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十六日,將近午時,蘇瑾一行三人終於回到歸寧府,回到梁家巷子。


    蘇瑾跳下馬車,上前叫門兒,梁直憨憨的嗓門響起,“來了,是誰呀”


    蘇瑾揚聲喊道,“梁直,是我”自十月二十日離家至今近一月,蘇瑾聽到熟悉的聲音,一般親切感歎油然而升。


    “啊,是小姐?”院門後傳來蹬蹬的腳步聲。隨即大門被打了開來,梁直一見蘇瑾先是嗬嗬笑了兩聲,突然一把扯著她急切往院中走,“小姐,快,快進屋,我娘和我姐姐都說那個盛夫人家出事了。”


    蘇瑾一愣,“盛夫人家裏出何事了?”


    陸仲晗眉頭微皺,在館陶這三日,兩人相談甚多,也略知蘇家與這位盛夫人的關係。看這孩子這般急切,也不曉得甚麽樣的大事兒。


    一邊扶蘇士貞下了馬車。


    梁家一家聞訊趕來,看蘇士貞行動遲緩,詢問才知路上摔了一下,梁富貴連忙過來攙扶,梁直也暫時閉了嘴。


    好一通忙活之後,正房安定好,蘇瑾才叫常氏趕快去準備午飯。這才在正房坐下來,問小青,“盛夫人家裏出何事了?”


    梁小青氣憤的道,“初六我和我娘還有張荀三個,按小姐說的去給盛夫人拜年,結果遇上一個婦人帶著個十六七歲的小子在盛府門口鬧著要見盛夫人。她說那孩子是盛少爺的遺腹子”


    “啊?”蘇瑾和蘇士貞齊齊驚呼出聲,陸仲晗也有些詫異。


    梁富貴在一旁插話道,“這些日子街上都在傳,說這婦人原是盛少爺的妾室,本是有了身子地。盛少爺亡故後,盛夫人將她賣給福建的商人,那商人在歸寧府行商二年,便回了福建,這婦人自是也跟著回去了。現在,許是那戶人家家境敗了,又聽聞盛夫人家中境況好,大筆的錢財沒個人繼承……”


    雖然妾室買賣這種事兒,在現今是稀鬆平常,且所有的人都認為理所當然,蘇瑾還是稍稍吃了一驚。隨後,她穩了心神,低頭想了片刻,問梁小青,“那婦人現在何處?”


    梁小青道,“被盛夫人接到府中,安置在別院兒。元宵節的時候,我特意去找繁星姐姐問了問,繁星姐姐說,盛夫人……盛夫人好象打算要擇了黃道吉日,叫人開棺滴血驗親。聽她地意思,若真是盛少爺留下的血脈,盛夫人似是打算認下”


    蘇瑾又低下頭,思量一會兒,抬頭,“我明日過去一趟,問問詳細的情況再說罷。”說著她又擰眉道,“不過,若當年盛夫人知道她懷有身子,怎會將她賣了呢?”


    蘇士貞咳咳兩聲,蘇瑾明了,連忙收了聲。


    不過話趕到這裏,梁小青還是接過話道,“我聽王管事兒說,當年盛夫人要賣她,她興高采烈的走了,根本沒提孩子地事兒”


    蘇瑾微微點頭,“也是,當年盛府不過小戶之家,聽說盛少爺喜歡流連歡場,他早亡也是叫酒色掏空了身子,家底也幾乎花了個精幹,她即不想留在盛家吃苦,必不肯說已懷了孩兒……”


    剛說到這裏,蘇士貞又咳。蘇瑾住了嘴,起身笑道,“我去廚下瞧瞧,陸公子在此稍坐,這幾日麻煩你了,今日可要盡興才是”


    說著便要向外走,蘇士貞叫住她道,“叫梁直去林家瞧瞧林相公可在。若在家,請他家來吃酒”


    梁小青插話道,“在咧。他大年根兒上便自同窗家裏回來了。”說著叫梁直去請人。


    蘇瑾走到院中,望著棗樹根下的殘雪發呆,盛府的事還真叫人吃驚這突然冒出的兒子也不知是真是假,滴血驗親,那玩藝兒實在懸乎,盛夫人究竟是何意呢?


    立在院中想了一會兒,相不出什麽頭緒,便去給常氏幫忙。


    常氏自然要問如何與陸仲晗同路,蘇瑾簡略地解釋兩句。常氏聽聞陸仲晗去修府誌,不由誇讚道,“如今的書生們,有幾個能吃得這般苦頭地。沒想到這位陸公子看起來,家裏象是富貴過,竟也能吃得這般苦頭。”


    蘇瑾笑了笑,“這倒是比起那些在書院裏吵架的書生們,是強了不少”


    常氏眼睛一轉,湊近蘇瑾悄悄問道,“小姐,這位陸公子家中是個境況,你可曉得?”


    蘇瑾搖頭,“我怎會知曉?誰會無緣無故地問人家家境?”不過有一點,她倒是借著這機會問了問,那便是錢家的事兒,正是他托程記茶莊的同鄉從中說合,叫他們撤了鞋子。


    常氏嗬嗬笑了兩聲,坐到灶下燒火。


    蘇瑾微微搖頭,拎著小爐出了廚房。年節下準備的熟食本來就多些,隻消放蓖子蒸熱,再做了熱湯來,便成一桌宴。不多時林延壽跟著梁直匆匆進來,看見蘇瑾,先是微微躲了一下,隨即上前見禮,言語雖仍然有些結巴,神態卻從容了許多。


    蘇瑾與他客套兩句,進了東廂房,自己燒了茶,慢慢吃著,先想盛府的事兒,想了好半晌仍是沒頭緒,梁小青挑簾進來,拉著她說了好些久別重逢的話兒,便又問,“小姐,你何時去盛府?”


    蘇瑾想了想,“明日罷。我雖擔憂盛夫人,但她也是個精明地,這事未必沒有對策那婦人帶來的孩子你可見了,長得甚麽模樣?”


    梁小青搖頭,“我沒見著。不過聽盛府的幾個老媽媽說,和盛少爺長得極似呢?說不得是真的親骨血”


    蘇瑾不了解當年的往事,單憑少少的訊息,一時也沒甚麽頭緒,便暫時放下,複又問她家中生意如何。


    梁小青聽聞這個,臉上帶出笑意來,“小姐,咱家生意好著呢和年前的生意差不多,一日能賣近二十兩銀子呢。對了,正月十四那日孫公子和張大叔一道兒來咱家,按著小姐年前給他們的單子,一樣又送了小食過來。”


    蘇瑾笑著點頭,“我在外麵還擔心這小食不夠賣呢。送來便好走,咱們去鋪子裏瞧瞧”


    梁小青跟在她身後悄悄道,“孫公子與我說,小姐來家後,叫人去知會他呢”


    蘇瑾一愣,“莫不是生意上有什麽事兒?”


    梁小青搖頭,左右看看,“不知道呢。”


    蘇瑾點頭,“我知道了。待明日看望過盛夫人再說罷。”


    到了鋪子看了一圈兒,各樣小食皆充足,鋪子留下全福一人,其餘二人正在外麵和巷子裏的小鬼頭瘋玩。


    蘇瑾誇讚他兩句,叫梁小青在鋪中挑些小食,一樣一樣拿帕子包好,拿了新竹籃子裝好,又出了鋪子。


    午飯過後,陸林二人在正房說了些閑話兒,便起身告辭。梁富貴曉得陸仲晗這一路上對蘇家父女二人多有照顧,連忙套了驢車要去送他,蘇瑾趁機叫梁小青將備好的小食和酒水抱上車子,笑道,“路上聽聞陸公子說,學院師長仍有在山上當值地,這些小食正好拿去叫他們下酒。以謝你路上諸多照拂。”


    陸仲晗倒也未推,接了籃子,上了馬車,出了蘇家。


    蘇瑾進正房去瞧了瞧蘇士貞,身子也有些困倦,回到東廂房和衣躺下,腦中仍思量著盛府的事兒。


    次日一早,蘇瑾備了些棠邑的土產,帶著梁小青直奔盛府。


    她到時,以往清冷的盛府,今兒格外熱鬧,不斷有人自側門進進出出,問了門房,曉得是盛氏的族人。蘇瑾深深吸了口氣,突然有些煩悶,世間怎會有這麽多隻想看著別人錢財的人?這些盛氏的族親們,原本都已蠢蠢欲動,焦燥不安,突然又岔出這麽一茬兒事來。


    走到二門處,恰見明月引著一個婦人出來,與蘇瑾走個頂頭。明月尚不及引薦,那體態略胖的婦人已冷哼一聲,越過她,上了青頂小轎,揚長而去。


    蘇瑾氣歪了鼻子,這是哪裏來的婦人,如此無禮?


    明月笑著上前,將她引到院中偏廳坐下,方笑著賠禮道,“蘇小姐你莫生氣,那位是我們大夫人,因來幾回沒得她想要地,遷怒於蘇小姐。”


    蘇瑾搖頭,“不相幹的人,我才不與她多生閑氣。我昨兒中午到家,知道這邊兒的事,趕來看看夫人。現下如何了?”


    明月指指正廳,歎息,“她們現在如何坐得住?今兒一齊來了,叫我們夫人將那兩個趕出去呢。”


    蘇瑾拉了明月,悄悄問道,“那個孩子究竟是不是盛少爺當年留下的骨血?”


    明月搖頭,“不知呢。不過幾個年老的媽媽都說象我們少年,但族裏的人都說不象。正吵著呢”


    蘇瑾又問,“那你們夫人是如何盤算的?莫不是真打算認下?”


    明月苦笑搖頭,“不是他,便是他左右這事得解決。以我們夫人的性子,認下這個孩子也不奇怪”


    蘇瑾深深歎息一聲,她雖沒經曆過這些,但也知妻妾之間有幾個能真正融洽的?若叫這孩子繼承了家財,雖可擋盛底一族。但畢竟不是親生的,如何與她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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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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