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瑪蘭第二雨季的第一場雨在十二月二日降下,已經全麵進入冬季的曼恩領在雨中愈顯蕭瑟。


    這個季節已經不適合外出,低溫、泥濘、潮濕會持續而迅速的掠奪一切熱量,野外連根能點燃的柴都找不到。


    曼恩人有了堅固、寬敞的房子,但也隻能說是一時無虞。邪惡戰團點燃的大火,燒掉了人們過冬用的柴薪,也毀掉了門窗、毛皮簾子、褥子、被子等物件,這些都不是能一下子就補齊的。


    小農經濟有其脆弱的一麵,一旦遭受打擊,恢複起來極難。連個小小柴薪都是按部就班才積累夠的。象現在,整個冬雨季都難見太陽,雨又多,就算能拾來柴火,也都是濕漉漉的,在潮濕的天氣想要陰幹這些柴木,十分吃力。


    邪惡的破壞,還讓人們損失了不少牲畜。這同樣是很多家庭難以承受之重。絕大多數曼恩人都有過冬天抱著牲畜取暖的經曆。卡瑪蘭的冬天沒有雪但陰寒潮濕,寒涼一點點的滲入人的骨頭裏,很多上些歲數的人都有風濕病,就連貴族也不能幸免。經受了一場大災,缺衣少食、物資不足,器物不全,今年的冬天更是難熬。


    領主的車隊仍在巡視,車馬的顛簸,以及一場場的演戲,也是十分折磨人,10歲的小凱恩背後已經哭了兩次鼻子,可同樣沒辦法,巡視領地是領主的基本工作,連動物都知道,人怎能不懂?不做?


    李雲也在忙碌,他又一次的從蘭卡趕往藍夜堡,才短短的一個多月,這條路他就已經走到厭煩了。霏霏的細雨在最初的情調時間過後,將一切裝x耍酷念頭全部打腫臉,被浸濕的皮毛、鬥篷、沉重且下墜感十足,根本不可能飄逸,落湯雞的造型也絕對跟瀟灑無緣,至於那種透體滲骨的寒意,更是折磨人。


    李雲怕冷,或者說,所有吸血鬼都怕冷,吸血鬼象蛇一樣是冷血動物。


    怕冷,對吸血鬼而言不算小問題,超凡的肉體,超凡的力量,與之相應的是普通的取暖方式所不能解決的寒涼。


    普通人,為不能感應和運用天地間的超凡力量而苦惱,而象李雲這樣的,則在為超凡力量無時無刻的侵襲和滲透煩憂,比如混著雨水冰寒的這種滲透方式。


    三百歲時的他,還沒有完全解決寒冷的威脅。女神饋贈時,也沒考過他需要一身神奇的保暖內衣,或許女神是知道的,故意漏掉。


    血月也隻能讓他的核心不至於凝固僵化,而那種手腳冰涼、寒意透股的滋味,就成了這種時節他需要承受的必要磨難。


    這也好,有活著的感覺,以前的他類似的感覺已經非常淡,以至於自我封印時,弄出血鬥這種假職業身份,就是希望通過戰鬥的創傷,體驗活著的感覺。


    活著的感覺,是從肉體到心靈,總是感受一杯苦水加一滴蜜糖。


    蜘蛛森林即將穿越,前邊已經看到了出口外的天光,李雲忽然戴住了馬。


    馬打著響鼻,口鼻中噴出白氣,他也身體一振,將身上、戰馬上的濕氣化作水霧逼散,盡管這對體寒並沒有什麽幫助,但至少能讓儀表顯得莊重些。


    在前麵的路中間,一位穿著寬大兜袍的人背對著他這邊坐在一截枯木上。


    “我喜歡夏爾純血馬,它們不但高大英俊,小腿上還長滿長毛,就像帶著毛茸茸的腿套,真是漂亮。”沙啞的男聲響起,來自神秘人。


    李雲摘掉兜帽,翻身下馬,拍拍馬脖子,戰馬心領神會的跑開。


    “但我不喜歡你。”神秘人接著道:“你給我們造成很大的困擾以及損失,沙羅克?艾瑟。”


    他邊說邊站了起來,露出了正麵,帶著夜宵麵具,扮相與當初截殺亞德裏安的小隊時一樣,本尼迪克,黑水教的邪法師,大師級。


    李雲頷首致敬。


    本尼迪克笑,笑的就像夜梟叫,刺耳難聽。“至少你比教廷的那幫崽子懂禮。”


    李雲也笑,“每一位強者,都有他的過人之處。值得尊重。”


    “嗯。聽的我心花怒放。可仍舊不足以免掉一戰。”


    “天寒身子涼,運動有益健康。”李雲說著抽出闊劍,拇指摁住劍格的荊棘徽章,鮮血流出,“以鐵以及火為銘……”闊劍劍身上的符文亮起,一同亮起的還有甲胄邊沿,以及鬥篷邊沿,戰袍邊沿的符文,他穿的是全套的鐵木甲具,沒有上漆,但邊沿蝕刻或織繡了符文,此時亮起了火焰般的橘紅色色澤,在黝暗的林道中,顯得極為華美。


    本尼迪特一直在那裏靜靜的看著,直到這時,才道:“這就是艾露尼那表子給你的賣命錢?又或還讓你來了一發?”


    李雲仍在笑,出言反擊:“仇恨拉的不錯,跪舔姿勢滿分,邪法轉神術,靠著取悅主子獲得力量。來吧,讓我看看你的主子都給了你什麽,讓你狂成這樣。”


    本尼迪克哼一聲,收在袖中的手猛的一捏,李雲的四麵八方,驀地出現了無數根水箭,矢射向他。


    嗤嗤嗤!不斷生成,不斷射出,李雲則擺著pose,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任憑水箭攢射。


    奇怪的是,這些水箭命中後又都還原成了一股股的水,水並不滲透,而是仿佛玻璃板上的流水,沿著鬥篷向下流淌,哩哩啦啦的落在地上,卻連地麵也瞧不上,仍舊不滲,形成宛如膠水般的一灘。


    水箭射了足有一分鍾,本尼迪特終於死心了,沉聲道:“你這不是月係的技術。”


    李雲沒說話,拇指向下,滴了滴血到地上那灘奇特的水中。


    叮咚!血入水,如墨滴落入洗筆池、煙霧般的血色擴散,但下一刻,水就完成變成了黑色,然後沸騰,並在三秒內蒸發了個幹淨,李雲被這蒸騰的水汽吹的衣袍鬥篷翻飛、衣袂獵獵作響。


    本尼迪特的眼中流露出心痛、惱怒的情緒,隨即化作了陰鷙狠毒的光芒,雙手一抬,兩團豔亮的毒綠色光芒自手中發出,從外形看,很像是魔法飛彈的邪能版,可實際上不是,它要快的多,勁爆的多,剛一誕生,下一瞬已經到了李雲的麵前,在空中留下清晰的光痕。


    能量推進,李雲對這種技巧可是熟悉的很,他的猩紅之牙投擲就是利用這種技術,哦,現在應該叫做月之刃了,包括飛影們使用的,都已經從1.0的棺材釘,2.0的猩紅之牙,升級為3.0的月之刃,說起來這更新換代也是蠻快的。


    啵啵!毒綠色的光芒在李雲身前炸裂,隱約的,能看到一層透明的水幕,在於光芒交鋒時,顯現出幾分輪廓。


    就在這時候,李雲突然劈出一劍,爆散開來的毒綠光芒在這一劈之下,被瞬間聚斂,然後化作新月般的綠色能量斬,以能量突進的方式,出現在本尼迪特的身前。


    意外的攻擊方式,意外的速度!


    本尼迪特尖叫一聲,雙臂在胸前交叉。


    轟!光芒爆裂,他身體外層蒙著的能量護罩被炸成了碎片,衣袍則被零星的綠火燒出一個個洞。更多的綠火落到地上,在地上燒出一個個焦黑的孔洞。


    本尼迪特被燒的狼狽萬端,李雲卻很有風度的沒有趁機下黑手。對此本尼迪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他現在已經確認,李雲已然摸準了他的脈門。


    他開嘴炮,他進行攻擊,真正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讓李雲用自己的力量來攻擊他。他的能力有個特點,就是在某個限度之內,對手有多強他就有多強,然後再加那麽一絲。這一絲是他的力量,是產生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奇效的力量。


    可李雲從一開始就沒有上當,他的黑水箭萬箭齊發,那麽凶險的景象,卻沒有收獲一絲絲反力,仿佛目標就是塊無心無腦無反應的石頭。


    然後,沒有獲得反力的黑水落了地,又被李雲一滴血解除了偽裝,蒸騰掉了。他的心在滴血啊,那可是他的寶貝,是法器,不是法術操控的能量。就這麽毀了。


    他真的很想問問對方是怎麽看穿他的技巧的。他特意選擇了這個雨天,就象上次截殺亞德裏安一行選擇溪流一樣,無聲的誤導,讓人以為他是在借助環境的力量讓自己的法術更強悍。


    可李雲壓根沒上當。


    連後來他使用邪能箭,李雲也是利用類似鏡反的技術,將邪能箭的力量收取並加工了一下,又還了回來。這樣的攻擊,根本無法激發他的反力能力。


    反力不可能無差別反,它是有一個識別功能的,以免自己弄巧成拙,未傷敵先傷己。可李雲現在這麽搞,他就嚐到了往昔對手經常品嚐的滋味,被自己的力量換個方式揍的滋味。


    哢嗒!本尼迪特一甩胳膊,從袖中彈出一把精巧的小手弩,對準了李雲。


    “你確定?”李雲笑著問。


    “很確定!”本尼迪特獰笑著射出了弩矢。


    噗!弩矢射中了一隻死雞,是李雲從黑罅裏拿出來的,整隻死雞在一瞬間就變成了黑紫色,且冒煙腐爛,嗤嗤作響。


    本尼迪特的下巴險些掉在地上。這可是準神器,這可是必中之箭,必死之箭……


    李雲這時候在他脆弱的小心靈上補刀:“就你這小彈弓,射速低的不要不要的。一隻氣機相似,貌似活著的雞就能騙過,這自動武器明顯智能係統不及格啊!”


    “啊!你這個該死的家夥!”本尼迪克氣的爆了粗口,可他真心沒好辦法了。


    近身肉搏不是他的長項,用法術在這種地形跟近戰係對拚,那是找虐,更何況施法者從來都不是那種死磨硬泡的類型,事先準備,疾風驟雨般的一波帶走,帶不走再來一波,還不能帶走就該撤了。下次再換套打擊手段找機會幹死對方才是王道。


    “我不甘心,啊……”本尼迪特嚎叫著爆掉破爛的外袍,化作一頭巨大猙獰的怪物,奔衝向李雲,腳步咚咚咚,宛如擂鼓,大地都在震顫。


    然後李雲蹲下身抓起一團泥巴,扔了過去。


    啪!


    “哎呀!”大怪物又變回了本尼迪克,泥巴糊在麵罩上,將麵罩都打碎了,臉也打腫了。可這是純粹的肌肉力量製造的結果,不存在任何超凡能量,本尼迪特的特殊能力依舊無法被激活。


    李雲道:“你就是不死心,對吧?”


    本尼迪特的確是不死心,假裝惱羞成怒,變成大怪物,就是想逼李雲出手了。可李雲真出手了他還是悲催的發現自己接不住。


    幻術這種東西,騙不了李雲。他可不光是用眼睛看,地麵是有腳印,可實際上感覺不到相應的地麵受力,大地似乎在震顫,可扭曲空氣造成的搖曳效果起了重要作用,主要就是靠這個傳遞虛假信號,蒙蔽大腦。


    幻術敗就敗在它是假的,當受術者可以跟周遭的環境充分的連接,就不會被虛假的變化騙到了。而李雲跟周遭環境的連接向來緊密,在蜘蛛森林這樣的地方更是有主場加成,本尼迪特若是挑選光輝鬥技場那類聖光之地,或許情況還好點。在蜘蛛森林跟李雲玩黑暗幻術,太不著調了。


    “你等著,下次你就沒這麽走運了。”


    “這就要走?手弩留下吧。不然我還用泥巴砸你哦。”


    本尼迪特呼呼的喘粗氣,最後還是選擇了將黑色的手弩扔在了李雲腳下。


    “這就對了,至少你能節省下一具魔法軀殼,這年頭好的軀殼,也不是那麽容易找的。”


    “你看出來了?”


    “當然,成為巫妖,不僅需要技術,還需要運氣,對於技術高、運氣還好的,我向來是尊敬的。不然我之前為什麽向你致意?靠你這套笑死人的‘來打我呀笨蛋’之術?”


    “可你呢?你就是用丟泥巴,逼迫別人奉上心愛之物尊敬人的?”本尼迪特咆哮。


    “我站樁給你當靶子,萍水相逢、非親非故的,你好意思白使喚人?這些身外之物,舍了也就舍了。你回頭繼續跪舔,再哭訴一下我的高大上,你麵對強敵時的堅韌不屈,以及那拉仇恨的髒話,牛奶麵包都會有的。”


    本尼迪特打又打不過,嘴炮也完全被壓製,憤懣欲絕的轉身,大步離開,嘴角卻露出了一抹笑,心說:“傷心手弩,是那麽好拿的?還真怕你不貪呢。”


    然而李雲根本不是自己要,他在地上用劍尖畫個圈,又書寫下幾個符號,隨即連那隻死雞,在一股衝天的銀光火焰中送去了神國。


    本尼迪特回首看到了這一幕,登時目瞪口呆,艱澀的說:“準神器,你、你就這麽獻祭了!?”


    “你之前都說了,女神待我如初戀,我能不送點東西表示一下。我這是對夜女士的尊重,象我這樣的走卒,怎麽配使用夜女士的玩具呢?”


    “你狠,我記住你了!”


    “那我希望你下次換上瑪格麗特王妃的身體來赴約,也許我們可以深入交流一下也不定!”


    本尼迪特腳下一個踉蹌,恨恨的道:“你怎麽知道我是女的?”


    “你說的,我本來是無下限開炮搞基、腐女、正常人通殺的。”


    本尼迪特,不應該說本尼迪絲有吐血的衝動,這次再沒說話,而是深深的瞄了李雲一眼,雙臂一張,在魔光中化作一直夜梟飛走了。


    “噓!”李雲吹了聲口哨。這可是傳說中守護者的能力,這本尼迪絲的魔法軀體還真有來頭。


    傷心手弩送去了神國,神國說到底還是艾露尼的,暫時劃出來一塊讓他玩而已。艾露尼的神識一掃,便對武器進行了鑒定。


    不久之後,他得到了神的警示:“上古之神。”


    他之前跟女神交流時,從女神那裏得知,上古之神不止一位。


    講出身,艾露尼也是上古之神,跟其他幾位上古之神一樣,它們都是薩蘭諾世界的化身,是原始之物自然覺醒了意誌而形成的。


    後來愛美的泰坦眾神們來了,將秩序帶給了薩蘭諾,於是薩蘭諾孕育了自然萬物。但熵增行為始終在持續。永恒之井就是泰坦眾神留下的減熵能源,它不斷給這個世界供能,維持並繼續將世界向眾神所希望的秩序狀態改進。


    結果永恒之井這樣的超未來魔法科技能源兼發動機被毀滅軍團看重,然後在‘我不給,我偏要’的爭奪中炸掉了。


    於是薩蘭諾上升期結束,持平期開始,雖然各個種族都建立了輝煌,但從整個薩蘭諾世界來看,其向更高級狀態的衍化已經停止了。


    而從毀滅軍團第二次入侵開始,薩蘭諾進入了緩慢的下降期,曾經協助眾神建造秩序世界的種族隱遁,或者說因為能量不足停運,最古老的精靈族覺得自身罪孽深重,深刻反省,不再玩高魔文明,而改玩泥,萬多年來,一個兩個都成了天然的護林員,草場看護員等等。


    跟精靈係出同源的地精人則更慘,精靈玩泥好歹是主動的,月神也給予了他們方便,讓他們體麵的去文明化,地精人卻是被動的,他們原本就是靠‘隻知其然’維係霸權和繁榮,當眾神的遺物停運,不知其所以然的他們就麻爪了,高級魔法文明一夕崩潰,直跌石器時代,隻能是在輝煌時代的遺物中緬懷過去。


    這就是傳說中的薩蘭諾黃金之民的結束,然後才是人類出現,等等。


    宇宙萬物的最終結局是熱寂,一切重歸混沌。在這個不可逆的大潮下,維持秩序狀態,需要減熵,這其中就包括讓那幾位喜愛混沌,熱衷混亂的上古之神老老實實的呆在牢籠中。它們跟世界是一體的,它們死,就意味著構成世界的某一要素崩潰。或許有辦法把它們邪惡的意誌擇出來,可至少泰坦眾神、艾露尼都不做不到。能做的也就是整體囚禁,或切割成大量碎片以消弱,再囚禁。


    永恒之井毀了,世界又被毀滅軍團蹂躪了兩次,黃金之民也主被動去文明了,這個世界的衍化水平再度下降,從高魔跌落中魔,甚至有向低魔滑落的趨勢。


    在這樣的情況下,上古之神蠢蠢欲動就非常容易理解了。


    目前來看,這位黑女士,大約是是某位上古之神的碎片。女神沒有直接告訴他那位女神是誰,隻說是一位代表著水這一構成世界的四大基本元素力量的上古之神。水是世界的血液,水孕育了生命,水還是四大狀態之一液態的代表,這位的力量一點都不簡單呢。


    “死來死去死不了的混亂係上古之神,再加很難死的巫妖。黑水教這組合還真是物以類聚。”他一握拳,身體周遭有水汽出現,全麵滲入甲具、鬥篷。於是,潤澤有了,外界的冰寒和濕氣卻可以被隔絕,付出的不過是一點點能量。


    “至少這法器很不錯。”李雲覺得本尼迪絲的送雨具行為,還是值得點個讚的。


    “黑法師,你已經在那裏看了整場表演,不準備互動一下嗎?”他向著右麵的黝暗密林說。


    “嘿嘿,我是一個比較害羞的人。”低沉的聲音響起,一名同樣寬袍深帽打扮的人從黑暗中緩緩行出。與本尼迪絲的神秘風範不同,這位是滄桑風格,自帶破衣爛衫效果。衣角不是起毛就是破洞,腳上也沒有鞋子,而是裹腳布。


    李雲看著對方魁梧但駝背的身形,略顯驚訝的道:“獸人?”


    男性獸人的駝背,是由其有別人類的發達的肩背肌肉造成的。可以說是種群特征,十分醒目。


    “我叫福萊爾,是一名害羞的美男子,但有些人稱呼我死蛆。”說著,這獸人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張戴著麵具的禿腦袋,麵具是幾年前的森姆王子,也就是現在的阿卡德三世,笑容很燦爛,仿佛是一張記載青驄歲月的照片。


    “我覺得卜尼法斯二世會更有喜感,”


    福萊爾笑,“那張麵具我也有,不過是意淫出來的,效果不太好。”


    “你放心,他本人不上相,你的意淫作品多半是捧場效果,他反過來謝你幫他宣傳也說不定。”


    “看來你對教廷真沒什麽好感。”


    “有,但惡感更多一些。”


    “所以我覺得我們其實是可以合作的。”


    “合作什麽?事先說明,曼恩領我已經吃到了肚子裏,最好不要拿這個說事。”


    “當然,你在曼恩領的作為,我可是佩服的很。火中取栗,時間火候掌控的好啊。硬是被你做成了。”


    “過獎過獎,你的大名我也聽亞德裏安一行談起過,話說那幫死孩子已經有段時間沒消息了。蒸發了一般。”


    “還在幽暗地域中受苦呢。”福萊爾幸災樂禍的道:“那幾個小子狂傲的緊,結果被本尼迪絲涮了,哦,就是剛才的那位,教典軍團也因為她吃了一個大虧,說起來你還得謝謝她,否則教典軍團早就殺進曼恩領了。”


    “哦,是嗎,有機會見到夜女士,我會替她說好話的。那麽你呢?談合作很突兀啊。”


    “突兀嗎?我可不覺得,我在暗中觀察你可是有段時間了。看的出來,你迫切的希望獲得力量,各種力量,為了得到力量,殺戮、欺騙、脅迫、打工…能做的事你都做,我有說錯嗎?”


    “嗯,正當我感到孤獨時,卻驚喜的發現,我原來還有你這樣素未謀麵的知己。好吧,你贏了,我想聽聽合作內容,尤其是關於報酬的部分,你知道,我一向都是先收錢的。”


    福萊爾嗬嗬笑:“放心,我也是一樣,見不到好處,創世神來了也別想讓我動一根手指頭。”說著,他從袍子裏摸出一塊暗金色的石頭,扔向李雲。


    啪!輕巧的接在手中,李雲認真的端詳,這東西看起來像是塊上好的琥珀。有著剔透的特性,實際上確實類似,它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內裏封存的拇指肚大的一團,他感受了一下,忍不住驚訝道:“神血?”


    “不是神,而是神性生物。怎麽樣,還不賴吧?”


    “何止,我都感覺受寵若驚了。”


    “無需謙虛,艾露尼對那幫不思進取的精靈素來情有獨鍾,對粗野、急躁、貪婪的人類則一貫的不喜,你能成為特例,自然有著道理。我還不至於自大到質疑神的眼光。”


    “馬屁拍的舒服。”李雲享受狀的微闔著眼昂了昂下巴,“然後呢,你打算做點什麽?”


    “是我們……”福萊爾講起一個冗長的故事。


    按他的說法,作為一名獸人,他原本一直在鬼混日子,黑暗獸法布道時他沒能趕上,但其事跡卻激勵了他,後來他懷著半信半疑的態度,找到據說有教無類的詛咒巫師歌娜?索倫茲,成為了一名黑法師。


    很快的,他發現以歌娜為首的黑法師團,其實似乎學院派,他不喜歡,他是實戰派,獸人大都是實戰派,看書學不進知識,隻有通過生與死的搏殺,才能掌握,才有靈感湧現。


    於是他離開黑法師團,成為了一名流浪法師,聽起來很酷的名頭背後是篳路藍縷,其中苦楚不必細談,最終在奔流城,他的人生發生了第二次轉機,當時他在偷屍準備搞研究,然後遇到了另外一幫偷屍賊,最後見到了瑟維斯,並加入了他們的團隊,塞琉古共濟會。


    很快,他就開始討厭這個組織的大多數成員,因為那些家夥是變態的、齷齪的、爛泥一般的存在。他們熱衷於享受諸如戀屍癖一類的變態嗜好,熱衷於從弱小者那裏尋找成就感,他們縱情揮霍著天分以及靠毫無原則、寡廉鮮恥換來的一點點力量。跟這樣的人待久了,他都覺得自己在腐爛。


    可共濟會的資源真心不錯,於是他選擇了外放的差事,並在蜘蛛森林深處一點點的建立了自己的黑暗巢穴。


    聽到這裏,李雲多少有些恍悟,他一直在找把蜘蛛森林變成如今這樣的罪魁禍首呢,這下自己跳出來了。


    法師塔都是往高了修,為的是更好的獲得元素能量,而黑法師,基本就是向下修,為的是更好的采集黑暗力量,所以稱之為巢穴,而不是高塔。


    福萊爾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最後一段是:他完善他的黑暗巢穴的過程中,挖通了一處地下宮殿,探查之下,了解了一段秘辛,涉及塞琉古共濟會,也關係到一個寶藏,他一直在尋找合適的同夥深入挖掘,李雲就是他選中的人之一。


    李雲覺得福萊爾有一定的談話技巧,他最前麵講的那些很可能全是真的,為的就是形成一種慣性引導,讓人在產生認同、甚至共鳴之後,下意識的相信最關鍵的那段話。


    他甚至相信,地宮、涉及塞琉古共濟會的秘辛,乃至寶藏都是真的,唯獨有一點,那就是選上他,這裏邊他覺得有蹊蹺。


    前邊的講述膾不厭細,最後的這部分卻隱瞞了很關鍵的信息,比如說信息來源。


    他自認為,要想全程了解他這段時間裏的作為,可不那麽容易。之前夠隱秘,之後有女神的庇護,追尋過去之類的法術是沒有辦法探查的,福萊爾能知道,必然另有手段。


    是什麽手段?他覺得這已經超出了福萊爾的能力範圍。


    當他有這樣的認知,很自然的跟曼恩人集體被獻祭掛了鉤,這是女神托付他調查的重點問題。


    至於夜女士,最先他也覺得所要調查之事,跟黑水教、夜女士、瑟維斯、乃至塞琉古共濟會有關。但現在看來,夜女士可以撇出去了,她還不夠份量。


    是的,夜女士也不能查出他的所作所為,除非有人全程觀看了他的所作所為,但這樣的人是不存在的。


    而福萊爾,很篤定的說出殺戮、欺騙……那段話,又能拿出神性之血做籌碼,這就讓他覺得不簡單了。象福萊爾這樣的人,為了力量投靠新主子,他一點都不奇怪。


    “探險的話,光你我是不行的。”心念電轉,他嘴上這樣說。完全是一副進入角色的架勢。


    福萊爾點頭,摸著下頜那幾根稀疏的胡子,道:“我已經聯絡了另外兩位,都是好手,現在就差一個治療了,有沒有推薦?”


    李雲搖頭,象這種黑暗冒險組,找人非常難。每個人不但要給力,還得有足夠的自信防止被黑吃黑。強大的治療者很難兼職強大的戰鬥職業,所以最不好找。


    福萊爾歎氣,抱怨道:“這年頭,找些夠實力的冒險者怎麽這麽難。”


    “也許是你的渠道有些保守了。試試陰影公會,他們應該能滿足你的需要。不過,陰影公會是隻認黃金的。”


    福萊爾楞了一下,隨即笑道:“那種帶在身上嫌沉的玩意,不缺。”


    “從流浪到不差錢,果然是濃濃的被包養的節奏啊。”跟福萊爾商量好了聯係方式之後,李雲心中如此琢磨。


    “噓!”


    一聲口哨,戰馬跑了過來,快兩個月了,他跟海爾倫斯伯爵送的這兩匹馬漸漸有了感情,一匹叫銀風、一匹叫青雪,現在的是青雪,緞子般深青色的毛皮,白鬃、白尾、白四蹄,很漂亮,青雪今年五歲,是匹母馬,性情相對柔順,耐力好,銀風比它大半歲,爆發力強,是那種放到現代可以作為競技賽馬用的馬。


    出了蜘蛛森林,雨仍舊在下,寒風送雨,形成一片片的雨煙雨霧。雲層並非烏雲低垂,而是在較高的位置,均勻密布,沒有一點過雲雨的特征。


    據說卡瑪蘭的冬雨季大部分時候就是這樣,雨勢不大,但也不會停,又或者停一段時間又下,反正放晴是很難指望的。


    不見陽光,不僅濕氣重,黑暗力量也極為肆虐。他很自然的想到了卡克托克那邊,那裏埋藏的屍骸數倍於這邊,而且黑鴉城的陵寢墓穴中,擱置著數量龐大的幹屍,瑟維斯連幹屍活性化這種技術都已掌握,甚至可以另其再次排卵生育,那麽,那些幹屍在其手中,就不僅僅是僵屍那麽簡單了,而全完可以成為邪魂載具。


    他這時還沒有收到王****與腐蝕軍團大戰的具體情報,雙方都不約而同的謝絕參觀,外圈斥候和獵殺者組成了多層防護圈,一個是擔心狗仔隊,更主要的是擔心被對手出一支奇兵陰到。這樣的情況下,他沒有拿初具雛形的飛影去冒險。


    所以,他隻是從一個黑暗施法者的角度去推斷,基本猜中。


    李雲知道,魂魄是需要具有生命的肉身來滋養的,若沒有好的肉身,魂魄入駐後,會漸漸消耗消散。


    而一般情況下,亡靈法師用黑暗力量供養靈魂,可問題來了,陽光生命的靈魂對黑暗力量是排斥的。黑暗生命也不是隨便什麽黑暗力量都能養活,就好像不能將三蹦子用的油當戰鬥機燃油用一樣。


    於是大部分亡靈法師選擇加料,邪能。這東西加進去,就是以犧牲使用壽命為代價來發揮性能。導致的結果就是,哪怕靈魂是正常的,在黑暗複活之後,運轉一段時間也會崩潰發瘋。


    瘋子是難以駕馭的,並且數量再多也是烏合之眾。


    被許多黑暗係法師捧做經典的人海戰術背後,在他看來,不過是菜鳥的意淫,這類家夥,多半連一個戰團(五個大隊1300人左右)都沒有指揮過,否則就不會張口閉口亡靈海淹沒誰誰誰,原因很簡單,黑暗係法師也是要算經濟賬的,沒有什麽是無成本、無代價。


    就算是豪情壯誌逆天,‘先給自己定個小目標,掙他一兩個億’的牛人,也未必玩的起戰爭。


    花一千億玩一場人海戰,抹平價值一億的對方目標,獲得五千萬的資源,這樣的戰役能玩幾把?打一場虧一場,幾場過來牛人也得去跳樓了。


    當然,更多的時候是根本組織不起來那樣的大軍,就像他的蝕月生產體係受限於能源,隻能展開一部分半開工一樣,瘟疫大軍,也是因為有了安克拉姆那個超巨型隕石坑種田,才立住腳根,否則就是浮活,燒一把就無後續了。


    沒人能繞過資源、能量的坑。資源瑟維斯有了,卡克托克的古戰場、以及一般墓園,可以提供屍骸,陵寢墓穴則提供幹屍。


    能源……老實說,他想不明白瑟維斯哪裏來的能源養這樣的大軍。


    濃彩軍團,正在整備軍武的腐蝕軍團,還有屍體蘇生、培育怪物這樣的吃能大戶,他暗中算賬,覺得以自己的頻發想象力,除了黑暗三主神的親兒子,一般情況下真沒誰能為其提供如此龐大的能源供給。


    畢竟卡克托克也是新拿下的,整個地區尚未來得及黑暗領土化,在這樣的情況下,能量供給難度極大,且越是龐大浪費就越大,若是第一級別升到第二級別的消耗是50%,到第三級別就是80%,第四級別將在百分之零點幾。傳送一塊錢,隻能收到幾厘錢,這樣的大消耗傳送都能肯幹,除了支持親兒子,怕也沒誰了。


    不管怎麽說吧,瑟維斯的資本雄厚他是羨慕不來了,也懶得羨慕。他已經感受到了領主不成必敗、不進必退的難,說不定瑟維斯每天都花三個小時喝洗腳水。其背後的苦楚,不是他能想象的。


    當然他也不會去同情瑟維斯,雖然同時黑暗,根本就不同路,這種不認同,比常人厭惡癮君子更甚,害人害己,將生命中所有的美好都砸個粉碎,不給別人留餘地,也不給自己留餘地,最終隻剩下魔鬼,一切負麵的集合體。


    不認同,但能理解。比如說他自己,對於其他次級智慧生命,他未必就不是魔鬼。這又涉及到了屁股問題,若是瑟維斯屁股是坐在魔鬼一邊的,那他做的所有事都是正義事業,並且還可以更正義一點。


    每每想到這些,李雲就忍不住茫然,有種離經叛道的其實是他的感覺。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某種光明係的高級法術命中了,所以硬要深處黑暗、向往光明。


    他又想,也許恰恰是這種反思、這種遐想、這種彷徨與堅定之間的搖擺,才最終決定了他所走的路。因為這樣的特征,就是人類思維模式的特征,從靈魂角度講,他就是人,不是極端的高大上,也不是極端的假惡醜,所以他在陽光下,會拚命的黑正義善良,而在陰影中,卻又每每羨慕光明的美好和良知的火花。他是人,屁股自然坐在人的這一邊,不管別人認同與否,終不能改變這個事實,又或不能改變他的認知。那麽他選什麽路,就沒什麽好猜的了。誰擋著人類向前的腳步,那麽就幹死他,不管他是什麽,哪怕是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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