的椅子,椅麵還是柔軟如水墊的那種,待到李雲坐下,啪!椅背的斜側伸出一細杆的沙傘,斜斜擋住上午略微有些刺眼的陽光……卡魯斯眼路之活、伺候之到位,實是讓麗婭幾人看了個目瞪口呆。


    “偉大的主人!您實在是太仁慈了!”椅背的另一邊,卡魯斯的腦袋重新形成,跟陳燃說話時的表情就像一個向昏君進讒言的佞臣,“這些卑微的人類!”一隻細小的胳膊從卡魯斯的頭下伸出,挨個指了指麗婭幾人,“他們怎麽有資格做您的客人?您力量的千萬分之一所化成的生物,都可以將一個城市這樣水平的垃圾清掃幹淨!這些粗魯的,充滿汗臭味的低下生物,他們甚至不應該有抬頭仰視您的權利!而這幾個女人,她們的身體還算幹淨,應該成為侍奉在您腳下的性奴,用下體,用嘴巴,用一切辦法,博取您的歡心,這就是她們唯一存在的價值……”


    “卡魯斯,你需要一些懲罰嗎?”李雲聲音依舊平淡,卡魯斯卻立即沒了聲息,安安心心的當它的椅子,那堆沙仿佛從來就不曾有過生命。


    “諸位感受到墮落世界的氣息了嗎?”李雲翹著一條腿,舒服的倚靠而坐,笑意盈然的對麗婭幾人說。


    “昨天夜裏就已經領略夠了!”妮娜沒好氣的白了李雲一眼,顯然,對李雲放縱卡魯斯在那裏汙言穢語亂說,她很不滿意。


    “有什麽感想?”李雲對這她的不滿視若無睹。


    用牙齒恨意十足的咬斷縫完氈毯的線,艾倫越來越疑心這個艾瑟先生屁股後邊是不是有條帶三角的黑色尾巴。“卑鄙、無恥、肮髒……”艾倫忿忿的說出了她所知道的絕大多數負麵詞匯。


    李雲不吱聲,隻是用鼓勵的眼神同幾人的目光一一碰撞。


    “艾瑟先生,您想告訴我們什麽?”巴爾契卡若有所悟的問。


    “一種法則,關於存在意義的法則,我在貝加莫就問過類似的問題,可惜直到現在,你們對自己的所處的位置仍不是很清晰……不明白自己在作什麽,該怎麽做,”李雲有些失望的說。


    “哥哥,你對傳教的熱情足以跟任何一位神使媲美,而比起陪嬌妻美眷,似乎更熱衷於扮演小角色到處亂跑、蠱惑人心的把戲!”李雲身後,突然有清脆悅耳的女聲響起,李雲的眉毛難以察覺的皺了皺,他已經從聲音上判斷出了來人是誰。原以為她們會暗暗跟蹤自己,誰知才到這裏,就忍耐不住跑了出來,有這兩個累贅在,這一趟旅行還真是麻煩。


    果然,等那明眸俏臉出現在李雲眼前,正是不安分的伊莎貝瑞絲和附身賽琳娜的艾露尼。


    “撇下我們獨自跑出來遊玩兒,哥哥,你很過分喲!”伊莎貝瑞絲撲扇著大眼睛扮清純可愛。


    “事實上,這是一次修行!”李雲即沒有表現出驚詫,也沒有表現出興奮,他仍就是那副平淡的樣子,仿佛伊莎貝瑞絲和艾露尼在此時此地出現本就正常無比。


    “哎?哥哥你居然找到一個這麽好玩的東西!”伊莎貝瑞絲眼裏閃動著興奮的光芒,一把抓住沙椅的背角,卡魯斯竟在這一爪之下變回了人形,且無法逃脫。李雲不得不站了起來。


    砰!一記小小的粉拳揍在卡魯斯的臉上,將其整個兒都打飛出數米遠,落在地上的卡魯斯竟然象個受傷的真人般翻滾哀嚎不止,聽那淒慘叫聲,隻怕是油煎活人也不過如此。


    李雲心下鬱悶,這個家夥真的是很會打岔,就這麽舉重若輕的騷擾自己成立!李雲忽然很懷念自己本體的那對犬牙,“小丫頭,在血族麵前show是種很危險的事情!”遲早有一天,會讓你明白這句話的正確性……


    “你,滾過來!”此時,伊莎貝瑞絲正意氣風發的指著卡魯斯嬌喝。


    卡魯斯忍著痛屁顛屁顛的跑了過來。


    “知道我們是誰嗎?”


    “恕奴仆不知……”卡魯斯帶著顫音,它真是被那一拳打怕了,靈魂上的折磨,是肉體傷害的痛苦絕對無法比擬的,而能做到輕易傷害它的靈魂,這小姑娘其實力之強橫,絕非它這種貨色可以望其項背,這點自知之明,卡魯斯還是有的。


    “我和這位姐姐是你主子的女人!”伊莎貝瑞絲大言不慚,李雲感覺有點頭痛……


    “見過夫人……”卡魯斯又拿出獻媚的那一套。


    砰!挨了一老拳,痛的它腰都無法直起。


    “見過女主子……”卡魯斯知道自己剛才說錯話了,急忙改口。


    砰!又是一粉拳,卡魯斯的臉都痛苦的扭曲起來,偏偏不敢哀叫,怕哪裏不對再惹這煞星不高興。


    “舒服嗎?”


    “舒服……”卡魯斯違心的苦笑。


    砰!砰!拳拳到位,“看來你的享受與眾不同啊!”伊莎貝瑞絲露出潔白的牙齒,笑的象個小魔女。


    “我說實話,我說實話,不舒服……”卡魯斯喊饒命。


    “主子讓你吃點苦,就敢抱怨,你還真是欠修理啊!”砰!砰!又是幾拳。


    “您饒了奴仆吧!您說什麽是什麽!”卡魯斯終於學乖了,沒辦法,誰讓它是靈體,如果伊莎貝瑞絲想要折磨它,那是想死都沒法死的淒慘。


    “嗯!就這句話還勉強能聽,記住,以後叫我伊莎貝瑞絲小姐,叫這位姐姐賽琳娜小姐,明白了嗎?”


    卡魯斯心道:“我呸!你們家這是什麽關係,主子的女人叫小姐,你以為你還是純潔少女呢?我聽著都惡心,我他媽太冤了,誰知道你們這亂七八糟的叫法!”以它的能力當然看不透伊莎貝瑞絲和賽琳娜的深淺,所以不能象辨別麗婭幾人那樣辨別這兩位。心裏雖然暗罵,嘴上卻如同塗了蜜一樣又開始了恭維:“伊莎貝瑞絲小姐,您的美麗簡直讓奴仆驚為天人,下次如果您再要懲罰奴仆,我自己來就好了,您比花瓣還要柔嫩好看的肌膚怎麽能夠輕易碰觸奴仆這樣的肮髒東西,那簡直是對您的一種褻瀆……”


    咯咯咯咯!伊莎貝瑞絲笑的花枝亂顫,冷不防,啪!就是一個大嘴巴子,卡魯斯直飛出數十米遠,將一路上的岩刺撞倒了無數,愣是開出一條道來。


    “滾回來!”伊莎貝瑞絲驕哼道。


    卡魯斯當真是連滾帶爬的就回來了,低眉順眼的匍匐在伊莎貝瑞絲腳下,一個勁兒抖,到有七分是因為怕的。


    “以後我沒讓你說奉承話,你一句都不準說。讓你說的時候,如果沒命令敢停,一樣讓你生不如死!”


    碰上了這樣的活祖宗,卡魯斯哪還敢說話,幹脆在那不停磕頭了事。


    “有名字嗎?”伊莎貝瑞絲皺著小鼻子俯視著卡魯斯。


    “原來叫卡魯斯,現在請小姐賜名!”卡魯斯聲音誠懇的比見了失散多年的親爹都動情。


    “嗯!算你還知道點規矩。好了,以後就叫驢兒吧!”伊莎貝瑞絲曾經聽陳燃講另一個位麵的故事,提到過這種代表愚蠢的生物,一直覺的叫著挺順口,今天用這兒了。


    “這他媽哪國叫法,什麽破名字!”卡魯斯心下又罵,表麵卻感激涕零的說:“如此簡潔卻蘊含著無限深意、高貴且朗朗上口的名字,也隻有……”看到伊莎貝瑞絲拿眼瞟它,忽然想起剛才這小祖宗的訓示,嚇的後半句奉承話趕緊咽了回去,十二分的恭敬道:“謝小姐賜名!”


    遠遠觀看的麗婭幾人見了這番對答,一個個心下惻然:“這奴才活的,也不易啊!”


    “你們!”教訓完驢兒的伊莎貝瑞絲轉頭看了看麗婭幾人,嫩蔥般的食指遙遙指點道:“確實差勁的厲害!男的就當仆人吧,女的當侍女,就這樣!”聽她那口吻,仿佛能伺候她是無上光榮的事,當然,如果是真話,對凡人來說,也確實如此。


    多克就想發火,卻被格裏格一把摁住了,而那邊眉毛挑起的妮娜也被她身旁的艾倫用手拉住。


    “哼!用你們還是看在哥哥老公的麵子上!(李雲心說,你叫的亂不亂?)看你們還有些不服氣!”伊莎貝瑞絲轉身對著莽莽森林,小胸脯一挺,深深吸了口氣,“啊……”一聲長嘯。


    一顆閃動著青光的風球在數米之外形成,然後噴薄而出,周圍繞著飛走的砂石,隱現的電弧,一路浩浩蕩蕩,勢不可擋,摧枝拉朽,卷著漫天碎屑,直衝眾人視野的盡頭,然後,一股衝天的塵柱升起,在隨後不久傳來的隆隆轟聲中,莽林如同遭到了颶風海嘯的襲擊,從密林深處,樹浪如狂濤般一波波洶湧向四方,整個森林似乎都為之蘇醒。


    眾人眼前,一條五米多寬的大道,就這樣形成了,直直的通到不知多深的密林深處,一路上的所有障礙都被齊地鏟平,完全絞碎。


    麗婭幾人驚的下巴都快脫臼了,愣了十幾分鍾回不過神,“這小女孩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幾人心裏都升起同樣的疑問,看向伊莎貝瑞絲的眼神已經不是敬畏,而是明顯的畏懼。


    “這樣的實力有沒有資格當你們的主人?”伊莎貝瑞絲叉著蠻腰問。


    “伊瑞爾,你似乎忽略了人們的根本意願,有時候,武力並不能強迫別人達到目的。”旁邊如同林中仙子般的艾露尼輕啟柔唇,溫和的勸。


    李雲暗哼,“都是演技派的,一唱一和,使勁裝!”


    “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這固然重要,但如過隻是鼠目寸光、不知審時度勢的蠢人,有這些優秀品質又能如何?隻能是一生蹉跎!”


    李雲幹脆都不想再看這兩個‘妖孽’了。從他那裏聽來的一些詞匯、見聞,都被伊莎貝瑞絲騷包到這兒來了,還真是會活學活用。


    以為自己見識高人一等的麗婭幾人果然上當,在巴爾契卡一番賦有哲學推理的分析之後,都頂著“忍辱負重,將來前程遠大”的理念將自己賣給了伊莎貝瑞絲。搞的這個小妖精因多了幾個有趣的玩具很是欣喜了一陣子。


    “哥哥,我們在這裏多待上幾天再走吧!”伊莎貝瑞絲開始拽著李雲的衣袖央求。


    “沒問題,反正林子深處有個地下城,我想去看一看。”


    “我們現在去好不好?”伊莎貝瑞絲一臉興奮。


    “不好!我想多睡會兒,這裏晚上很熱鬧,昨天來了驢兒,今天晚上還不知道是什麽節目呢,有點期待。”


    “是麽?看著弱小的家夥們狗咬狗,也挺有意思吧?”伊莎貝瑞絲歡呼雀躍。


    李雲從她倆來就已經感到興致全無,哼哼哈哈的應付了幾句,鑽進修補好的一頂營帳睡名義上的大頭覺去了,實則是跟血妻們聯係詢問下耐色瑞爾的近況。


    艾露尼拉著伊莎貝瑞絲走到一邊,“伊瑞爾,他似乎有些不太高興!”


    “不高興也得遷就我們,這家夥是個聰明人,隻要不逼的他太緊,他是不會跟我們翻臉的。”


    “可是他會記恨……”


    “那也總比成為陌路人強,我就要他永遠忘不了我……”伊莎貝瑞絲半真半假的說。


    “為什麽?”


    “哪有那麽多理由,好玩兒唄!”


    …………


    “驢兒!我想用大石頭搭房子,去,給我運石頭去,少了或小了就想想自己怎麽死吧!”伊莎貝瑞絲脆生生的喊。


    “哎!”深知哪位主人的譜更大的卡魯斯輕快的應了一聲,風風火火的挖石頭去了。


    “你們,過來!”伊莎貝瑞絲又叫麗婭幾人,“外邊的地刺兒是誰弄的,我要更大更粗更鋒利的,栽著玩兒……”


    幾人苦笑,心道:“有這麽玩的嗎?”他們似乎隱隱察覺到,自己的苦難時代,已經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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