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瑾的驟然變化,除了讓蘇士貞有些詫異之外,更多的是欣慰,連常氏因上午買菜回來時,遇見吳家娘子,聽她說昨日汪顏善借酒來鬧,拿著偏房做小地事來侮辱小姐,而悶在心頭的氣,也跟著消散了不少。


    蘇家的午飯分三小桌吃的,蘇士貞與常貴遠在正房用飯,蘇瑾則陪著掌珠在東廂房的正房用飯,梁富貴陪著則陪著常家跟來的下人,一個姓候地中年男子,在廚房旁邊的一間空房裏用。


    唯有常氏與梁小青梁直三個,一直不得閑,端茶倒水,忙來忙去。蘇瑾看在眼中,心中掙錢的迫切願望又增加了幾分。對她而言,先前那些驅動她掙錢的理由,遠遠不如讓家人過上更好的生活,讓梁家四口也跟著過上更好的生活這樣的理由來得更直接有力,更能讓她振奮!


    這邊她一邊陪著掌珠說笑,一邊暗暗下決心。而在正房中的蘇士貞二人,不及用過午飯,就著飯桌便談起做鞋的營生來。


    常貴遠不及聽蘇士貞將蘇瑾的點子說完,已驚訝失聲道,“這主意是賢侄女出的?”


    “是!”蘇士貞笑嗬嗬的點頭,常貴遠眼中毫不掩飾的驚訝讓他這個做父親的心中湧起難言的自豪感,又略帶惋惜的歎息,“她若是個男兒,我必定比現在更歡喜。”


    常貴遠搖頭失笑,“士貞兄這可故意讓小弟我眼饞地,這樣的聰慧地女兒,你還不知足,拿我家地兒子來換如何?”


    說得蘇士貞失聲搖頭而笑。


    常貴遠也跟著笑了一回,催他道,“賢侄女做的鞋底子在哪裏,讓我也開開眼。”


    蘇士貞揚聲叫梁小青去取幾雙過來,才回頭笑道,“不過是普通的樣子,並未新奇在哪裏,隻是她想出個鞋碼子,倒讓我有些驚訝。”說著,又將蘇瑾出的主意一一說與他聽。


    常貴遠在江南走過好些地方,大商號的作派也見識過,蘇瑾這點子包括那按件計工費的建議,都並非十分新奇,但是做為一個沒有經過商地女孩子,能想到這些,不能不讓常貴遠驚訝。


    待梁小青將鞋底子取來,常貴遠拿在手中細細看過,點頭而笑,“瑾兒確是思慮周全。且不說這主意能不能掙到大錢,單她這份聰慧,士貞兄便不能再埋沒了她。我家那兩個兒子,整日聽我說教,生意上的事兒仍是半點不通。”


    說著搖頭歎息。


    常貴遠一直未想過叫兒子走仕途,蘇士貞是知道的,笑著接話道,“你也太急了些,你家大公子現年才十二歲,正是玩鬧地年紀,哪裏會想到這些?你做生意一向比我活些,眼光又準,等他們略大些,再多多教導提點。若有機會,也叫他們曆練曆練,你在一旁指點著,學著做上一兩年,將來必有大作為。”


    兩人敘了些兒女將來地話,又轉到這做鞋的生意上,常貴遠沉思片刻道,“這鞋子的營生,士貞兄若想試著做一做,也是可行地。現成的鞋底子,隻消讓常媽媽在家中找了四鄰,將鞋子做起來,你下次出門便帶著,別看這布草鞋子,樣子普通,也不值甚麽錢,實則穿地人最多。便是我在家中,也喜歡它的隨腳合穿,那些車夫走卒船工們,幾乎一年四季皆穿這種鞋子。一雙至少要賣八十文罷?”


    蘇士貞放了筷子,略想了想,點頭,“嗯,是要這個價兒。四鄰的工錢兒,一雙先按十文錢,讓常媽媽去問問,可有人願意做。剩下的倒不費什麽了,無非再置些好鞋麵布而已。”


    常貴遠聽到這個,略一沉吟,也放了筷子,“現下天氣愈來愈熱,轉眼便是雨季,我聽布市上的人說,往年這個時候,總有些船家倒黴,或有船滲了水,或有貨物被雨淋,每年夏季船運地貨物,或多或少總要有折損。這些水浸地布都在二閘口處賤價發賣給相熟做舊貨生意地。雖然那些布匹做衣裳不成,總有些布匹適合做鞋麵地。若是買些賤價布來做鞋麵子,豈不是又省一大筆的本錢?”


    “好,好,好!”聞聽此言,蘇士貞喜上眉梢,“二閘口處的營生我早先也聽到過,隻是苦於沒有直接的門路,從二道販子手裏接貨,便有些不合算了。那有勞貴遠老弟多多留意。我明日上午去打些鋪子裏貨物,若得空,下午也去大青布巷走一趟。”


    “不須急。”常貴遠哈哈一笑,伸手按了按蘇士貞的胳膊,“此事交給小弟來辦便好。下午家去後,我便使人到布市上去問問,想必有在二閘口處發賣不完地。若遇到合適的布匹,立時叫家人與你送來。你這營生我看前途廣闊,將來你發達了,莫忘了多多提攜小弟。”


    蘇士貞心中甚中感激,一連地勸酒,心中卻打定主意,午飯後,若他不勝酒力,便叫梁富貴跟著走一趟,若能得些泡了水而賤價發賣的布匹,好布可以做鞋麵,不好地仍然拿來糊鞋底子。


    蘇家空前的熱鬧,那邊不斷傳來的清脆歡快笑聲,讓隔壁的林寡婦有些好奇,自午飯時起,便立在牆邊聽好幾回,心頭著實迷惑,蘇家昨日剛讓那姓汪的鬧了個沒臉兒,怎麽今兒就這般吉慶熱鬧,莫不是蘇士貞掙了大錢回來了?想著想著便有些在家呆不住,袖了幾個錢,打著買貨的借口去了蘇家鋪子。


    此時,蘇家大人都在陪客,隻有梁直胡亂填飽了肚子,在看著鋪子。


    林寡婦扭著腰兒進去,左看右看,一時想不起來要買什麽,突的眼角瞥到那堆鞋底子,眼睛一亮,正好要與兒子做兩雙便鞋,便裝作問鞋底子,套梁直的話兒,“今兒鋪子裏怎麽隻你一個人?”


    梁直吃飽喝足,甚是精神,家中的歡樂氣氛也感染著他,不疑林寡婦套他的話兒,在櫃台上撐起身子,半趴在櫃上,笑嗬嗬的道,“我家老爺早先認得的常老爺來家做客,家人都陪著呢。林大娘,你要買鞋底子給林大哥做鞋?”


    “哦,哦,是。”林寡婦心不在焉的應了聲,隨手翻挑著,“常老爺?也是做生意地?”


    “嗯,在南城門外開著綢緞莊子,家裏可有錢了。”梁直仍是孩子心性,自家突然來了這麽一個有錢又和氣的老爺,自是跟著歡喜,言語中還帶著幾絲炫耀的成份。


    林寡婦雙目瞬時亮得如見了魚的貓兒一般,顯然已把梁直的話作了真,伸長了脖子往貨架後張望了幾下,無奈丁點也看不到內院的情形。


    梁直覺出不對來,擰起粗眉問道,“林大娘,你看什麽?”


    “哦,沒什麽。”林寡婦笑了笑,又問,“這不,你林大哥才歸家來,我早先說過要宴請四鄰呢,正好,你家老爺也回來了。在家能呆多久?我要安排席麵呢。”


    “我不知道,要問過老爺才知道。”梁直抓了抓後腦,想了下又說道,“老爺好象大後日去打貨,打了貨便走。”


    “打什麽貨?離家時間可長?我呀,宴客生怕漏了人呢。”林寡婦不動聲色的問道。


    “離家時間不長,隻是販些當鋪的舊衣來賣。林大娘,鞋底子你要不要買?”


    “買,買!”林寡婦訕笑了下,回神挑了兩雙鞋底子,付了六分銀子,梁直記得蘇瑾的話,主動和她說道,“你回家比比林大哥的鞋樣子,若是不合適,早些拿來調換。”


    “哎,知道了。”林寡婦離開蘇家雜貨鋪子,心頭有些不屑,還以為是做什麽大營生呢,販賣舊衣才能掙幾個錢兒?不過,她對蘇家今日來的有錢地常老爺十分好奇,拐入小巷子,走到蘇家院門前,前後看看,正值中午,巷子裏並無他人。便悄悄湊近門縫往裏麵張望,卻被青磚影壁將視線堵了回來。


    氣餒的拿著鞋子底往家走,一邊咕噥,“這蘇家真是攀上有錢地人家了?開綢緞莊子,少說也得五六千兩才能弄出一個象樣的來,這人恁樣有錢麽?也不知會不會扯蘇家一把?還那販舊衣一日能掙多少錢,瞧他們歡喜地……”一麵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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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啥:看嚴蒿的抄家單,有如下價格:


    各色鞋五百雙,共估價銀一百兩。(合每雙二錢銀子,即140文)


    各色女靴七十雙,共估價銀十兩零五錢。(合每雙一錢五分銀子,即105文。)


    女鞋一千八百雙,共估價銀五十四兩(合每雙三分銀子,即21文)


    因為清單上沒有說明新舊程度,我們做個參考吧。我個人覺得這個清單裏麵的價格相比《金瓶梅》裏麵的物價低了。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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