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兒望著流淌了一地的米湯,此時兩碗米湯已經完全混合在一處,根本分不清彼此。[]


    趙晨舉著杯盞的手微微一頓,他漆黑的眼眸淡淡地瞥了房內的某處一眼,卻並未說些什麽,隻是右手的小指下意識地敲打著杯身,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坐在上首的李氏微微蹙了蹙眉,心中的不喜之意一閃而過。


    藍玉兒默默地瞥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那群老嬤嬤,心底有數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凸(艸皿艸),剛剛那隻腿簡直是無影腿,來無影去無蹤的,她都沒瞧個分明!這群老嬤嬤果然是秦嬤嬤這隻猴子請來的救兵!


    “藍玉兒,你還能如何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坐在一旁的秦家家主秦焱問道。


    這一位大叔,你臉上幸災樂禍的神情這麽明顯真的好嗎?隻是恐怕你注定要失望了。藍玉兒再次默默地掃了一眼,恭順地站在李氏身旁的吳嬤嬤,想起吳嬤嬤在知曉自己熬米湯後對自己說的話,“玉兒姑娘的心思自是靈巧的,隻是這高門大院的人,並非人人都能領會姑娘的深意。姑娘每日不妨多熬些米湯,來日說不準自有用得著的地方。”


    如今,果然應了吳嬤嬤之言!


    藍玉兒對著上首的李氏恭敬地說道,“讓老祖宗和各位主子受驚了,所幸的是,玉兒今日熬製了不少米湯,這一碗雖然不慎摔落在地,可思源院的廚房內,還有許多,奴婢這去盛一些過來,請老祖宗和各位主子鑒別。”


    話落,隻見屋內眾人臉色各異,秦家家主秦焱的麵色一僵。


    李氏卻是揮了揮手道,“不用了,方才雨瑤丫頭進來的時候,我便已聞到一股濃濃的米香味兒,若非經由長時間的熬煮,絕不可能散發出這樣的香味來。”


    藍玉兒不由得想起吳嬤嬤,好似無意提起的李氏有虛症一事,便接口說道,“老祖宗,您身子有虛症,用參湯來補又太過,其實喝些這樣的米湯最好不過。在玉兒的家鄉,就有人用米湯代參湯補身,往往有奇效。之前,玉兒不敢對您說,如今正好趁著這個機會,鬥膽請老祖宗一試。”


    李氏皺了皺眉,再次揮了揮手,顯然是不樂意。


    一旁的王氏聽了,卻道,“老祖宗,既然這米湯這麽好,不如您就嚐嚐看?”王氏都開口了,李氏不好再拒絕,隻得輕輕地點了點頭。


    不過片刻功夫,就有一名鬆竹院的小丫鬟,端了一碗米湯入屋,那股濃鬱的米香味兒,頓時在屋內飄散開來。


    李氏輕輕地抿了一口,發現這米湯異常濃稠,入口味道卻並不濃鬱,反而是淡淡的。可等她咽下口中的米湯後,卻又有一股大米的馨香在唇齒間流轉,讓人忍不住還想再喝一口。在眾人的注視下,李氏端起碗來,又再抿了一口米湯,隻覺得這清清淡淡的味道,特別合她的口味。


    藍玉兒跪在下首,察言觀色,沒有錯過李氏臉上一閃而過的滿意之色,她適時開口道,“奴婢每日都要給小少爺熬上一碗,若是老祖宗不棄,從明日起,讓初夏也給老祖宗送一碗過來,可好?”


    “嗯。(.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李氏輕飄飄地嗯了一聲,這一聲雖輕,可卻意味著李氏已經認同了藍玉兒的話,這碗米湯絕不是什麽賤民的食物,而是富貴人家方可食用之物。


    秦嬤嬤皺了皺眉頭,不曾料想藍玉兒的一碗米湯裏,竟然有這麽多玄機,而趙家的老祖宗不僅沒有怪罪,反而這麽快就被藍玉兒給蠱惑了,不僅喝了她的米湯,還準她每日送上一碗到鬆竹院。


    隻是她不知道,藍玉兒在思源院的舉動,不僅她在盯著,被李氏派去的吳嬤嬤也在盯著,吳嬤嬤早就將藍玉兒每日花費大量的時間,親自熬製米湯之事,細細地稟告給李氏知曉。李氏雖然不喜藍玉兒,可是任何對趙源兒有利的事情,李氏都可以看在趙源兒的麵子上,睜隻眼閉隻眼。若非如此,李氏怎麽可能對此事不管不問,甚至默許藍玉兒給趙源兒喂米湯三日?今日,隻是事情鬧到了鬆竹院,而李氏的舉動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一道尖銳的聲音忽地在屋內響起,“藍玉兒,就算你這米湯有其特別之處,可以給小少爺作為輔助性食物服用。但是依照慣例,給小兒添加的第一道輔助性食物應該是雞蛋,你違背慣例,擅自篡改輔助性食物添加的規律,對此,你又做何解釋?”


    藍玉兒順聲望去,隻見說話的是那群老嬤嬤中的一人,她微微眯了下眼,平靜地問道,“不知這位嬤嬤是?”


    秦嬤嬤冷哼一聲道,“休得無禮!這幾位嬤嬤乃是如今京城裏,那麽多世家少爺與小姐的教養嬤嬤中,最德高望重的幾位。方才問你的話的這位便是李嬤嬤了。今日,老奴特意將她們請來,見識下玉兒姑娘在喂養小兒方麵的獨到之處。”


    藍玉兒心底冷哼一聲,暗道該來的總歸是來了。雖然不曾料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在京城裏的教養嬤嬤圈中成了最為典型的反麵教材,可藍玉兒早已知曉,自己的育兒理念與這個時代有著不少的衝突,是該尋個機會好好地與這些老嬤嬤們切磋切磋了。有的話,若是不能一次性放開了說個清楚與明白,總有些人老是想伺機來揪住她的小辮子不放。


    藍玉兒淡定地轉過身,直直地望向李嬤嬤說道,“這位嬤嬤,看你的年紀,想來應該教養過許多少爺與小姐,在喂養方麵的經驗定當豐富無比。”


    李嬤嬤傲然道,“不敢當。隻是比起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而言,隻能舔顏說,多了些經驗而已。”


    這嬤嬤話雖然說得謙虛,可是暗地裏卻是在貶低藍玉兒是個什麽都不懂,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藍玉兒卻不在意,隻聽她繼續說道,“雞蛋的確含有豐富的營養不假,可是雞蛋的蛋黃也是最容易導致小兒食物過敏的食材之一。而雞蛋中的蛋清,如果被太小的孩童食用的話,容易引起一係列過敏反應或變態反應性疾病。這位嬤嬤,不知道你教養過的少爺小姐中,又有多少孩童因為吃了蛋黃而導致過敏的呢?又有多少因為吃了蛋清而引發,如濕疹、蕁麻疹以及喘息性支氣管炎等病症的呢?”


    李嬤嬤一怔,不曾想到藍玉兒竟然能頭頭是道地說出這麽多道理來。因為雞蛋作為小兒第一道輔助性食物已經成為這個時代的慣例,幾乎有條件的人家都是這樣做的,雖然也曾聽說有的人家的孩子過敏,或者是濕疹了,但是這幾種病都是小兒常見病,從來沒有人說過,這是因為吃雞蛋引起的。


    “藍玉兒,你少在這危言聳聽,有何憑證能證明你說的是真的?”李嬤嬤說道,隻是她的語氣已經不若方才那麽盛氣淩人了。如果說藍玉兒無法證明她說的是真的,那麽李嬤嬤也無法證明這種說法就是錯的,不是嗎?


    “在下可以證明。”忽地,一道悅耳的男音響起,陸府醫一掀簾子,走了進來。


    陸府醫雖然是趙家的府醫,可是他卻也是京城裏有名的,專看小兒病症的大夫,在兒科方麵,他有絕對的權威。


    陸府醫走進屋內,對著坐在首位的李氏和王氏行了個禮,這才說道,“藍姑娘所言非虛,雞蛋確實會有一定概率引發這些病症。藍姑娘在給小少爺喂輔食之前,曾經到醫館內找過在下,探討過這方麵的問題。在下認為藍姑娘用米湯作為小少爺的第一道輔食,是比較合適的。小兒初進食輔食,應遵循由少到多、有簡單到複雜的原則,而且應以糧食為主。此事,之前在下也跟不少世家的教養嬤嬤們提過,隻是你們都用這是慣例來搪塞在下,故而在下也不好多說什麽了。”


    屋內的眾人在聽完陸府醫的話後,看向藍玉兒的目光便有些複雜。秦蓉蝶更是心中一跳,這個藍玉兒心機頗深,明明早就和趙家的府醫商量好了,之前卻是隻字不提,等到事情鬧到李氏這來了,他們秦家把京城裏有名的教養嬤嬤都找來了,這才讓陸府醫現身,來這麽一套說辭,這不是意味著京城裏這些活了大半輩子的,教養老嬤嬤還不如她一個少女嗎?


    被陸府醫這麽一說之後,坐在下首的那些教養嬤嬤便不敢再輕易開口了。聽陸府醫的意思,他們這些教養嬤嬤完全是以慣例為重,根本不顧及那些世家少爺小姐的身體一般。這些老嬤嬤隻覺得自己原本懷著,將這個敢挑釁喂養慣例的毛丫頭,好好教訓一頓的想法乘興而來,如今卻被這丫頭四兩撥千斤地將問題解決了,好似一個重拳打在棉花上一樣,說不出有多憋屈了。


    雖然有陸府醫出麵作證,可是藍玉兒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得色,她心中的小人卻是暗呼一聲僥幸。與陸府醫相商之事,一開始藍玉兒並無此意,隻因她覺得這個時代的人都無法接受自己的喂養理念,不論與陸府醫相商與否,都不會影響她的決定。可是在她第一次做出米湯之後,吳嬤嬤卻非常真誠地建議她,最好將此事與陸府醫相商一下。她當時也是秉著走過場的形勢,去的醫館,隻是不曾料想她的想法竟然和陸府醫不謀而合,兩人談了許久,這才盡興而歸。


    若是吳嬤嬤沒有建議她,或者她隻是表麵應付,實際卻沒有去找陸府醫的話,那今日之事,也許她可以解決,但絕不會解決的這麽順暢!看著那些老嬤嬤吃癟的樣子,藍玉兒不由得在心底暗呼,好爽!


    秦嬤嬤默默地掃了一眼坐在下首的那些老嬤嬤,心中冷哼一聲,都是一群紙老虎,之前叫嚷的厲害,可是到了關鍵時刻,就這麽輕易被陸府醫幾句輕飄飄的話給帶過了,平時那囂張跋扈的勁兒都到哪兒去了?真是沒用!


    眼看這無人接話,秦嬤嬤不由得低咳一聲,笑著說道,“老奴也是今兒個聽陸府醫說了,才知道用雞蛋作為少爺小姐們的第一道輔食,有不妥之處。可是這既然是祖上傳下來的,老奴想,那必然有其合理之處,陸府醫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秦嬤嬤,話不能這麽說。既然吃雞蛋可能會引發濕疹、過敏等病症,而且雞蛋也並非必須要食用的食材,我們做奴婢的又為何要拿小少爺的身子去冒險?吃濃米湯,健康無副作用,麵對這麽好的新選擇,為何一定要執著於舊的慣例呢?慣例是死的,可我們人是活的,總不能為了慣例讓小少爺受罪,秦嬤嬤,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呢?”藍玉兒巧笑倩兮地望著秦嬤嬤說道。


    “好一個慣例是死的,人是活的!”李氏威嚴的聲音驀地響起,她掃了一眼藍玉兒,又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一直未說話的趙晨,想到趙家天衣閣最近鬧得熱火朝天的股份製改革,一時間心中感慨良多。


    秦家家主秦焱蹙了蹙眉,繼而說道,“藍玉兒,就算你給源兒喂食米湯一事,是另有隱情,那你試圖給源兒喂食葷腥又做何解釋?”


    出乎眾人意料的是,藍玉兒聽了秦焱的話,她卻是默默地低下了頭。良久,她才低低地呢喃了一句,“我說的話,不知道你們能不能聽得懂,因為我不知道怎麽把它們用你們所熟知的語言去表述。”


    她這句話說得聲音極小,可趙晨卻輕輕揚了揚眉,右手的小指又習慣性地開始敲打著杯身,隻是這次敲打的速度與平時不同,他敲打得極為緩慢,好似他必須借助這種緩慢敲打的節拍來細細地思索什麽。


    “一般來說,吃母乳的嬰孩兒,是不需要特別補充什麽營養的,但是鐵卻是個例外。大概在嬰孩兒四個月的時候,母乳中所含有的鐵就開始跟不上嬰孩兒的身體需求。故而在嬰孩兒六個月,開始添加輔食後,要特別注意補充鐵。如果嬰孩兒缺乏鐵的話,那麽會導致貧血、機體免疫力下降等,最直接的反應就是,身體缺乏抵抗力,特別容易生病。而鐵主要存在於動物肝髒、瘦肉、蛋黃中,少數蔬菜中也含有鐵,但是由於蔬菜中的鐵含量少且不容易被吸收,所以,奴婢才試圖給小少爺喂一些葷腥。”


    藍玉兒一口氣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隻是屋內的人在聽完她說的話後,麵麵相窺,對這裏麵的新名詞表示完全不懂。


    鐵?這說的是生活中鐵器的那個鐵嗎?我們的身體裏有這玩意嗎?難道不僅我們身體裏有,連我們吃的食物中也有?這是在開玩笑吧?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還能活命嗎?


    免疫力下降?抵抗力?這些又是什麽鬼?


    於是,屋內眾人的視線,默默地望向屋內唯一的一名醫者――陸府醫,隻見他緊皺著眉頭,好似在思索什麽,對眾人火辣辣的視線,完全無動於衷。


    一時間,屋內出現了詭異的靜謐。


    “一派胡言!”驀地,一道威嚴的女聲從屋外傳來,屋內眾人的心一凜,隨即,隻見一個身著宮裝的貴氣女子緩緩地從屋外走了進來。


    ------題外話------


    感謝【爽心豁目】小主送的8朵鮮花!


    加上昨天一章的2000字,今天可是寫了將近6500字。


    話說,本宮覺得更新時間可以定在每晚11點到12點之間了,這是蝦米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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